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瑄迷雾札记》故故太

49、鼠鼠我的“公公”死了

　　一年很快过去了，一日日总是难得熬，但是到了终点却又感慨时间如流水。
　　我不知在多少个宴会上露了面。
　　也把兖朝的都城逛了个遍，习俗方面倒是相差不大。
　　兖朝喜欢木簪和玉饰，衣制上齐胸襦裙为多年流行款式，茶水喜欢浓茶，不加辅料。
　　和自己的母国差别不大，但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上次王家的事没有一个结果，也没办法。
　　王家根基深厚，王连晴的事情过后，诸家似乎都觉得和我有些许关系。自以为知道了我的脾性，便也不敢来招惹我了。
　　倒也算是意料之外。
　　这几日宫中的事都传不出来，卜黎已经两三日歇在宫中了。
　　已然一年了，我愈发着急，总不能半辈子耗在这儿。
　　我正在屋子内拿着地图计划着路线，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出发。却听见宫里来传--圣上要面见我。
　　马车上，我闭眼思索。
　　我倒是很少这样单独的面见皇帝，我的“公公”。
　　这次唤我进宫是干什么呢？
　　才到宫门口，就瞧见一脸憔悴神色的卜黎。
　　愈走，愈发宁静，少见喜色。
　　卜黎把我送到殿门口，只是沉着脸色摇摇头。示意我进去。
　　御医才拔掉针，从我身旁退下，脸色也是不好。
　　我大概知道是怎样一回事了。
　　“我，我与你父皇母后交好。”就在那榻上，老皇帝已然有了许多老色，如今病痛缠身只显得更甚。
　　在那榻上，老皇帝喘着气平静的把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
　　年少时，国家不安定。他的母妃不受宠，后来还病死了。两国当时总是打仗，而兖国战败，大瑄也损了许多兵力。除却割了几块肥地和贸易往来的妥协，大瑄还要求兖国需要出人去当质子。众皇子都有母妃庇护，似乎一切都要被迫降临时，他自请了踏上这次难归之路。
　　与其被迫，不如自请。或许还会有其他的生机呢？
　　长路遥遥，到达异地时并不好受。一个破落的宫苑，院中正前方便是宫中人人都瞧不上的已经半枯的玉兰花树，树根占了大半，进出都有些不方便了。
　　他就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依靠的地方，慢慢住了下来。
　　当时的大瑄宫里子嗣极多，皇子公主们年龄差距不大，但都比他小。最开始发现他时还愿意同他说几句话，后来知道他是质子便不愿意近身了。更有傲慢者，见到他都要讽刺几句，甚至以不敬为名让侍人驱他打他。
　　只有···只有我的父皇，当时的小皇子。是一辈中最小的，同他一起玩耍、待他不异于常人。责罚了慢待他的宫人，然后一起看书、交谈世道···说到这里，老皇帝的眼睛都盈了些许泪水。
　　年少时的光，一照便是一辈子了。
　　还有一个小姑娘，便是我的母后了--当时皇后的侄女，李小娘子。她进宫总会来寻他们玩，带些不常见的玩意儿。
　　她待他也极好，会主动为他缝补衣物，还会悄悄拿些银两给他。（原来，我那个不怎么施舍给我好脸色的母后年少时会这样么？）
　　宫中人都趋炎附势，喜那牡丹富贵之花。她不同，她最喜欢树上的玉兰花，总爱攀树折枝。
　　后来他不是质子了，一切都似过往云烟。但他同他们的联系都没有断过，书信为联系。后来，各自都散去了少年模样，一年能有空闲递一封信都是极佳的。
　　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后，那小皇子如愿做了太子，小姑娘成了太子妃。知道消息的时候他还派人送了一车果酿，一棵白玉兰的果苗去。后来每年都会送些玩意去，其中最特意的便是送了一对木簪。
　　只是不知道送到时，他们两人可还记得着其物件的寓意。
　　老皇帝的眸子中有着几束光，可是又暗淡下去了。扫射了几秒殿内的华贵，低叹了几声。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你嫁给我儿，不委屈你。他不会亏待任何人，你们自管寻块封地逍遥自在去吧。”老皇帝便挥了挥手让我出去了，手劲虚弱无力，刚刚的一番长谈不过是回光返照。
　　“他当真如愿了吗？”
　　哪个ta？是我母后还是我父皇？
　　这是我踏出门口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老皇帝的自问。
　　我，好像，走了一步被安排好的棋。
　　但，这步棋是这位远在兖国的皇帝为我考虑的。
　　后来又陆陆续续一些人进去，卜晨、卜黎、卜源，皇家只有三个孩子，后来又进了皇后和贵妃···
　　宫中就只有两位妃嫔，两个皇子一个公主。
　　倒是后宫人少，后嗣也稀薄。但或许也是他自己曾经的经历，让他不愿意过多子嗣与妃嫔吧。
　　何尝不是一种好呢？想起来会听宫中嬷嬷说自己父皇还被下过毒，可见兄弟姐妹之间也会存在这样由权力引发的自相残杀，我默默感叹。
　　晨，一日之计在于晨；
　　黎，同晨义，红日初生便是黎；
　　源，水之始便是源。
　　这位皇帝叫什么？叫卜仲。
　　听说，原本的名是终。
　　为什么是终呢？
　　后来漫天的白色诉说着国丧，这位贤帝的仙逝让许多百姓自发于宫门跪拜···我同卜黎守灵时颇觉得有点虚妄，似乎不久前皇帝还不顾规矩拉我起来，今日他便躺在了棺木中。
　　这样一辈子传奇的帝王，就这样闭了眼。
　　皇帝遗旨的事，众人都有几分惊讶，又觉得情理之中。卜晨成了新帝，让卜黎前往封地。卜源则多了许多空白。大抵也是赐封地的。
　　只是陪葬中多加了几个东西--一副画卷上面是三个人同玩，还有一本古籍里面压着几朵已经泛黄的玉兰花。年岁应当很久了，都有了几分陈旧。但却没有灰尘，看来经常抚摸观摩。
　　年少时遇见的光，直到暮年也依旧温热透亮。
　　我没经历过质子的生活，想象不到困境中遇到希冀的心情，只觉得皇帝对这段友情的珍惜能够体现出皇帝在那时雪中送炭的感谢与庆幸。
　　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