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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名字刻完,再谈天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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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触上碑身的刹那,苏云清的神魂仿佛被一道无声惊雷贯穿。
那墨玉般的命碑,表面浮沉着无数模糊魂影,似在低语,似在哀嚎,皆无名无姓,如尘如雾,被天道抹去的痕迹深深烙在每一寸碑纹之中。
可就在他血迹微染的指尖落下之时,一道微光自碑心泛起,涟漪般扩散开来。
心灯残焰,在他识海深处猛地一跳。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青袍旧履,眉目温润,正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师尊——苏明远。
“师尊……”苏云清喉头一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那残魂虚影望着他,眼中无悲无喜,唯有无尽的疲惫与释然。
他的嘴唇微动,却无声,唯有神魂共鸣传来一道微弱意念:“云清……别留我名字。”
“为什么?”苏云清颤声问,“您为苍生殉道,却被天道除名,连魂都不许归碑!他们说您是叛徒,可我知道,您是执灯人,是守夜者!”
风在碑前呜咽,魂影翻涌,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这一幕。
苏云清猛地咬破指尖,鲜血淋漓,抬手就在命碑之上,一笔一划,写下了那被岁月掩埋、被天道抹去的名字——
苏明远。
三字落成,他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钉:
“苏明远,青冥执灯人,非叛,乃殉。”
话音未落,整座命碑猛然一震!
九重符文齐鸣,碑面裂开蛛网般的血纹,第九槽“心”字轰然爆燃,金红火焰冲天而起,竟如日初升,照彻混沌!
“你疯了!”谢无渊厉声低喝,剑锋横扫,数道自碑中窜出的漆黑锁链应声而断,碎成黑雾。
他一步踏前,挡在苏云清身前,背影如山,“以血立名,是逆天之罪!你会被天道反噬,魂飞魄散!”
苏云清咳出一口金血,染在碑上,却笑了。
那笑容温润如旧,却藏着万钧决绝。
“可若连名字都不敢留,那我活着,和灰有什么区别?”他抬头,目光穿过谢无渊的肩头,直望命碑深处,“师尊一生守灯,只为后人能走一条有名字的路。若我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又凭什么称他一声‘师尊’?”
他抬起手,掌心天道之钥的第九槽“心”字,已因极致愿力而龟裂。
“咔”的一声,槽纹崩开,一道金红光流自他心口涌出,顺着指尖灌入碑体。
刹那间,“苏明远”三字,如烙印般沉入命碑核心!
嗡——
三百守灯人残魂齐齐震颤,从碑面浮出,虚影凝实,竟在碑前跪成一片。
他们无声叩首,仿佛终于等到了那个敢为他们执笔的人。
无数无名之魂开始缓缓聚形,原本飘散的灵光不再溃散,反而如星火重燃,彼此呼应。
命碑在颤抖,不是愤怒,而是……觉醒。
就在此时,碑底猛然裂开一道深渊,黑雾翻涌,一颗搏动如心的晶核缓缓升起——表面缠绕九重锁链,核心处烙印着扭曲的“承劫”符文,正是心魇之核的本体!
剑灵“孤光”的残音在剑中响起,微弱却清晰:“它惧怕‘名’,因有名者,愿不散。愿不散,则劫不成。”
谢无渊眸光一冷,手中长剑嗡鸣震颤,双心轮·破界形态彻底开启,剑意撕裂虚空,直指晶核。
“我不承劫。”他声音冷如寒霜,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意。
苏云清踉跄起身,将最后残存的灯种按在剑脊之上,声音轻如耳语,却重若千钧:
“我承——心。”
双心契在这一刻彻底共鸣,金红光芒如江河倒灌,顺着剑锋直冲晶核!
轰——!
规则裂痕自剑尖炸裂,如蛛网般烙入心魇之核表面!
那“承劫”符文剧烈扭曲,竟开始寸寸崩解!
命碑震动不休,第九槽“心”字大放光明,如一轮心月升于混沌之巅。
而就在那光焰最盛之时,虚空深处,一丝极细的裂痕悄然浮现。
一道新的光门,正在缓缓成形。
命碑第九槽“心”字如一轮初升的烈阳,金红光芒撕裂混沌,映照出虚空深处那道缓缓成型的光门。
门扉由无数碎裂的符文拼接而成,边缘流淌着似血般的灵光,仿佛是天道伤口中渗出的意志。
门后隐约可见一片旋转的星渊,其中悬浮着一只巨大的、闭合的眼形虚影——天道之眼,修真界最终的禁地,一切规则的源头。
而此刻,苏云清却在光芒最盛时缓缓倒下。
他指尖还残留着刻名时的血痕,掌心的天道之钥已彻底黯淡,第九槽“心”字崩裂成灰,随风飘散。
灯种熄灭的瞬间,他体内最后一缕生机如风中残烛,只余心口一点微光,微弱地跳动,像不肯认命的星火。
谢无渊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将他接住。
剑尊向来冷峻如霜的面容此刻裂开一道几不可察的缝隙,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惊涛——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近乎崩塌的恐惧。
“苏云清!”他低喝,声音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回应。
青年双目紧闭,唇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可就在他倒下的刹那,命碑震动更甚,三百守灯人残魂齐齐抬头,目光汇聚于那道新生的光门。
他们无声跪拜,仿佛在向一个终于敢直面天道的殉道者致礼。
“你说过……”谢无渊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下颌抵着他冰凉的发,声音低沉如雷鸣前的寂静,“要我背你走完最后一步。”
他顿了顿,剑意自双心轮奔涌而出,缠绕周身,竟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逆向的符痕——那是“不承”之誓,是剑修对天道最狂悖的挑衅。
“可你若醒不来……”他一字一顿,剑锋轻颤,指向那道光门,“我便斩尽天道三千规则,为你点一盏不灭的长明灯。”
话音落下,命碑第九槽的光芒骤然收敛,尽数涌入光门之中。
门扉开启一隙,扭曲的通道内,传来低沉如潮的低语,仿佛亿万生灵的哀鸣与天道的审判交织:
“逆命者,当诛。”
与此同时,外界风雪骤停。
小药童阿芜跪在命碑投影前,手中捧着残破的《青冥灯典》,泪水滑过脸颊却未落下。
她低声诵念,声音清稚却坚定:“灯下无影,誓不成灰……今日,有人敢留名了。”经书残页在风中翻动,竟浮现出一行早已失传的古字——“执灯者,以心为火,以名为刃。”
远处雪岭之巅,白镜尘独立寒风,玉虚宗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望着命碑方向那抹冲破混沌的金红,轻轻闭眼,叹息如释重负:“名字刻完了……天道,也该听一听人的声音了。”
而命碑之下,苏云清在昏迷中微微颤动,唇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呢喃,却清晰得如同命运的回响:
“谢无渊……你说过,我替你记路。”
谢无渊低头,听见了。
他眸光一震,随即缓缓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焚尽万法的决绝。
他将苏云清稳稳背起,青年的身体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像一片即将消散的魂影。
谢无渊用剑鞘将他固定在身后,动作轻得如同怕惊醒一场梦。
剑锋抬起,指向那道悬浮于命碑顶端的光门。
扭曲的通道内,低语愈发清晰,仿佛无数双眼睛正从门后凝视着这逆天而行的两人。
他一步踏出,足下虚空崩裂。
“现在,”声音冷如寒渊,却藏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换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