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乖》空音十四

7、Chapter 7

　　刚才在舞台下隔着距离，看得并不真切。此刻离得近了，路铮才看清对方戴着的狐狸面具——赤红色的底色，眼尾线条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灵动的狡黠，面具边缘镶嵌着细密的金色纹路，在周围闪烁的灯光下泛着微光，显得既神秘又引人注目。

　　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干净有力，就这么稳稳地悬停在她面前，带着不容忽视的邀请意味。
　　路铮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好意思，不想去。”

　　那只悬着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路铮向来不喜欢成为焦点，更讨厌被置于众目睽睽之下，那会让她产生一种被围观、被审视的强烈不适感，浑身不自在，是典型的社交能量匮乏者。
　　光是想象一下站在灯光刺眼的舞台上，被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就觉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

　　然而，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察觉到有人被“狐狸”邀请却拒绝了，好奇、惊讶的目光纷纷投来，还有人低声议论着。
　　人群似乎也因此更加向这边拥挤，路铮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漩涡中心，进退两难。
　　那种被无形视线包裹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开始盘算着是直接拨开人群杀出一条路比较失礼，还是干脆原地隐身更实际。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考虑哪种逃离方式社会性死亡程度更低时，那位戴着狐狸面具的先生忽然微微倾身，靠近她耳边。隔着喧闹的音乐和人群的嘈杂，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台上其实离观众很远，灯光晃眼，他们根本看不清谁是谁。而且台上会有二十几个人，很混乱。我可以带着你往旁边挪，尽量待在灯光暗处，保证不会有人特别注意你。”

　　路铮闻言，挑了挑眉，心里忍不住吐槽：说得好像现在不是因为你，我才被围在这里似的。
　　她抬眼看了看周围，人群依旧拥挤，好奇的目光有增无减。而眼前这位“狐狸先生”，姿态明确，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再僵持下去，只会吸引更多注意力。
　　四下观察，确实找不到轻松脱身的路径。

　　权衡再三，路铮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带着点无奈和认命，点了点头。
　　“好吧。”

　　她跟着狐狸先生穿过熙攘拥挤的人群，一步步走向灯光汇聚的舞台。
　　舞台上果然如他所说，已经站了不少被邀请上来的观众，正和那些戴着动物面具的舞者轻松地交谈、比划着动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跃跃欲试的笑容。路铮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靠近中心位置的言木栖，她正和那位“小狗”舞者学动作，笑得格外灿烂。
　　主持人在台前卖力地调动着气氛，宣布待会儿会有互动环节和小礼品赠送，引得台下欢呼阵阵。

　　狐狸先生确实信守承诺，将她带到了舞台最边缘、灯光相对暗淡的一角。路铮朝台下望去，观众席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攒动，荧光棒如同闪烁的星河，确实隔着相当一段距离，那种被无数目光聚焦的压迫感瞬间减轻了不少。她默默地松了口气。
　　“我没骗你吧。”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路铮转过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尽管对方戴着面具，但她总觉得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里总是含着几分笑意，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嗯。”她点了点头，承认他说的没错。

　　舞台很宽敞，身后的乐队成员正在调试乐器。
　　路铮看着前方，不自觉地轻轻握紧了拳头。
　　“你很紧张吗？”这人似乎格外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路铮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被戳破的不爽，以及实话实说的耿直：“如果你被迫在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领域，被推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要面对这么多人，难道会很放松吗？”
　　话音落下，身旁却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带着点愉悦。
　　她刚疑惑地转头，脸上就突然被轻轻扣上了一个东西——是一个柔软的、带有绒毛质感的白兔面具，恰好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

　　“送你的礼物，勇敢的小姐。”狐狸先生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路铮愣住了。

　　这时，主持人高亢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我看大家还有点放不开啊！这样，我们先来一首轻快的歌，热热场子，怎么样？”
　　台下响起一片响亮的“好！”

　　紧接着，身后的乐队开始了演奏。先是舒缓的鼓点，如同心跳般铺垫，随后流畅抒情的吉他旋律缓缓加入。
　　路铮戴着那个突如其来的兔子面具，看着周围的人都开始随着音乐摆动身体，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有些笨拙地、几乎是照猫画虎般地跟着轻轻晃动。
　　身旁的狐狸先生似乎觉得她这僵硬的模样很有趣，低声鼓励道：“别紧张，随便动动就好，你跳得很可爱。”

　　路铮无语，趁着音乐间隙，她微微靠近他，压低声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非得选我上来？”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在台下的状态，“我明明站得那么靠后，也没怎么跟着嗨，就是……稍微晃了晃身子而已。”
　　这都能被精准锁定？

　　“这个嘛……”他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有些失真，但路铮似乎隐约捕捉到一丝原本声线的轮廓，只听他带着笑意，用一种近乎吟诵的语调说，“因为你可爱，善良，大方……”

　　背景音乐里，主唱恰好唱到：
　　“……你是我未曾预料的惊喜……”

　　“停停停！”路铮赶紧打断他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语气里满是狐疑，“你是在跟我告白吗？”
　　“很明显吗？”狐狸先生眼睛弯弯，笑意几乎要从面具后面溢出来。

