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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日不成丹,我命补火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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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在屋外咆哮,如同野兽啃噬山岩。
漏雨的茅草顶滴滴答答落着冰水,砸在苏云清肩头,早已浸透单薄衣衫。
他蜷缩在墙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指尖发黑,寒毒如细针般顺着经脉游走,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刺骨的冷意。
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张泛黄残页摊在膝上,墨迹斑驳,“三千浮屠,蚀神蚀心”八字如刀刻入脑海。
他闭目,识海中浮现出谢无渊毒发时的画面——七窍渗血,黑气缭绕,灵力逆冲识海,眉心一道赤痕如裂开的天痕。
而最令他心头一震的,是那灵力逆行的轨迹:并非无序暴走,而是沿着特定经脉回旋,仿佛被某种古老的禁制牵引。
“不是单纯的剧毒……是‘情劫’所引,‘剑断’所发。”他喃喃,声音微弱却清晰,“所以,它伤的不只是肉身,更是道心。”
他猛地睁眼,眸光如电。
《残丹经》中那句“非纯阳生息不可缓”,此刻终于有了意义。
此毒阴寒蚀神,若以寻常温补之法压制,只会如饮鸩止渴,反助其蔓延。
唯有以“纯阳生息”为引,调和阴阳,方能暂时稳住神魂,护住灵台不灭。
可问题接踵而至——
上品阳源药材?无。
完整丹方?无。
丹炉残破不堪,连控火都难如登天。
他低头看着手中仅剩的三株寒心莲蕊,每一株不过指甲盖大小,幽蓝微光在掌心轻轻颤动,像是风中残烛。
这是他在寒潭深处拼死采撷的最后希望,若毁于此,谢无渊下一次毒发,便是真正的死劫。
三份材料,八次熟练门槛。
他做不到。
可他不能停。
就在这死局之中,胸前玉佩忽地一热,一道淡金色光幕悄然浮现于识海:
【基础炼丹术:熟练(3/10)】
【可录入新配方】
苏云清呼吸一滞。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系统不会凭空创造丹方,但只要他将已知信息输入,哪怕残缺不全,也能生成一条可成长的路径。
每一次炼制,无论成败,都会积累熟练度,直至圆满。
可他只有三次机会。
除非……
他忽然抬头,目光落在那残旧丹炉上。
这是他前几日在坊市用仅剩的灵石换来的废品,本以为只能凑合用,却在炉底发现一行小字:“九转回火,温养为先。”
九转……不是一次成丹,而是分步淬炼!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若不能一炉成丹,那便……分九次炼!”
他不是要一次炼出成品,而是将这三株莲蕊拆解成九份极微量药引,每一次只炼一味,专注于提纯与去杂,借系统积累熟练度,逐步完善丹方!
哪怕不成丹,只要过程正确,熟练度依旧增长!
这是赌命的炼法——每一次开炉,都消耗心神与修为,稍有差池,便是彻底崩毁。
但他别无选择。
“阿芜。”他轻唤一声。
小狐妖从屋角探出头,耳朵耷拉着,眼中满是担忧。
她默默递来几颗野果,紫皮皱缩,显然是从雪地里扒拉出来的。
“你……别死了。”她声音怯怯的,尾巴紧紧缠住自己。
苏云清笑了笑,那笑容苍白却温润,像雪地里一枝未折的梅。
“我还不能死。”他低声说,“师尊的仇没查,剑尊的毒没解,我怎么能死?”
