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妹妹死了，开始觉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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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半个月后，幸死在一个良夜里。
你天真以为她会得到比在你身边更好的照顾，至少不用整日枯坐家里，至少不用五岁就学做家务，至少……至少……
全部都是你在自欺欺人，你被命运的拳头打怕、打服了。
超出你灵魂所能承受上限的痛苦让你不得不躲进蜗牛壳里，短暂昏睡，换取片刻喘息。
你拒绝了幸的见面请求，让仆人转告她你是不幸的，所有待在你身边的人都会染上厄运。
小女佣想来看你，也被你拒之门外。
身上的伤口只得到简单处理，依旧隐隐作痛，甚至有腐烂溃败的趋势。
你冷眼旁观自己的躯体，漫不经心猜测要多少天才会生出蛆虫。
应该会很久吧，毕竟你在名为“加茂”的粪坑里浸泡了十二年，都还没有变态发育成绿头苍蝇。
在蛆里面你都算无能吧。
不过无所谓，你全都不在意。
生命也好，尊严也好，谁想要就来取走吧。
只要幸幸福就好……
很多年后，再回忆起幸死亡的那个良夜，你内心有许多许多话想说。
但此刻，被小女佣疯狂拍门，哭喊说幸不好了的时候，你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开玩笑吧，幸、幸怎么会不好呢？
她不是去给少主做血库当上等奴仆了吗？月薪可是一般奴仆的五倍欸。
不是、不是说是无上荣光，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当吗？
【我让你站在我的眼睛里，我把眼睛给你。】
意识空白间，你忽然想起和小女佣在幽静树林的那个下午，你发神经说要把眼睛给她，让她不要去做血库。
“啊啊——！”
你突然疯了般撕扯自己的头发，握拳捶打自己的脑袋，尖声嘶吼却只发出近乎哑然的气音。
错了！彻底错了！！
你应该把幸藏进眼睛里!
虽然空间很小，但有天有地，幸又很乖从不捣乱。
幸在你的眼睛——世上最小却最安全的庇护所里，肯定能平安长大。
你要把幸夺回来，藏进眼睛里！
撞开木门，跑过迂回走廊，跑过侘寂庭院，你像数月未进食的野狼赤红眼睛、淌着涎水狂奔。
找到幸了！
小小身影平躺在床上，盖着白被，像一张毫无厚度的白纸。
屋里站着仆人，白大褂医生，护卫，一圈又一圈将床围成一个祭坛。
幸躺在上面，数根管子连接在她巴掌大的身体上，每一根都流淌着红褐色液体，最终汇到上十个白色袋子里。
不对啊……幸不长管子啊？
“……你们在做什么？”
像从未说过话一样，你磕磕绊绊开口。
护卫施舍给你一点目光，打着哈欠，睡眼惺忪道：
“啊，你是她姐姐吧，你妹妹要死了，现在在抽她的血，应该很快就能抽干了。”
“你妹妹还挺乖，”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男人咧开嘴笑道：“和她说只要好好配合，就给她姐姐一大笔钱，她立马就不哭闹挣扎了。”
“早该这样的，被选中后一直哭个不停，硬生生把自己哭得病死。”
“也是个没福的。”他摇头晃脑地下结论。
“现在去看你妹妹最后一面吧。”他唤狗一样挥挥手。
啊……谁啊……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重要的人吧……不用在意，你来是为了把幸夺走的。
许是嗅到熟悉的气息，幸于一片白与红的祭坛中苏醒。
睁开硕大如瘤的眼睛，脸色是无法忽视、没有一丝生机的僵白。
“姐姐……你终于来看幸了……”
声音细弱得像是幼犬的嘤咛。
“呜——”你突然捂住嘴，从灵魂深处冒出恐惧。
想哭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几乎和你从母亲□□分娩出来时一样。
第一次哭泣是因为自己的诞生，第二次哭泣是为什么呢？
你没找到答案，所以一直没哭过。
可现在，你的眼睛像岩浆一样滚烫，里面好像要融化喷射出什么东西。
“幸，姐姐带你回去。”你说。
幸努力点头，却因为各种医疗器械没能做到，只好眨眨眼，露出一抹熟悉的、柔软稚气的笑。
“姐姐，别丢下我……”
她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往日晶亮的蓝眼睛灰败溃散。
“幸……幸好开心……”
她最后一下扬起嘴角，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睁着眼，瞳孔开始涣散。
“哎呀，只坚持了这么会。”白大褂医生语气惋惜，“好啦小朋友，你可以回去了，不要在这里碍事哦。”
回去？让谁回去？
你喉管不断缩紧，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传来。
你感觉自己的胃袋在剧烈抽搐，强烈的呕吐欲让你嘴角肌肉不断痉挛。
你瞪大眼眶一个劲盯着幸，全神贯注地想:
幸怎么不和你说话？看到姐姐不开心吗？
好开心？
“为什么开心呀幸？”
“告诉姐姐好不好？”
你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
“为什么开心？”
“为什么开心？”
“为什么开心？”
……
你比死人还要苍白的肤色和尖锐如针的声音，让护卫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悸，于是他一把将你推倒。
“喂！看一眼就差不多了，人都死了还在这问什么，想哭回去哭去，等抽完血会把尸体还给你的。”
你“噗通”摔在地上，腐烂的伤口撞击后再次裂开，恍惚间，你感觉好像有什么液体从身体里缓缓流出。
房间升腾起一股味道，不是血污的铁锈气，也不是腐肉独特的恶臭味。
是一股浓郁、微妙、让人感觉很活跃的甜腥气，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悄然地、热烈地改造你的身体。
你茫然低头，看见以你为中心的地板上流淌着一大摊黑红色粘稠血浆，仔细看还混有橙黄色的组织液，和一点点白。
慢慢的，白色蠕动起来，组织液蠕动起来，血浆也跟着蠕动起来。
像一只，又或是由上百只小蛆组成的大蛆。
白花花圆滚滚的蛆虫向前蠕动，薄薄的几丁质外皮收缩时变成暗黄色，舒张时则延展到几近透明，能清晰看见包裹其中的脂肪体。
大片大片白色，几条红色紫色的线，盯久了就有种头晕目眩的呕吐感。
“啊啊！那东西在动！”仆人惊叫。
“什么鬼，它是生命体？”医生疑惑。
“先把血袋送走！我来解决她！”护卫怒吼。
“嗬——”你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气音，胸膛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恐惧吧，咒骂吧，在这个粪坑一样的世界，凭什么你们能做人呢？
你朝他们伸出沾血的指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妹妹死了，开始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