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的赛博种田日志》澜星星

9、管道迷踪与微光共颤

　　“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幽暗的空间里回荡，混合着远处管道深处传来的、有节奏的沉闷滴水声。

　　温蒂和莉娜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粘稠苔藓的金属管壁，瘫坐在一片相对干燥的维修平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们。

　　莉娜的荧光绿头发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嚣张的色彩，软塌塌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她胸口剧烈起伏，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银白色的金属圆筒，它表面的红光已经彻底熄灭，恢复了冰冷的沉寂，只有内部偶尔传来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证明它并非死物。

　　莉娜喘匀了气，第一件事就是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夜翼那个疯婆娘！下次见到她，老娘非把她的数据接口全灌满病毒不可！居然敢这么坑我！”

　　她的骂声在管道中激起微弱的回音，反而更衬出此地的寂静和幽闭。

　　温蒂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调整着呼吸，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

　　手臂上被金属边缘划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刚才那场生死时速的真实性。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似乎是城市地下庞大的公用管道系统的一部分。

　　巨大的主管道纵横交错，直径足以让两人并排行走，更小的支线管道如同蛛网般向四面八方延伸，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空气潮湿而沉闷，弥漫着铁锈、陈年积水、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化学药剂残留的混合气味。

　　偶尔有不知名的啮齿动物快速跑过的窸窣声，更添几分阴森。

　　唯一的光源来自管道壁上零星分布的、老旧的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惨绿色的幽光，勉强勾勒出管道狰狞扭曲的轮廓，反而让阴影显得更加浓重和诡异。

　　“这……是哪里？”温蒂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种封闭、黑暗、未知的环境，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永恒领域那些充满陷阱和怪物的地下洞穴。

　　“城市的老旧血管之一，”莉娜稍微缓过劲来，摸索着从背包侧袋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手持照明灯，拧亮。

　　一道白色的冷光划破黑暗，照亮了前方锈迹斑斑、滴着冷凝水的管道壁。

　　“算是……相对安全的地方。公司的无人机一般不会钻这种老掉牙的管道，信号干扰太强，它们容易迷路。不过也得小心，这里偶尔会有清道夫机械蜘蛛，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她说到“别的什么东西”时，语气刻意压低，带着点吓唬人的意味，但眼神里确实闪过一丝真正的忌惮。

　　温蒂的心微微一紧。看来无论哪个世界，地下都不是什么友善的地方。

　　“我们现在去哪？”她问。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去找薇拉阿姨的‘锈带废品站’。”莉娜用手电光扫了扫前方几个岔路口，似乎在辨认方向，“夜翼那混蛋虽然不地道，但她拼命抢出来的东西，指名要送到薇拉那里，肯定有她的道理。而且……”

　　她掂了掂手里的金属圆筒，眉头微蹙，“这玩意儿刚才的反应太奇怪了，得让薇拉看看。她可是‘锈带’最好的机械师和废品拆解专家。”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手电光在复杂如迷宫的管道网络中谨慎地探路。

　　“跟紧点，这底下有些区域连地图都没有，走丢了可就真成管道幽灵的点心了。”

　　温蒂立刻紧跟其后，不敢有丝毫大意。

　　脚下的金属走道时而稳固，时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锈穿，需要跳跃过去。冷凝水不时从头顶滴落，冰凉地滑进衣领，让人忍不住打颤。

　　行走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之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及照明灯光束扫过时偶尔惊动的、快速逃窜的小生物影子。压抑感无处不在。

　　为了驱散这种令人不安的氛围，莉娜开始低声说话，既像是给温蒂介绍，也像是给自己壮胆。

　　“看到那些涂鸦了吗？”她用手电光指了指管道壁上一些模糊不清、风格诡异的喷漆图案，“有些是流浪汉留下的标记，代表这里有水源或者相对安全的栖身点；有些是帮派划的地盘线，不能乱闯；还有些……嘿嘿，据说是‘管道居民’留下的警告，意思是再往里走就会遇到‘好东西’。”