　　路铮看着前面的人自由随性地舞动，感觉自己模仿得四肢不协调，她一边努力跟上节奏，一边继续追问：“你又不认识我，为什么会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她顿了顿，补充道，“很奇怪哎。”
　　“因为我会看面相。”狐狸先生说着，灵活地转了个圈，绕到了路铮的另一侧。
　　“面相？”
　　“对啊。”
　　“……我怎么觉得你像个神棍，专门骗我这种无知少女上台，完成你的kpi？”路铮忍不住吐槽。

　　“我可没骗你，兔子小姐。”他的声音里带着笃定的笑意。

　　舞台上的氛围渐渐热烈起来，音乐节奏加快，鼓点变得更加明快有力。前面的人们跳得越发投入，动作也放得更开，台下观众的呼应声一浪高过一浪，乐队成员们也演奏得更加投入，脸上洋溢着享受的笑容。
　　路铮和身边的狐狸先生，就在这欢快的音乐声中，一边时不时互怼两句，一边跟着节奏摆动。他偶尔会轻轻拉着她的手腕带她转个圈，或者在她动作完全卡不上拍子时低声提醒一句。

　　有次他玩心大起，差点把她带到舞台中央聚光灯下，吓得路铮赶紧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拽回了相对安全的边缘地带。
　　“我们不去那边！”路铮压低声音，语气坚决。
　　狐狸先生看着她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低低地笑了起来，顺从地跟着她回到了角落。

　　随着最后一句英文歌词“We owned the night!”在空气中消散，音乐戛然而止。
　　表演结束了。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台上每个人都气喘吁吁，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脸上却都带着尽情释放后的畅快笑容。

　　路铮微微喘着气，站在舞台边缘，正以为一切终于结束。

　　“嘭——”

　　几声轻响，漫天彩带从空中喷洒而下，五颜六色的细长纸条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绚烂的雨，将整个舞台笼罩在一种梦幻而不真实的光里。
　　路铮忍不住抬起头，有些发愣地看着这缤纷落下的景象。忽然，她感到头被轻轻碰了一下，侧目看去，是狐狸先生。
　　他张开手掌，指尖捏着几根落在她发间的彩带，眼中带着笑意。

　　“好玩吗？”他问。
　　“还行吧。”路铮回答，语气听起来勉强，但眼神比刚上台时明亮了许多。

　　主持人正在台前与观众互动，派发着小礼品，台下伸长了无数双手，热情地挥舞着。
　　台上其他被邀请的观众开始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陆续下台。

　　“你们不下去吗？”路铮问。
　　“我们还要谢幕。”狐狸先生解释道。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朝她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要不要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路铮指向另一边正朝她这边张望的言木栖，“我和我朋友一起走。”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但刚迈出一步，她又停了下来。

　　狐狸先生看着她的动作，轻笑一声，带着点戏谑问：“怎么，舍不得我？”
　　路铮无语，抬手就要去摘脸上的兔子面具：“面具还你。”
　　她的手刚碰到面具边缘，手腕却被对方轻轻按住了。

　　“这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留着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说不定……我们还有下一次见面。”
　　路铮闻言，扯了扯嘴角，回敬道：“还是别了吧，这种惊喜一次就够了。”

　　“哈哈哈哈，”面前的人笑了起来，笑声爽朗，随即语气变得诚恳，“不管怎样，不好意思，今天贸然把你请上来了。”
　　路铮瞥见言木栖已经准备下台，立刻挥了挥手：“没事，再见！”
　　“再见。”

　　她转身小跑着奔向言木栖。言木栖被她从后面一拍肩膀，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兔子面具，更是疑惑：“你是？”
　　路铮压着嗓子，故意粗声粗气地说：“打劫！”
　　“打……劫？”言木栖愣了一下，随即非常实诚地回答，“我没钱。”
　　“没钱？”路铮继续演，“那你只能叫你家长来了。”
　　“那好吧，”言木栖配合地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语气无辜，“我只能打电话给我的好朋友路铮了。”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路铮立刻把面具推了上去，露出整张脸，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言木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一脸得意：“这还不明显吗？看你那僵手僵脚的样子，全场就你独一份！”
　　路铮：“……行吧。”

　　“不过，你怎么也跑台上来了？”言木栖自然地拉起路铮的手，好奇地问。
　　路铮闻言，下意识地朝舞台方向看了一眼，才转回头说：“被人莫名其妙拉上来的。”
　　“拉上来的？”言木栖瞪大了眼睛，“你居然愿意？”

　　路铮语塞。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今天自己的行为确实和平时大相径庭。言木栖捕捉到她刚才那个回头的动作，脸上立刻露出了“我懂了”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哎，你这是什么表情？”路铮被她看得不自在。
　　言木栖摇摇头，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指了指她手里的兔子面具：“那这个，是拉你上来的那个人送的？”
　　路铮一只手被她拉着，另一只手转动着面具，点了点头。

　　言木栖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用一种洞悉一切的语气飘出一句：“看来铁树也要开花了。”
　　“？！”路铮立刻用力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大声反驳，“没有！你想多了！”
　　“好嘛好嘛，没有。”言木栖从善如流地点头，眼里却全是调侃。
　　“真的没有！”
　　“好，真的没有。”

　　路铮看着她那明显不信的样子，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懊恼地嘟囔了一句：“……笨蛋，走了啦！”
　　言木栖笑着任由她拉着往前走，感觉好友的手心有点发烫，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