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心动》清金色

2、去爱昙花一现的事物

　　韩娇娇拍了一下段稚意，她飘着的思绪被强行拉回现实中来。
　　“嗯？没什么，我们走吧。”
　　初秋的雨，一会儿滴滴答答，一会儿瓢泼倾盆。
　　沈清弦已经淋过一次雨了，段稚意沉浸在忘我的状态中时，另一个时空，她也沉浸在忘我的状态中。
　　图书馆三楼，文史哲类典藏馆中，沈清弦吸了吸鼻子，纸张味儿，旧书微微的霉味儿，她贪婪地将它们收集进自己的鼻腔，顺着呼吸道传递到肺叶，心脏。
　　大脑立即接收到指令，安全感就这样一点一点建立起来。
　　她喜爱这种油墨混合着陈旧纸霉的气味儿，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能是小学？或者初中？
　　更小的时候吧，独自一人在家，被保姆看顾的那些日子，躲在父亲书房的那些日子。
　　“来了？”叶芷澜轻声唤回沈清弦。
　　叶芷澜是沈清弦哲学系的大二学姐，这个时间点在图书馆轮值，她一边拿着几本书放进归档框内，一边看着沈清弦。
　　“嗯。”沈清弦也轻声回应。
　　文史哲类典藏馆中向来没有几个人，正是因为这样沈清弦才每天泡在这里。
　　刚开学她就观察清楚，大家一般会去自习室或者图书馆公共区域学习，很少会来这个馆中，即便来了也是匆匆借几本书，拿着就走了，很适合自己在这里发呆。
　　沈清弦没再多言，信步往馆内走。
　　[馆内北侧第三排、最上一层、左起第三本。]
　　“还在，就是它了。”——《形影不离》。
　　她昨天刚刚找出的西蒙娜·德·波伏娃的一本书，悄悄藏在了这个位置。
　　沈清弦推了推眼镜，踮着脚去拿。今天她穿了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宽宽大大地垂在肩膀上，170的身高这会儿不太够用。
　　嗒，嗒，嗒。
　　“快擦下，别感冒了。”叶芷澜拿着条干毛巾站在她身后。
　　沈清弦这才发现自己发尾不断滴着水，裤子也因淋了雨，此刻变得沉重起来，坠着她的腰胯，往下掉。
　　沈清弦接过毛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眼睛却看向门口的方向，开口道：“谢谢。”
　　“没事，暴雨天，馆内几乎没人，不用担心。”叶芷澜看出她的顾虑，忙开口说。
　　沈清弦点了点头。
　　“今天看这本吗？形影不离，我很喜欢这本书中的一句话：您从来都不知道，从我遇见您的那一天起，您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沈清弦低头望向叶芷澜，也许吧，人和人的缘分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有些人是漫长一生中的爱人，有些人是知己和朋友。
　　“叮，请将书籍放入扫码框。”
　　门口传来扫码机的提示音，回荡在整个馆内，叶芷澜小跑着朝门口去了。
　　沈清弦拿着书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毛巾摊开晾在椅背上，深蓝纯色帆布包也安安静静地挂在那，她伸手去摸包内的油性笔和笔记本。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摘抄，隽秀的字迹，丝毫不掩冷峻的笔锋，板正得如她本人一般。
　　沈清弦翻到本子上干净的一页，愣了片刻，缓缓下笔“去爱昙花一现的事物。”
　　馆外的雨声逐渐变小，馆内的灯光昏黄柔和。
　　沈清弦陷入了沉思，从小到大她也算称得上是天之骄女，十几年来始终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她冷静，自持。成绩几乎总是第一，在别的小朋友寒暑假缠着父母身边撒娇玩闹的时候，她就开始用自己幼稚的字写一条条规划。
　　她不懂得陪伴的情感，但她理解父母对她的予索予求，父母从不要求她什么，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沈清弦摇了摇头，接着看那本形影不离，偶尔她快速地摘抄两句，写上自己的分析。
