《偏离航线》木子棩

1、初见，惊鸿一瞥

　　九月的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省一中的林荫道上，空气里弥漫着桂花初绽的甜香和新生入学的躁动。江驰单肩挎着背包，身高腿长地走在人群中，硬朗的眉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偶尔和相识的同学打招呼，引来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他习惯了这种注目，家境优渥，成绩拔尖，运动神经发达，仿佛天生就该是人群的焦点。

　　分班名单前挤满了人。江驰仗着身高优势，轻易地找到了高一（三）班的名字，视线往下扫，不经意间，一个名字跳入眼帘——林见清。名字倒是干净。他随意想着，目光抬起，却在看到站在名单不远处的那个人时，倏地顿住。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校服衬衫，身形清瘦，皮肤是冷调的白，微微仰头看着名单，侧脸线条干净漂亮，睫毛很长，垂下时掩住了一双眸子的神色。他独自站着，周遭的热闹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江驰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把“清冷”和“易碎”结合得这样恰到好处，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见清似乎确认完了信息，转身准备离开，目光平淡地掠过周围的人群，并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

　　鬼使神差地，江驰抬脚跟了上去。

　　教室里的座位大多是随意坐的。江驰进去时，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的林见清。他正低头看着书，阳光透过玻璃在他发梢和睫毛上跳跃，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漫过窗沿时卷着几缕香樟叶的碎影，轻轻扑在林见清的发梢。他手肘撑着窗沿，指尖捏着书页边缘，目光落在物理资料的受力分析图上，却没太看得进去——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晃了晃，扫过眉骨，有点痒。

　　江驰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极其自然地将书包放在了林见清旁边的空位上。

　　座椅挪动的声音让林见清抬起头，看到江驰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重新低下头去。

　　“你好，新同桌。”江驰笑得阳光灿烂，主动伸出手，“我叫江驰。”

　　林见清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手指修长有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了上去，触感微凉，一触即分。“林见清”声音也清清冷冷的，像山涧的泉水。

　　“林见清”江驰念了一遍，笑容更深，“好名字。”接着又听到江驰说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是梅林的林，见是看见的见，清是水清浅的清，合起来就是在月光下看见清浅水里的梅影，又冷又雅。”

　　他说着，还故意把那诗句写在草稿本上，用指尖点了点“水清浅”三个字：“你看，连诗人都替你写好名字意境了，比我这名强多了——江驰，听着就像骑着车在江边瞎窜，一点文雅气都没有。”

　　林见清抬眸看他，眼底还带着点初相识的疏离，却被江驰这半真半假的念叨说得微怔，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书页。江驰见他没反驳，又得寸进尺地凑近些：“而且‘见清’，见得清明，看得通透，跟你这看书的样子正好配——哎，你爸妈是不是特会取名字？”

　　风又吹进窗，掀得江驰的校服衣角晃了晃，他却没在意，只盯着林见清微微泛红的耳尖，心里偷偷想：不仅名字配，人更配——比诗里的梅影还清，比月光还软。

　　林见清没再回应，只是翻过一页书。

　　江驰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收拾东西，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旁边。他发现林见清带来的书本文具都极其简洁，甚至有些过于崭新，缺乏生活气息。课间，有其他同学过来和江驰搭话，热闹非凡，而林见清始终安静地待在角落，仿佛置身事外。

　　直到江驰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着接起：“妈……嗯，到了，挺好的……哎呀不用，食堂挺好的……知道了，晚上回来吃，糖醋排骨？行，谢啦老妈！”

　　他讲电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亲昵和暖意。

　　与此同时，林见清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银行入账的短信通知，数额不小，备注只有冷冰冰的“生活费”三个字。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熄灭了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微凉的手机屏幕上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