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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荆棘相缠 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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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虞清挽的发梢滴落在酒店大堂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前台接待员递来干毛巾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虞小姐,需要帮您叫医生吗?"接待员担忧地问。
"不必。"虞清挽将毛巾攥在掌心,水珠顺着她白皙的手臂滑落,"帮我叫辆车。"
坐进出租车后座,她终于允许自己崩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以为自己已经在前世用光了所有眼泪,可此刻眼眶依然灼热得发痛。
为什么?为什么连重生都要与他一起?
车窗外的霓虹在雨水中扭曲成斑斓的色块,像极了前世她流产那晚医院走廊的灯光。那天齐云渊在哪里?对了,在陪虞清媛过生日。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虞清挽抬头,发现自己竟下意识报了虞家老宅的地址。这座她逃离了五年的牢笼,如今却成了唯一能去的地方。
宅子里灯火通明。推开门,父亲虞志远正和继母林丽在客厅品茶,虞清媛穿着真丝睡衣靠在沙发上做美甲——多么温馨的家庭画面,只是少了她的位置。
"清挽?"虞志远惊讶地放下茶杯,"你不是去参加慈善晚宴了吗?"
"提前回来了。"她脱下湿透的外套,水珠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
虞清媛抬头,红唇勾起一抹讥诮:"听说齐云渊也去了,没钓上?"
换做从前,这样的嘲讽会让她躲进房间哭一整夜。但现在,虞清挽只是微微一笑:"姐姐这么关心,不如亲自上阵?"她故意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齐总似乎对你...印象颇深。"
虞清媛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林丽都放下茶杯竖起了耳朵。
"真的?他提到我了?"
"不止提到。"虞清挽走向楼梯,湿裙子贴在腿上像第二层皮肤,"他还问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这个谎言说出口的瞬间,她尝到一种扭曲的快感。
上楼锁门,她瘫坐在全身镜前。镜中的女孩二十二岁,眼中却藏着五十岁的沧桑。指尖轻抚左臂内侧光滑的皮肤——那里本该有一块丑陋的疤痕,是前世齐云渊办公室起火时,她冲进去救他留下的永久印记。
"这一世,你的命不值我一块皮。"她对着虚空呢喃,仿佛那个男人就站在面前。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上午十点,明珠大厦竞标会,敢来吗?——Q」
虞清挽的血液瞬间结冰。这个挑衅的口气,除了齐云渊不会有第二个人。前世这场竞标是他们第一次合作大获全胜的项目,如今却成了他宣战的擂台。
她回复得很快:「准备好惨败吧,齐总。」
发完才注意到短信界面最上方显示"联系人:云渊"。原来这个号码早就存在手机里,是前世存下的。她猛地将手机扔到床上,像是被烫伤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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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大厦的竞标会场人头攒动。虞清挽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走进来,立刻感受到数道目光的注视。其中有几道特别灼热,她不用看也知道来自谁。
"清挽!"程昱从人群中挤过来,眼镜后的眼睛闪着惊喜的光,"没想到你会来。"
她确实没告诉程昱自己会出席。前世这位艺术系教授只是作为顾问受邀,如今却似乎成了主办方的核心成员。虞清挽的目光扫过他胸前的嘉宾证,心头突然一紧——程昱现在的工作单位,赫然是齐氏集团的战略合作部。
"你...在为齐云渊工作?"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程昱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上周刚入职。说起来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
"竞标名单上本来没有我们学校,是齐总亲自加上的。"程昱压低声音,"他特意问起艺术治疗项目,说是因为在晚宴上听你提到过我的研究。"
虞清挽的指甲再次陷入掌心。齐云渊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把程昱放在身边,就为了刺激她?
"虞小姐,久仰。"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她熟悉的冷冽气息。
转身的瞬间,虞清挽完美地控制住了面部表情:"齐总。"她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个陌生人。
齐云渊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更加修长挺拔。他手中拿着竞标文件,腕表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那是前世她花光积蓄买给他的三十岁生日礼物,后来发现他从未戴过。
"听说虞氏这次准备充分。"齐云渊的目光扫过她身旁的程昱,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有高人指点?"
程昱不明所以,虞清挽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在暗示她利用前世记忆作弊。多么可笑,明明他自己也带着全部记忆重生归来。
"齐总说笑了。"她莞尔一笑,"不过是些...老套的策略。"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竞标会开始,各大企业轮流展示方案。当虞氏团队上台时,虞清挽亲自操作演示。她故意用了前世与齐云渊共创的"双星策略",只是稍作改良。台下响起一片赞叹声,而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第一排的齐云渊身上。
男人原本慵懒的坐姿渐渐绷直,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是他被触动时的习惯动作。虞清挽嘴角的笑意更深,在展示最后一页时,她状似无意地用了齐云渊最爱的深蓝色渐变效果。
齐氏集团的展示紧随其后。当齐云渊走上台,大屏幕亮起的瞬间,虞清挽几乎要笑出声——他居然也用了"双星策略",而且改良方向与她心有灵犀。两人隔空对视,彼此眼中都闪烁着冰冷的战意。
"太精彩了!"主办方代表激动地站起来,"两家方案各有千秋,我们可能需要你们合作完成这个项目!"