　　图书馆仅有的几个人，不知不觉中也一个个离去，转眼就到了关门的时间，馆外的雨又下大了。
　　沈清弦摘下眼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合上看了一半的书，起身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余光中她看到叶芷澜打扫卫生的身影，轻轻走过去。
　　“需要帮忙吗？”
　　“不用，剩一点了，马上就弄完了。”
　　“那个，毛巾，我洗了之后明天还你。”
　　“不着急，要回去了吗？”
　　“嗯。”
　　叶芷澜看了看窗外，“外面雨又下大了，你没带伞吧，拿着我的伞走，别再淋雨了。”
　　她放下拖把，将它立在书架边缘，大步走到门口的桌子旁，从桌面下的柜子里拿出一把雨伞。
　　“来，拿着。”
　　沈清弦跟着走过去，没有去接雨伞。
　　“不用，宿舍不远，跑几步就到了。”
　　叶芷澜眉头紧皱，仰头看着她。
　　“图书馆和宿舍是对角，沈学妹，你要横穿整个校园，你告诉我说不远？”
　　“你把伞给我了，你怎么办？”
　　“原来你是操心这个啊，没事，图书馆有备用雨伞。”
　　[图书馆哪有备用雨伞，这两个月来，下雨天不少，我从来没在馆内见过备用雨伞。]
　　沈清弦眼中轻掩的疑惑到底没能躲过叶芷澜。
　　“如果沈学妹愿意的话，你稍微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
　　“嗯？”沈清弦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愣了神。
　　她向来独来独往，从不会主动去建立与别人的联接，更别说一段关系了。
　　这超出了她圈定的社交范围，她从来没有思考过叶芷澜是否想要成为她的朋友，叶芷澜也始终礼貌地保持着边界感。
　　“你关了门早点回去，我先走了。”
　　沈清弦再次拒绝了她，转身回到座位，把笔记本、毛巾和笔收进帆布包内。
　　路过门口的时候，拿着几本借阅的书，冲叶芷澜轻轻微笑了一下。
　　校园内，昏黄的灯光比图书馆内更暗一些，月亮也因着瓢泼大雨请了假。
　　沈清弦慢步走进雨中，十月底的雨水带着明显的凉意，打在身上，让她本就湿潮潮的衣服此刻更是浸满了水，她顿时清醒许多，揽了揽裹在怀里的书。
　　从图书馆走到宿舍大约1200米，按照正常的速度15分钟可以回去，来得及。
　　她又放慢些步子，校园内几乎没有行人，安静地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混着雨水声敲着地面、池塘。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突然，一抹浓重明艳的色彩闯入她的眼帘。
　　沈清弦看到好像有什么在路灯下舞蹈，她定睛望着那个方向，一个顶着大波浪头的女孩，脸上带着肆意张扬的笑容。
　　“好鲜活的生命力！”她喃喃自语。
　　沈清弦一时看得入迷，直到那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整理一下思绪，恢复往常若无其事的正经模样，继续朝着女孩的方向走去。
　　砰！
　　转角处，沈清弦被旋转着的女孩撞个满怀，手里的书散落一地。
　　这时，她才有机会清楚地观察弯腰捡书的女孩，女孩满身的颜料晕染着衣服。
　　[艺术系的吗？]
　　“——书都湿了，你留个联系方式——”女孩的声音被雨声淹没，沈清弦赶紧收回盯着女孩的眼睛，伸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书。
　　[脸跟个小花猫似得，还挺可爱。]
　　“没事。”沈清弦一时慌张，转身逃走了。
　　[书都湿了，得赶紧回去吹干。]
　　沈清弦戴上黑色卫衣的帽子，突然被脑海里出现的一句话惊了神。
　　“去爱昙花一现的事物。”
　　回到宿舍，沈清弦把书整齐地摊在桌子上，拿出吹风机，翻页，吹干后才去洗澡。
　　做完这些事，已经快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