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港》pinkbay

10、10.

　　时间悄然流逝，宁亦舒腹中的小生命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三个月了。然而，这份孕育的喜悦背后，是日益明显的妊娠反应，将这个金枝玉叶的小少爷折腾得不轻。

　　与最初只是嗜睡、口味改变不同，进入第三个月，剧烈的孕吐汹汹来袭。常常是闻到一点油烟味，或是刚刚吃下去一点东西，下一秒就忍不住冲进卫生间吐得天翻地覆。原本就被养得纤细的人，眼见着又清减了几分，下巴尖尖的，脸色也时常带着倦怠的苍白。

　　除了孕吐，睡眠也成了问题。夜里时常因为腰酸、尿频或是莫名的燥热而醒来，翻来覆去难以安枕。商陆看着他眼下的淡淡青黑，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能替他承受这些苦楚。他咨询了乔医生和无数营养师，变着法子准备清淡又可口的食物，家里常备着各种酸味零食和苏打饼干，只盼着宁亦舒能舒服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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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窗外阳光和煦。

　　或许是被难得的暖阳安抚，又或许是折腾了一上午终于累了，宁亦舒穿着宽松柔软的白色卫衣，蜷在客厅沙发里，腿上盖着薄薄的羊绒毯，电视里播放着他最近在追的一部纪录片，声音调得很低。

　　他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歪在柔软的靠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纪录片柔和的光影在他安静的睡颜上流转，长睫在眼下投下乖巧的阴影，呼吸清浅均匀。这是近来难得的一次，没有因为不适而惊醒的安稳睡眠。

　　商陆下班回来，推开家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静谧温暖的画面。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连呼吸都放缓了。他轻轻走到沙发边，蹲下身，仔细端详着宁亦舒的睡颜。见他眉头舒展，睡得香甜，商陆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些许，眼底漫上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柔情。

　　他没有惊醒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手里还虚握着的遥控器拿出来，又替他掖了掖滑落些许的毯角。

　　起身，商陆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了结实的小臂。他走进厨房，动作熟练地系上那条与冷硬厨房格格不入的、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这是宁亦舒某次逛街时觉得好玩买回来的。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轻微而有序的声响。商陆仔细清洗着食材，打算煲一个清淡滋补的汤，再蒸一份宁亦舒最近勉强能接受的鱼蓉蛋羹。他的动作放得很轻，生怕吵醒了外面安睡的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厨房的窗户，将男人高大挺拔、系着可爱围裙认真忙碌的身影拉得很长。冷硬的线条在暖光与烟火气中，也变得格外柔和。

　　食物的香气渐渐在公寓里弥漫开来，并不浓烈，带着家的温暖气息。

　　当宁亦舒被肚子里的小家伙轻轻踢醒（或许是饿了），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坐起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商陆正端着一个小砂锅从厨房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铺好隔热垫的餐桌上。

　　看到他醒来，商陆眼神温柔，低声道：“醒了？刚好，汤煲好了，趁热喝一点？”

　　宁亦舒看着他在暖光中温柔的模样，感受着空气中安心的食物香气，再想到这段时间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软成一片。虽然身体依旧不适，但有一种被稳稳托住的幸福感，悄然盖过了那些难受。

　　他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依赖的弧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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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亦舒从沙发上起身，脚步还有些睡意未消的绵软。他走到餐桌旁，砂锅里飘出的清淡香气勾起了他些许食欲——这在最近几天是很难得的。

　　商陆已经盛好了一小碗汤，乳白色的汤底，里面沉着几颗饱满的炖得软烂的鸡肉和几颗红枣，撇去了浮油，看着清爽不腻。他还特意晾了一杯温水在旁边。

　　“先喝点水。”商陆将温水推到他面前。

　　宁亦舒乖乖喝了几口，然后拿起勺子，小口地喝起汤来。汤的温度恰到好处，入口是食材本身的鲜甜，没有过多调味，正好符合他此刻敏感挑剔的味蕾。他难得地没有反胃，一连喝了好几口。

　　商陆紧紧盯着他的反应，见他眉头没有蹙起，反而舒缓地又舀了一勺，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成功的喜悦。他自己都没动筷，就坐在旁边看着宁亦舒吃。

　　“这个蛋羹，你试试，很嫩。”商陆将那份蒸得水润光滑的鱼蓉蛋羹往他面前推了推。

　　宁亦舒用勺子挖了一小块，蛋羹入口即化，鱼蓉细腻毫无腥气，混合着淡淡的豉油香气，竟然让他觉得很好吃。他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看着他终于能安稳地吃下点东西，商陆觉得比谈成上亿的合同还有成就感。

　　“晚上要是饿了，我再给你做。”商陆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得更柔。

　　“嗯。”宁亦舒点点头，胃口似乎打开了些，又就着蛋羹吃了小半碗厨房特意准备的、煮得软烂的藜麦粥。

　　一顿饭吃完，宁亦舒罕见地没有吐，只是觉得有些饱腹的慵懒。他靠在椅背上，满足地轻轻摸了摸肚子，感觉里面的小家伙似乎也安分了不少。

　　商陆利落地收拾好碗筷，清洗干净。一切收拾妥当后，他走到宁亦舒身边，伸手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大手覆上他依旧平坦的小腹，低声问：“今天他乖不乖？有没有再闹你？”

　　宁亦舒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温度和掌心传来的暖意，摇了摇头：“下午好像挺乖的，我睡得很好。”他顿了顿，带着点惊奇和笑意，“刚才吃饭的时候，好像轻轻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好吃。”

　　商陆闻言，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他忍不住低头，隔着卫衣柔软的布料，在宁亦舒的小腹上落下一个极其轻柔的吻。

