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孽》偏舟淮

6、栀影疑云

　　沈若薇回到钟粹宫时，夕阳正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坐在梳妆台前，取下鬓边的素银簪，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簪身——柳贵妃在坤宁宫说的话，像根细刺，总在心头扎着。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这话若是旁人说的，她或许只会当作风言风语，可从柳贵妃嘴里说出来，又带着几分笃定，让她不得不多想。太子与公主关系亲厚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可“亲厚”到深夜在东宫闭门议事，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正出神时，殿外传来宫女们压低的说话声，夹杂着细碎的笑声。沈若薇本不想理会，却隐约听见“太子殿下”“公主府”的字眼，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你们说，前日深夜，真的有人看见公主府的人进东宫了？”一个宫女的声音带着好奇。
　　“可不是嘛！我听东宫的小太监说，公主殿下那天在东宫待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回府呢！”另一个声音接道，语气里满是八卦。
　　“嘘——小声点！这种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要是被公主殿下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怕什么？又没人听见。再说了，太子殿下对公主殿下的心思，宫里谁不知道？不过是没人敢说罢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沈若薇猛地站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殿外的三个宫女见她出来，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下行礼：“贵人恕罪！奴婢们……奴婢们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别的意思！”

　　沈若薇站在台阶上，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脸色沉了下来：“宫里的规矩都忘了？主子们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是兄妹，亲厚些也是应当的，你们竟敢在此造谣生事，败坏皇家名声，是不是活腻了？”

　　她语气严厉，宫女们吓得连连磕头：“贵人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求贵人开恩！”

　　沈若薇看着她们恐惧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消了些，却还是冷声道：“今日暂且饶了你们，若是再让我听见半句闲话，定将你们杖责逐出宫外！还不快滚！”

　　宫女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殿外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沈若薇站在原地，心里却乱得厉害——宫女们的话，恰好印证了柳贵妃的说法，让她原本的疑虑更深了。

　　她想起今日在御花园，左栀茜拉着左筠迟的手，笑得那般亲昵；想起左筠迟看向左栀茜时，眼底那抹不同于旁人的温柔；想起宫里人提起太子与公主时，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种种细节串联起来，让她不得不怀疑，太子与公主的关系，或许真的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可她又觉得难以置信——太子殿下高冷严厉，向来恪守规矩；公主殿下看似娇憨，却也知礼懂事，他们怎么会做出违背伦理的事？更何况，旧皇后就是因为告发此事被废，皇上和太后若是知道，怎么还会这般疼爱他们？

　　沈若薇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念头抛开。她回到殿内，拿起青禾送来的桂花糕，却没了往日的胃口。她知道，这种事不是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能置喙的，无论真相如何，她都该装作不知道，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

　　可心里的疑虑就像藤蔓，一旦生根，便会疯狂蔓延。她想起左栀茜对自己的好，想起太子殿下的提点，心里竟生出几分愧疚——若是传闻属实，她受了他们的照拂，却在背后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贵人，青禾姑姑又来了。”

　　沈若薇连忙起身迎接，青禾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锦盒：“沈贵人，这是公主殿下让奴婢给您送的安神香，说是近日天气热，怕您睡不好。”

　　沈若薇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段沉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心里一暖，又想起方才的疑虑，不由得有些恍惚：“替我谢谢公主殿下。”

　　“贵人客气了，”青禾笑着说，“公主还说，明日去御膳房取香草酪，让您不用太早，辰时再出发也不迟。”

　　青禾离开后，沈若薇将安神香放在香炉里点燃。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些。她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想那些无关的事，太子与公主如何，与她无关，她只需记着他们的好，好好在宫里立足，不辜负他们的照拂便好。

　　可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却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些传闻，想起宫女们的议论，想起太子与公主亲昵的模样。半信半疑的念头在心里反复拉扯，让她一夜无眠。她知道，从今日起，太子与公主在她心里，再也不是单纯的兄妹，而是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