他说完,指尖轻轻拂过玉佩,识海中默念:录入《残丹经》所载“生息丹”粗略配比。
光幕微闪,片刻后浮现新条目:
【初级生息丹方:入门(0/8)】
从零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将第一缕寒心莲蕊碾成粉末,投入丹炉。
炉火由他指尖丹火点燃,微弱如萤,却稳定燃烧。
他不敢用全力,怕毁了药材,只能以最基础的手法,缓缓熬炼。
药香未起,反有焦苦味溢出。
第一次,失败。
识海微光一闪:
【初级生息丹方:入门(1/8)】
他闭眼,不言不语,取出第二缕药粉,再次投入。
火候稍调,控温更稳,药液渐呈乳白,却在最后凝丹时炸炉。
第二次,失败。
【初级生息丹方:入门(2/8)】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冷汗与寒毒交织,手指几乎握不住药匙。
可他仍撑着炉壁,第三次取出药材。
这一次,他改用更慢的温养之法,依照“九转回火”四字诀,以心神牵引火焰,一圈、一圈,如春水化冰。
时间流逝,炉中终于泛起一丝温润光晕。
虽未成丹,药性却明显纯净。
第三次,半成。
【初级生息丹方:入门(3/8)】
他靠在墙边,大口喘息,唇角渗出血丝。
屋外风雪未歇,屋内炉火将熄。
可他知道——
路,走对了。
三份药草,九次炼制。
他要把不可能,炼成可能。
第九次开炉前,苏云清盘膝静坐,双目紧闭。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一缕随时会断的游丝。
屋内寒气凝霜,炉火却温顺如初生之阳,贴着炉壁缓缓流转。
他指尖轻颤,将前八次提炼出的九缕精华依次悬于丹炉上方,以灵识牵引,如织锦般层层叠叠地送入炉心。
这已不是炼丹,而是以命为薪,煨养一道希望。
识海中,【初级生息丹方:熟练(6/8)】的提示刚刚浮现,余光尚未消散。
他知道,这一次若再失败,不只是药材尽毁——更是谢无渊命悬一线的最后屏障彻底崩塌。
那剑尊从不曾求他,也从未多言一句感激,可每当毒发时,那双冷若寒潭的眼中,总会掠过一丝极淡的依赖,像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
“我不能停。”他在心底默念。
玉佩微热,仿佛回应他的执念。
【基础炼丹术:熟练(5/10)】——这是无数次失败堆砌出的进步,是他在寒夜中以血肉之躯对抗天命的勋章。
每一次控火偏差、每一分灵力疏漏,他都刻进记忆,如同刀削斧凿。
失败不再是终点,而是通往正确的阶梯。
炉中火光忽地一凝,由红转金,再化为柔和的乳白。
他睁开眼,眸底映着炉心微光,双手结印,灵力如细雨般洒落,不疾不徐,不偏不倚。
这是他第九次用同样的手法,却是第一次,真正“看见”了火与药之间的韵律。
药液缓缓旋转,凝而不散,竟自发形成一道极小的漩涡,将残余杂质一点点析出,沉于炉底。
一丝微弱金光自中心浮现,如同破晓前的第一缕晨曦。
成了!
他屏息,指尖轻引,将九缕精华缓缓融合。
没有轰鸣,没有异象,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是冰裂春河,又似心门轻启。
炉盖掀开时,无霞无虹,唯有一枚暗金色丹丸静静卧于炉心,表面粗糙,毫无灵光流转,可当苏云清的手指触碰到它的一瞬,一股温润生机自指尖蔓延至全身,竟将盘踞经脉的寒毒逼退三寸。
【初级生息丹方:熟练(7/8)】。
差一步,便圆满。
他笑了,笑得近乎凄然。
唇角血迹未干,衣衫褴褛如败絮,发丝结满冰霜,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燃尽了所有黑暗。
颤抖着取出玉盒,他将丹药小心翼翼封存。
这枚丹,不够完美,却足以压制“三千浮屠”的一次发作——只要谢无渊还撑得住,他就还能再试一次。
屋角,阿芜蜷缩着,尾巴轻轻摇晃,眼中含泪却不敢出声。
她不懂丹道,却知道,这三天,苏云清几乎不曾合眼,灵力枯竭了便以心神支撑,心神耗尽了,便用寿命补火候。
他从怀中摸出那包陈伯送的草药——早已受潮发霉,边角甚至长出了淡淡的绿斑。
那是三日前,一位凡人老药农见他衣衫单薄,默默塞进他手中的。
“心善比修仙更重要……”他曾这样对谢无渊说过。
可如今,他望着手中玉盒,低语如风:“可若无实力,善也护不住人。”
风雪拍打着破门,他缓缓起身,脚步虚浮,却未回头。
身后,漏雨声滴答不绝,如同为逝去的时光送行。
前方,寒窟孤影矗立于风雪尽头,黑袍猎猎,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而此刻,北岭之外,风雪如刃割面。
坊市茶肆中,修士低语纷纷:“那炼丹的小子,三日前被剑尊一剑震退,怕是早已冻死在山沟里。”
“谁敢再近寒窟一步?那是送死。”
无人知晓,那道瘦削的身影,正踏雪而来。
也无人看见,墨松的身影已悄然出现在北岭山道尽头,手中长剑微鸣,眸光冷厉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