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有疾》忘慈

165、破魔忘尘

　　师卿卿原本还在哭泣，可她抱着季司离，就跟抱着烈日里的暖阳，把风雪都驱散了。

　　这样灼热的胸膛，烫得师卿卿周遭发热，不知不觉脸上就泛起红潮，那眯着的眼儿还含着泪花，整个人像是哭累了，缓着呼吸安静睡着了。

　　季司离见她安心睡着才将人放进被窝，给她盖严实了被子，守在她的身边哪儿也没去。

　　季司离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师卿卿的面颊，看着那眼角还残留着的潋滟泪光，逐渐的感觉有些心痛。

　　这一刻，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自仙霞宗被灭门的那一日开始，师卿卿就一直沉沦在血海里，根本没有走出来。

　　他看着师卿卿一次又一次的坠入深渊，眼眸不禁红了一片，心疼地唤道：“师缨缨......”

　　翌日，师卿卿意识渐清悠悠地睁开双眼，忽然发现，季司离坐在床边，一只手被自己枕在头下枕着睡了一夜。

　　登时立即撤手担心给人家压麻了，谁知动作太大，一不小心撞到了床头，“啊”的一声，眼冒金星皱起了眉。季司离见她醒了，就坐直了身躯，静静地一句话也没说。

　　师卿卿神色恹恹，倏地坐起了身，面色白的骇人，不仅如此，随着催命咒时间的缩减，胸口妖心撕裂得愈加严重。

　　静坐片刻，季司离先开口，问道：“可有不适？”

　　师卿卿摇了摇头，放下季司离的手，道：“没事，好很多了。”

　　季司离撤回了手，一语不发。

　　师卿卿轻声问道：“季羡之，你都知道了。”

　　季司离颔首点头道：“嗯。”

　　见他面上愁眉不展，师卿卿知道他心有不悦，斟酌一番，道：“我不是故意......”

　　季司离看着她，道：“不必担心。”

　　沉默片刻，他从储物袋中，将百代春秋剑取出递给了师卿卿，沉声道：“你的剑。”

　　师卿卿接过，先是一怔，而后抬手仔细摩挲了好一阵，才道：“这是我的剑，百代春秋剑是你替我拾回来的？”

　　季司离只定定地望着她，冷声道：“是步知仪，当年你坠下沐墟宫后，百代春秋剑便一直遗落在沐墟宫上，无一人能拔出，最后是步少棠将此剑拔出。”

　　十年前那场混战，师卿卿的确是把百代春秋剑，插在了沐墟宫上，她原以为早被哪个门派，碎了剑身销毁了百代春秋剑，不曾想，百代春秋剑一直插在沐墟宫上。

　　师卿卿握住剑柄，想抽出却犹豫了。

　　季司离注意到她的举动，便道：“为何不拔剑？”

　　师卿卿盯着剑鞘，看了良久，道：“你知道，我现在身体有催命毒咒压制，拔剑会激起反噬，还是先收着吧。”

　　她想了片刻，转眸问他道：“你说，它当真在沐墟宫上立了十年？”

　　季司离微微颔首，回应道：“嗯。”

　　听得他的回答，师卿卿心中顿感不妙，心想着百代春秋剑是步知仪拔出来的，该不会步少棠早就已猜到了，步知仪体身上有师卿卿的仙元，以及当年她化掉仙骨真正的原因，要不然在水月仙境，步少棠也不会对她讲那些话。

　　想到这师卿卿连叹了几口气，季司离问道：“怎么了？”

　　师卿卿回过神，看着他道：“没什么，就是突然不想死了。”

　　季司离目光柔和，坚定地道：“放心吧，不会的。”

　　师卿卿觉得这话题聊得有点沉重，想着换个别的话题，问道：“步少棠他们已经前去烈火坛了？”

　　季司离点头道：“嗯。”

　　师卿卿动身下榻，站起了身，道：“他们既已出发，我们也赶紧去吧。”