　　“乖就好，要心疼爸爸，知道吗？”他对着那尚未显怀的肚子，用一种近乎幼稚的语气说道。

　　宁亦舒被他这举动逗得耳根微热，心里却甜丝丝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两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宁亦舒继续看他那部没看完的纪录片，商陆则把他的腿捞到自己膝盖上，手法生疏却认真地帮他按摩有些浮肿的小腿和脚踝——这是乔医生嘱咐的，可以缓解不适。

　　宁亦舒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商陆坚持，他也便由着他去了。温热的掌心力度适中地按捏着酸软的肌肉，确实舒服了很多。他眯着眼，像只被顺毛的猫，慵懒地靠在沙发垫上。

　　纪录片舒缓的配乐在室内流淌，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没有了商场的硝烟，没有了家族的纷争，只有一室安宁和彼此陪伴的温暖。

　　宁亦舒看着商陆专注为他按摩的侧脸，忽然觉得，怀孕带来的所有辛苦和不适，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值得了。

　　他悄悄伸出手，勾住了商陆空闲的那只手的手指。

　　商陆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对上他带着笑和依赖的眼眸，反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商陆，”宁亦舒声音很轻，却清晰，“谢谢你。”

　　谢谢你的包容，谢谢你的照顾，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如此安稳的港湾。

　　商陆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交握的手，用行动表明——

　　这一切，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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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亦舒的孕期在商陆精心的照料下，平稳地进入了第四个月。孕吐神奇地减轻了许多，食欲也逐渐恢复，虽然依旧挑剔，但总算能让商陆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脸色重新变得红润，偶尔被商陆喂得多了，还会摸着微凸的小肚子抱怨一句“都怪你”，眼角眉梢却带着藏不住的餍足。

　　这天周末，阳光正好。商陆接到母亲温念初的电话，语气是商量的，意思却是明确的：亦舒身体既然好些了，两家人是不是该正式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了？总不能让亲家一直悬着心。

　　商陆征询了宁亦舒的意见，见他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他知道，这一关总要过的，为了名正言顺，也为了让宁家父母彻底安心。

　　地点定在了一家隐私性极好的高端中式餐厅。

　　去之前，宁亦舒站在衣帽间里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选了一件宽松舒适的浅灰色羊绒针织衫，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柔和了他身上残留的些许清冷感。商陆看着他，只觉得怎么都好看。

　　到达包厢时，双方父母都已经到了。

　　宁致远依旧板着脸，气场强大，但在看到宁亦舒明显好转的气色时，眼神还是微不可查地缓和了一瞬。舒潼则立刻起身，走到宁亦舒身边，自然地扶住他的手臂，轻声问：“路上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

　　而商家这边，商怀瑾虽然努力想表现得和蔼些，但常年不苟言笑让他面部表情略显僵硬。温念初则热情得多，笑着迎上来：“亦舒来了，快坐快坐，这阵子辛苦了吧？小陆有没有照顾好你？”

　　宁亦舒被这阵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乖巧地一一叫人：“商叔叔，温阿姨。爸，daddy。”

　　商陆跟在他身后，也礼貌地问候了宁致远和舒潼。

　　落座时，气氛有片刻的微妙尴尬。毕竟，两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突然要变成亲家，确实需要点时间适应。

　　最终还是温念初笑着打破了沉默，目光柔和地看着宁亦舒：“亦舒，听说你前段时间反应大，可受罪了。现在好些了吗？想吃什么尽管说，让厨房做。”

　　“谢谢阿姨，好多了。”宁亦舒乖巧回答。

　　舒潼也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分量：“小陆很细心，把亦舒照顾得很好。”这话既是对商陆的肯定，也是说给宁致远听的。

　　商怀瑾闻言，清了清嗓子，看向宁致远，语气是难得的郑重：“宁总，之前两家有些……误会。孩子们既然选择了彼此，我们做长辈的，理应支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请多多关照。”

　　这话说得不算多么漂亮，但出自商怀瑾之口，已是极大的诚意和让步。

　　宁致远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的商陆和宁亦舒，儿子眉眼间的放松和依赖做不了假。他又瞥了一眼身边神色平静、显然已经接受的舒潼，心中最后那点不甘也只得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端起茶杯，对着商怀瑾示意了一下，算是接下了这杯“和头酒”。

　　“孩子们好就行。”宁致远沉声道，算是为过去的恩怨画上了一个句号。

　　见最大的障碍消除，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温念初开始热情地给宁亦舒夹菜，询问他孕期的喜好，商量着之后准备婴儿房的事情。舒潼也微笑着参与讨论。

　　商陆坐在宁亦舒身边，细心地帮他剥虾，挑鱼刺，动作自然流畅。宁亦舒偶尔会小声跟他说想吃什么，他就立刻转桌夹过来。

　　宁致远和商怀瑾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地对视了一眼，最终都化为一种无奈的、又带着点释然的默认。

　　饭局过半，宁亦舒起身去洗手间。舒潼不放心地想跟去，商陆却已经自然地站了起来：“舒叔叔，我去吧。”

　　他扶着宁亦舒，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慢慢走出了包厢。

　　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温念初忍不住对舒潼笑道：“你看他们，多般配。”

　　舒潼也笑了笑，眼底是真正的安心。

　　走廊上，商陆扶着宁亦舒，低声问：“累不累？”

　　宁亦舒摇摇头，侧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喜悦：“商陆，你爸妈真好。”

　　商陆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一吻：“是你很好，所以他们才会喜欢你。”

　　最重要的家宴，在一种超出预期的和谐氛围中结束了。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吃饭，更是两个家族的和解，是对他们关系的正式认可与祝福。

　　回程的车上，宁亦舒靠着商陆，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感觉一直紧绷的某根弦彻底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