会场爆发出掌声。虞清挽在桌下狠狠碾过齐云渊的脚背,男人肌肉瞬间绷紧,脸上却保持着完美的商业微笑。
"荣幸之至。"他低沉地说,目光却像刀子般刮过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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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酒会上,虞清挽喝得比平时多。香槟一杯接一杯,却怎么也浇不灭心头那把火。每次与齐云渊目光相遇,都像有无形的电流窜过脊椎。
"少喝点。"程昱担忧地拿走她的杯子,"你脸色不太好。"
"我很好。"她伸手去抢,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白色桌布上蔓延,像极了前世车祸那晚的血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餐巾。齐云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虞小姐酒量退步了。"
记忆闪回到前世某个商业晚宴,她因替他挡酒而酒精中毒,住院三天他却一次都没来看望。虞清挽猛地站起来,眩晕感却让她踉跄了一下。
齐云渊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掌心的温度灼烧着她的皮肤。多么熟悉的感觉——前世多少个夜晚,这只手曾游走在她全身...
"放开。"她咬牙道。
齐云渊反而收紧了手指:"我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齐总。"程昱上前一步,"我正好顺路。"
空气瞬间凝固。齐云渊的眼神阴沉得可怕:"程教授似乎很爱多管闲事?"
虞清挽突然笑了。她故意靠进程昱怀里:"程昱不是外人。"手指暧昧地划过男人的领带,"我们...关系特殊。"
齐云渊的下颌线绷紧到近乎狰狞的程度。他凑近她耳边,呼吸喷在敏感的皮肤上:"玩火会自焚的,夫人。"这个久违的称呼像刀子般捅进她心脏。
"我们离婚了,前夫。"她甜蜜地回敬,然后拉着程昱转身离去。
走出酒店,夜风一吹,虞清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立刻松开程昱的手:"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程昱的眼神复杂难辨:"他是你前夫?可资料显示齐云渊从未结过婚..."
"未来式。"她苦笑,"一个糟糕的噩梦。"
回程的出租车上,虞清挽收到齐云渊的短信:「明早九点,明珠大厦2101会议室,别迟到。」典型的命令式语气,好像她还是他召之即来的妻子。
她正要回复拒绝,又一条短信进来:「关于程昱的去留,我想你会感兴趣。」
手机在她手中变得千斤重。前世齐云渊就是用这种手段,先逼走她身边所有朋友,再切断她与家族的联系,直到她孤立无援只能依赖他。如今历史要重演了吗?
回到家,虞清挽径直走向琴房。这间尘封已久的房间还保持着母亲生前的样子,三角钢琴上盖着防尘布。她掀开布,手指轻抚过黑白琴键。
《灰烬中的光》——这首为齐云渊创作的曲子已经刻进骨髓。指尖落下,旋律流淌而出。第一小节还没弹完,琴键上就多了几滴透明液体。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弹到第三遍时,指尖开始渗血。虞清挽恍若未觉,直到一双冰冷的手从身后按住她的手腕。
"够了。"齐云渊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她甚至不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前世他也曾这样神出鬼没,只不过那时是为了监视,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私闯民宅,齐总好兴致。"她没有回头,任由血珠在琴键上绽开小小的红花。
齐云渊扳过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血迹斑斑的指尖上,瞳孔剧烈收缩:"你..."
"心疼了?"虞清挽笑着将血抹在他昂贵的西装领口,"这才到哪儿啊,齐总。"她凑近他耳边,轻声道,"你忘了我流产那天流了多少血吗?医生说是个成形的男婴..."
齐云渊像被雷击中般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如纸。那是他们之间最深的伤疤,即使在最激烈的争吵中也从未被提及。
"滚出去。"虞清挽指着门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否则我报警。"
齐云渊站着没动。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勾勒出他僵硬的轮廓。良久,他哑声道:"程昱明天会被派往非洲分公司。"
虞清挽猛地抬头:"你凭什么——"
"除非,"他打断她,"你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齐云渊的眼神暗沉如夜:"搬回齐宅。"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前世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埋葬了她所有青春与梦想的地方。
"你疯了。"她难以置信地摇头。
齐云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琴盖上——那是程昱与一个年轻女孩的亲密合照。"他妹妹在MIT读书,奖学金是我资助的。"
赤裸裸的威胁。虞清挽浑身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愤怒。前世他就是用这种手段逼她就范,如今竟还想故技重施。
"三个月。"他突然说,"只需要三个月。之后你想去哪都行,我绝不阻拦。"
"为什么?"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折磨我让你这么快乐?"
齐云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孤独。
"明早八点,车来接你。"关门声轻得像一声叹息。
虞清挽抓起琴盖上的照片想撕碎,却在看到背面的一行小字时僵住了——那是齐云渊的笔迹:「这次换我来爱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照片从指间滑落。窗外,暴雨再次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