　　过了片刻，虞期敲门进屋，见师卿卿醒来，给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心口郁结着一股恶诅黑气不散，又没办法驱除，就只能靠季司离输送温和的灵力，助她平缓郁结之气。

　　一番折腾，几人简单吃了一顿，就出发赶路了。

　　约莫行了三日，季司离几人才到达风火门的繁华仙都，没有直接上烈火坛，而是在太阳落山前去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几人步入城中沿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店铺装得奢华。经过一家店铺，只见店铺里头聚满了人，门口饰品摆得琳琅满目，陈列着无数各式珠玉，优质灵器饰品，几名样貌姣好女子正在店铺内挑选玉饰，细致对比，商谈价格。

　　忽见季司离带着一众白衣仙士，悠悠而来，其中一名低着头，另外两名容貌出众，苏姝原本是乞丐装扮，见着到了城镇，便去置办一身衣衫，约定与几人在客栈会合。

　　店铺内的女子平时难得见到，像季司离这样气度非凡的男子，不由得停住了挑选宝玉的目光，眼睛使劲儿往这边瞅。

　　师卿卿见虞期手里拿着一只玉梳子，看了半天，犹豫不决，道：“子钦，买梳子做什么？能防身吗？”

　　虞期面露微红，低声道：“师姐姐，这个不是拿来当武器的。”

　　师卿卿抬眸望着他，疑惑道：“不是拿来当武器，莫非......是拿来送人？子钦，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虞期看了师卿卿一眼，面上现出一抹绯红，嘴上却没说话。

　　师卿卿见着他这表情，想了一阵，似想到了什么，道：“老实说，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虞期被她说得，越来越不好意思了，低着头道：“师姐姐，我......”

　　师卿卿拍了拍他的手臂，正声道：“耷眉臊眼地干什么，喜欢人又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把腰杆挺直说话。”

　　闻言，虞期忙挺直身板，指着梳子道：“师姐姐，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这个。”

　　师卿卿拿过他手里那把玉梳，左瞧右看，道：“当然了，这多好看。不过子钦，你送这样贵气冲天的东西，未免也太俗气了。”

　　虞期皱了皱眉，问道：“那该送什么啊。”

　　季司离眉峰一凛，动身走到两人中间，不露声色地将两人隔了开来，伸手指了指另一块木梳不置一词。

　　师卿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指着木梳，道：“这个不错，要送就送檀木梳，苏姝一定会喜欢的。”

　　虞期拾起木梳仔细瞧了瞧，认真地点头道：“嗯。”

　　季司离目光从容，淡声道：“时候不早了，寻客栈露宿。”

　　师卿卿原本是想趁着夜色，直接上烈火坛，但考虑到身上的毒咒频发，还是打算先休整一夜。

　　如今催命咒的反噬在往别处延伸，若是勉强硬撑贸然闯上烈火坛，不仅坏事，反而连施治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她想强撑去行动，季司离也不会让她冒着生命危险行事。

　　当然，她也明白季司离的用意，这一路下来，自己也确实消耗了太多精力体力，且一众清虚道弟子，跟着他们一路奔波，也是需要休息的，最终几人在城中挑了一间客栈。

　　风火门的仙都就是不一样，虞期跟在后边暗自咋舌，奉天宗的仙都紫府也很有钱，但远没豪奢到这么大方的地步，眼到之处，各种色彩斑斓的灯笼，挂得琳琅满目，晃得人意乱神迷，酒家楼上还有人唱曲。

　　季司离要了几间房，到了房间，推开一扇门，屋内阔大，不过只有一张床，师卿卿想去再要一间房，季司离却出言阻止，表示自己无妨。

　　进了屋子，季司离放下了仙剑，伸手过来拉着她的手腕，坐到桌边给她把脉，看着那反噬痕，眉头微皱，越看神色越发冷肃，检查了将近半个时辰，沉声道：“你身体可有不适反应？”