　　温蒂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生存的本能让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关于这个新世界的知识，哪怕是最阴暗角落的规则。

　　“薇拉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忍不住问道。这个被反复提及的名字，似乎代表着某种稳定和可靠。

　　“薇拉？”莉娜哼了一声，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尊敬，“一个嘴硬心软的老顽固！技术好得离谱，但脾气臭得像放了十年的机油！她那个废品站，简直就是个非法改造天堂和情报交换中心。三教九流的人都会去找她，但没人敢在她地盘上闹事。她年轻时好像给大公司干过，后来不知为什么跑到‘锈带’开了个破店……总之，是个有故事的老太太。”

　　正说着，莉娜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将温蒂拉到一个巨大的阀门后面，同时熄灭了手电光。

　　“嘘！”她压低声音，紧张地指向管道前方的一个拐角。

　　温蒂立刻屏住呼吸，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在远处惨绿色应急灯光的映照下，一个大约半米高、有着多条金属机械腿、头部是多个红色光学传感器的装置，正悄无声息地沿着管道壁爬行，发出极其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声。

　　它似乎在巡逻，又像是在搜寻什么。

　　“清道夫蜘蛛……”莉娜用气声说，身体绷得紧紧的，“奥米茄最低级的自动维护单位，但也够麻烦了。被它的传感器扫到，我们的位置立刻就会上传。”

　　温蒂的心提了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只机械蜘蛛的红外传感器缓缓转动着，扫描着周围的管道环境，正在向她们藏身的方向移动。

　　莉娜的手悄悄摸向背包，似乎想找什么工具。

　　就在温蒂思考着是冒险冲过去还是慢慢后退时，她怀里的那个金属圆筒，突然又极其轻微地振动了一下！

　　嗡……

　　这一次的振动非常微弱，持续时间也更短，仿佛只是睡梦中的一次呓语。

　　然而，就在这振动发出的瞬间——

　　前方那只正在巡逻的机械蜘蛛，其头部所有的红色光学传感器，猛地同时闪烁了一下！

　　它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滞，扫描的节奏被打乱了零点几秒，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干扰信号。

　　虽然它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继续沿着既定路线爬行，并最终拐进了另一条支路，消失不见。

　　但这短暂而诡异的异常，却被高度紧张的温蒂和莉娜清晰地捕捉到了。

　　莉娜猛地转过头，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看向温蒂……或者说，看向她怀里的那个圆筒。

　　“刚才……它又动了？”莉娜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而且……那蜘蛛好像‘愣’了一下？”

　　温蒂也感受到了那短暂的振动，她低头看着怀中沉寂的圆筒，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东西……似乎不仅能和阿比盖尔产生共鸣，还能对周围的机械造物产生某种难以言喻的影响？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莉娜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圆筒抱得更紧了些，仿佛它既是个宝贝又是个炸弹。

　　两人不敢久留，确认机械蜘蛛走远后，立刻重新打开手电，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又经过一段曲折难行的路程，期间莉娜凭借记忆和管道壁上某些隐秘的标记辨认方向，她们终于抵达了一个向上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爬梯下方。

　　“上面应该就是‘锈带’区域了。”莉娜松了口气，指了指爬梯顶端一个被封住的井盖，“出口就在废品站后面的小巷里。希望薇拉阿姨今天没喝醉……”

　　她率先向上爬去，锈蚀的梯子发出令人担忧的呻吟声。

　　温蒂紧随其后。

　　就在她爬到一半时，掌心再次传来那极其细微的、几乎如同幻觉般的幽蓝悸动。

　　阿比盖尔……

　　姐姐的气息，似乎比刚才……稍微清晰了那么一丝丝。

　　是因为离开了那些压抑的管道？还是因为……靠近了这个散发着微弱红光的金属圆筒？

　　温蒂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冰冷的造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好奇。

　　这个从企业实验室里被抢夺出来的“源件”，似乎正将她和这个陌生的赛博世界，以及她沉睡的姐姐，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而前方那个名为“锈带废品站”的地方，又会给她带来什么？答案，或许就在头顶那扇沉重的井盖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