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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光一现,谁人识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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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村落边缘的柴屋前,空气仍带着昨夜寒露的湿意。
苏云清立在门槛边,指尖轻抚玉佩,那青光虽已隐去,却仿佛还在识海中灼灼燃烧。
墨松带着天衍剑宗的执法弟子离去时,脚步如风,留下的话语却如冰锥刺骨:“散修无根,纵有天赋,不过昙花一现。”
苏云清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玄色长袍卷起尘土,像一道割裂天地的裂痕。
他知道,那一眼扫过玉佩的瞬间,自己已落入某些人的眼中。
而这枚祖传之物,或许远比他想象的更不简单。
他低头,掌心那枚青光流转的清灵散仍在,药香清冽,是他一夜不眠、百余次失败后换来的成果。
不是什么惊世奇丹,却是他第一次凭熟练度面板真正炼成的灵药。
三成熟练,火候尚浅,但成丹凝实、气脉贯通,已远超同阶修士所能及。
可在这等强者眼中,依旧不过是个“三流”玩意儿。
苏云清将丹药收回袖中,动作轻缓,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
他明白,在这修真界,光有金手指不够,光有意志也不够。
若无实力护身,连一枚丹药都会成为催命符。
他转身回屋,收拾仅有的行囊——半卷残丹经、几株干枯药草、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
临行前,老村长陈伯颤巍巍赶来,塞给他一包晒干的野药,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
“孩子,外头险恶,心善比修仙更重要。”
苏云清怔住,喉头微动。
这世上,还有人教他行善,哪怕他已踏上这条弱肉强食的长路。
他郑重地点头,将药包收好,如同收下一份沉甸甸的嘱托。
离开村落不久,山道渐陡,荒林夹道。
枯枝交错如鬼爪,日光斑驳洒落,映出一片死寂。
他正凝神赶路,忽觉左侧灌木微颤,窸窣有声。
他脚步一顿。
不是风动。
那动静极轻,却带着某种焦灼的节奏——是活物在挣扎。
他悄然靠近,拨开荆棘,只见一名瘦小身影正跪在药圃边缘,爪子般的小手拼命刨土,挖出一根泛着银光的藤蔓,颤抖着塞入口中,狼吞虎咽。
那是个半化形的小狐妖,约莫十一二岁,蓬松的尾巴沾满泥污,尾尖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尚未愈合,血迹斑斑。
她双耳低伏,眼神惊惶,像只被猎犬追到绝境的幼兽。
“小祸精!还敢来偷!”一声怒喝自后方炸响。
药园守卫提着铁链冲来,满脸横肉,眼中凶光毕露,“这次非把你卖去妖市剥皮抽筋不可!”
小狐妖浑身一抖,却仍死死护住那截月见藤,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出声。
苏云清站在阴影里,目光沉静。
他本可转身离去。
他只是个炼气三层的散修,惹上麻烦,寸步难行。
可就在昨夜,他也曾濒临绝境,靠一枚丹药才捡回性命。
那时若无人援手,他早已冻死在柴屋之中。
他缓步走出。
“住手。”
声音不大,却让守卫一愣。
“谁?一个炼气的小修士也敢管老子的事?”守卫冷笑,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嗤道,“衣不蔽体,灵力孱弱,怕是连御剑都做不到吧?滚开,别坏我好事!”
苏云清不语,只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
青光微闪,药香悄然弥漫。
守卫呼吸一滞——这成色,这药气,竟不是凡品!
“一枚清灵散,换她自由。”他平静道,“她偷的是月见藤,可此物本就生于荒野,药园无契,未必是她所盗。即便有罪,也不至于卖身妖市。”
“你——!”守卫怒极,却盯着那枚丹药,眼神动摇。
权衡片刻,他冷哼一声:“算你识相!人带走,别让我再看见她!”
说罢,狠狠瞪了小狐妖一眼,转身离去。
林间重归寂静。
苏云清缓缓走近,蹲下身,与那小狐妖平视。
她蜷缩在地,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戒备与恐惧,像一触即溃的薄冰。
他没有伸手,只是轻轻将丹药放在她面前的石上。
“吃吧。”他说,“你伤得很重。”
小狐妖死死盯着他,鼻翼翕动,像是在嗅探他是否藏着恶意。
风吹过林梢,落叶簌簌。
良久,她才颤声开口,嗓音细若蚊呐——
“你……不怕我是祸精?”青崖坊市外,日头渐高,石板路上蒸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混杂着灵草残渣与符纸焚烧后的焦味。
苏云清坐在角落的阴影里,背靠着斑驳的坊墙,膝上摊着那枚温润玉佩。
青光在识海中流转,映得他眸色微沉。
【基础丹火诀:熟练(3/10)】
【清灵散·初级配方:入门(0/5)】
数字静止不动,却像刻在他心上。
他指尖轻颤,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清醒——他太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一个无门无派、灵石将尽的散修,在这等地方炼丹,无异于当众自取其辱。
可若不炼,便永远无法突破眼下桎梏;若不试,谁又会给他机会?
他缓缓取出最后几株野药:三根枯藤、两片青叶、还有一小撮藏在陈伯药包夹层里的星露草粉。
这些都是寻常药农都能采到的低阶灵材,甚至不值一枚下品灵石。
可对他而言,已是全部。
陶罐是他在村边捡的残器,底部裂了一道细纹,勉强可用。
他将药草一一摊开,动作极慢,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识海中,面板悄然闪烁,每当他回忆起昨夜炼制清灵散时火焰跳动的弧度、药材入火的时机,那微弱的进度条便轻轻一震。
一缕青色火苗自他掌心燃起。
火光初现,便引来数道目光。
不远处一名背着药篓的妇人停下脚步,眉头微皱;街心摆符阵的老道人抬了眼,又低头继续画符;更有几个闲散修士围拢过来,嘴角噙着讥诮。
“嘿,哪儿来的野小子?炼气三层也敢玩火?”一名锦袍青年嗤笑出声,手中折扇一合,“莫要炸了罐子,伤了旁人。”
无人看好他。甚至无人停留。
苏云清置若罔闻。
他闭了闭眼,呼吸放缓,心神沉入识海。
那一缕青焰在他指尖跳跃,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
他知道,这是丹火诀尚未纯熟的征兆——火候不稳,控力不足,稍有差池,药材尽毁。
但他没有退缩。
他想起柴屋里那一夜,百余次失败后终于成丹的瞬间;想起墨松离去时冰冷的眼神;想起小狐妖阿芜啃食月见藤时颤抖的指尖。
这世间,强者视他如尘芥,可他偏偏不信命。
“我不是为了让他们看得起才炼的。”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我是为了……活下去。”
青焰骤然一凝,稳稳落入陶罐底。
药香随之氤氲而起,虽淡,却透着一丝纯净生机。
人群中有识货者微微动容:“这火……竟能引动药性共鸣?”
苏云清不答,只将第一味枯藤投入。
火舌轻卷,他全神贯注,每一寸感知都系于那细微的色泽变化之上。
他知道,这一炉或许成不了丹,但只要过程正确,熟练度便会增长——而每一次增长,都是通往更强的阶梯。
风穿街而过,吹动他洗得发白的青衫。玉佩贴着掌心,隐隐发烫。
远处坊市入口,一道玄色身影立于高阶之上,黑袍无风自动,眉心一道暗红纹路若隐若现。
那人并未看苏云清,却似有所感,目光微侧,落在那缕不灭的青焰上,眸光微动。
而苏云清仍低首凝火,不知命运之轮,已在无声中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