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永不屈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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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母亲死后，你和幸相依为命。
因为葬礼上的发疯，生父彻底厌弃了你，不再给你银钱，甚至连仆人都收回了。
偌大的加茂宅邸，上千人口，你和幸蜗居在一处偏僻的小房子里，无人在意。
地久天长，不由得给人一种困惑：
是你们躲过了命运，还是命运将你们遗忘在这里？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前世你最喜欢的两个句子：
“我们不要在这里，跟我回去十八岁，躲到台大校园杜鹃花丛下，不要被命运找到。”
“但我了解我自己，如果我回到十八岁，一定会从杜鹃花丛里冲出来，对命运说‘我在这里’。”
你不由得叩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疯一样大叫，咒骂加茂男人，咒骂上帝吗？
你还会在母亲崩溃时冷酷地指出她的错误，而不是给她宽慰吗？
你还会在母亲葬礼上逼问自己的生父，朝他歇斯底里地发疯怒吼吗？
你迟疑了，如果重来一次，你应该不会那么尖锐，而是学会温顺，学会低头……一低再低，最后低到尘埃吗？！
前所未有的愤怒像岩浆那样吞噬了你，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巨大的高温灼烧着，你放声大吼，恨不得把自己的声带吼断。
不！绝不低头！
就算少年心气不可再生，你也绝不会向这个粪坑一样的世界屈服。
你不会怨恨自己，更不会怨恨妹妹和母亲，你憎恶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压迫在女人头上的加茂男人！
是他们掠夺了女人的生存资源！是他们侵犯了女人的权力与尊严！！是他们害得最爱你的母亲绝望自杀！！！
好恨，你好恨啊！！！
已经长到三岁的幸依偎在你身边，对于你时不时的嘶吼她早已习惯，有时还会跟着一起，“啊呜啊呜”，像是幼狼的嗥叫。
也许是没妈的孩子早当家，幸格外乖巧听话，她会在你去给下人做活赚钱时，老实地待在屋里，从不捣乱，也从不抱怨孤单。
每当你从外面回来时，她的蓝眼睛就会“扑哧”变得无比晶亮，像一只小金毛，尾巴摇成螺旋桨，飞扑到你怀里。
“最喜欢姐姐了。”她时常这样说。
你偶尔也会问她想不想有个同龄的玩伴，她总是摇头，说幸有姐姐就够了。
你抱住她，心里的怜爱几乎要流出来。
只有你的幸，没了你庇护就会死的幸……一定要保护好她。
幸四岁的时候，加茂家主的嫡子觉醒了赤血操术，全府上下喜气洋洋，恨不得张灯结彩，吹锣打鼓地庆祝。
是男孩，是嫡子，又觉醒了加茂家祖传术式，他的人生简直光明到睡不着觉。
你想，上帝应该也挺重男轻女，对你的索求视若无睹，转手就把赤血操术给了一个什么都不缺的男人。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你现在和幸生活在被命运遗忘的一隅天地，日子无比宁静悠长。
有幸在身边，你得到了幸福。
六
这段时间，加茂家出现了异常，由男人们组成的一支队伍凶神恶煞，挨家挨户抓人，从下人到主子，无一幸免。
“我知道的也不多，好像是家主在为少主找合适的血库，我被抓过去抽了一大管血呢！”和你关系熟络的小女佣，躲在幽静树林里悄咪咪告诉你。
你看了眼她肘部上的针孔，瞬间明白过来——那位觉醒了赤血操术的少主，应当是稀有血型。
“如果找到了会怎么样？”你压低嗓子问。
小女佣捧住脸颊，心驰神往道：“那就走大运了！能给少主做血库，是多么大的荣光啊！”
“到时可就不是一般的奴仆了，是跟在少主身边的上等奴仆！”
“内内，雪穗酱，我听说上等奴仆的月薪是我们的五倍呢！要是我能被选上就好了，到时候我请你和幸吃鲷鱼烧。”
她笑容明媚，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
你没吭声，目光转向周围。数颗百年古树静默肃立，如巨石雕像，围出一小片净地。
头顶，宽大枝叶层层叠叠，织出一张黑緑色苍穹笼罩大地。
脚下，夏季的杂草旺盛生长，入眼皆是碧绿。
你突然拉住小女佣的手，神秘兮兮地说：
“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我的眼睛里！”
“什么？”她一脸不解。
你啧舌，用手撑开一只眼睛的眼皮，凑近她急切道：
“你瞧，我的眼睛是不是绿色？”
她点头。
“是不是上面比下面颜色深些？”
她瞧了瞧，又点头。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真是个笨女孩！”你嗔怪，继续问，“天的颜色是不是比地要深？”
小女佣还是不理解，待抬头低头看了会后，她突然就意会到了，拍着手欢快笑道：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你见她懂了，也高兴笑起来，与她双手相握，说：
“所以别去当血库。”
“……为什么？”小女佣觉得自己又糊涂了，雪穗酱说的话她怎么完全听不懂。
“我让你站在我的眼睛里，我把眼睛给你，这不比当什么上等奴仆要好？”
你把脸贴得和她无比近，鼻尖对着鼻尖，轻笑一声：
“所以……别去当血库，好不好？”
……
小女佣是红着脸晕头转向离开的，离开前她答应你不做那劳什子血库，只做小女佣，只做她自己。
你抓了抓长到覆盖半张脸的刘海，蹦蹦跳跳，哼着歌往家走。
突然，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大风，风向与你走路的方向刚好一致，“呼呼”吹在你身后，像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你前进。
你停下脚步，孩子气地与风对抗，张开双臂，感受那股强烈的推背感。
“好凉快啊……”你感慨。
把幸也带过来吹风吧，老是呆在家里肯定很闷热。
“去找幸喽——”你欢呼，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动作往前奔跑。
风在你身后“呼呼”地吹，你跑得又快又轻松，仿佛是风的孩子，又仿佛是飞在天上的青鸟。
你的身体像蒲公英种子那样在空中晃来晃去，一路上，看见蓝天白云，看见古树穹顶，看见侘寂的庭院和迂回的走廊，穿着和服木屐的人群穿梭其中。
但这些你都不在意，只一眼就兴致索然。
你只想找到幸——金头发蓝眼睛、乖巧呆在家里、小狗一样喜欢你的幸。
可你飘在空中，用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俯视整个加茂家，犄角旮旯，哪里都没有幸……
你一下子重重摔在地上，几百米的高度，你的肋骨、手臂、小腿、身体每一处都像被压路机碾碎一样，痛到几近麻木。
身下是由你自己血液汇聚成的湖泊，湖面上倒映出几个男人魁梧的身形和幸拼命挣扎的肢体，你目光空洞，黑緑色瞳仁里清晰呈现出这一切。
呼吸微弱间，你突然从幻想中清醒，原来你不是风的孩子，不是青鸟，不是蒲公英种子，更没有雌鹰那样锐利的眼睛。
你弱小，你无能，你守护不了任何人。
母亲离开了你，幸也离开了你，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
就这样吧……
幸福也好，痛苦也好，名为命运的东西，彻底收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永不屈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