　　师卿卿摇了摇头，道：“没事，这几日有了你的灵力舒缓，好很多了，还有几天时间，只要尽快找道下咒人就好了。”

　　季司离沉了一口气，道：“反噬愈发严重，不可勉强。”

　　师卿卿轻轻地点了点头，面色严肃，正声道：“我知道，放心吧。这一路上我仔细想了想，不焚天坑上那一场疑点颇多，你觉得呢？”

　　季司离心有灵犀道：“此事过于反常。”

　　师卿卿整理着先前的线索，慢斯条理地道：“不错，我想，冷含淑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后，若继续活着，对风路行来说，终究会成为隐患。风路行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但却并未动手。足以见得，他心里其实是真心敬爱冷含淑母女二人，不然绝不会留风晚凝活到现在。”

　　“而且，此次不焚天坑之事，风路行下令，不让众人进去不焚天坑，必然是猜到了，风晚凝被代兰婳藏在了英灵殿内，只怕这件事情当中，还隐藏着别的什么秘密。”

　　季司离眉头皱起，有些捉摸不透，只道：“蒙面女子身份未明，代兰婳绑架风晚凝目的，亦不知是何，此事还需更多线索，才能探知真相。”

　　师卿卿手撑着下巴，垂眸想了一阵，沉声道：“我看这些事情的关键点，是在风晚凝身上，上菜还要等些时候，我去看下阿凝，看她身上的禁咒有没有法子解。”

　　风晚凝被她们带出不焚天坑后，就一直由苏姝照顾着，那一日，阴冥符宝被廉融夺走了，但风晚凝在她们手里，风路行若要对她赶尽杀绝，必然也会顾忌衡量一二。

　　师卿卿先是去看了一下风晚凝，然风晚凝双眸依旧紧闭，陷入沉睡，无奈，师卿卿便去了虞期房间，见他房间先上了酒菜，便与他喝了起来。

　　虞期心有些担忧，问道：“师姐姐，你身上还有伤，喝酒真的没事吗？”

　　师卿卿喝了两杯，淡淡地笑了笑，道：“没事，这酒又不是毒药，不会喝下就死人的。”

　　虞期也喝着酒，道：“师姐姐，仙尊他会喝酒吗？”

　　师卿卿想了一想，道：“他啊，没见过他喝酒，不过他这人油盐不进，酒量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虞期注意到她兴致不高，问道：“师姐姐，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师卿卿喝了一杯，就没再继续喝了，沉声道：“子钦，你有想过，以后找个好地方安身吗？”

　　虞期点了点头道：“想。”

　　想了一会，又连忙摇头，道：“不想！不不不，我想，不过我想跟苏姑娘和你住一起。”

　　师卿卿有些意外，抽了抽眉毛，道：“跟我住一起，你会盖房子吗？”

　　虞期摇头道：“不会。”

　　师卿卿看着他这副呆呆地样子，故意啧啧几声，逗道：“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哪是想跟我住，分明是想跟苏姝住一起。”

　　虞期摆手地道：“不是的，师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师卿卿笑了笑道：“好了！我知道，逗你玩的。”

　　虞期神情露出几分羡慕之色，轻声道：“不过，仙尊就会盖房子，听陵春说，仙尊盖的竹楼很漂亮。师姐姐，我们可以请教他怎么盖房子。”

　　师卿卿却道：“请教他做什么，等咱们有钱了，就在山里开一家客栈，今后自己挣钱。”

　　虞期怔然，道：“为什么？”

　　师卿卿神情认真又坚定地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虞期嘴角微微抽了抽，哈笑了一声，笑声极轻。师卿卿道：“哎子钦，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不相信我能挣钱吗？”

　　虞期摆手道：“没有没有的，师姐姐，你误会了。不过，要是用当年的法子挣钱，也太费身体了吧。”

　　师卿卿想起了自己当年，在不焚天坑跟人约架赌钱，笑道：“当年那法子怎么了？说到底也不赖还不是能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