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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厢情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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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柳凝霜吹灭烛火。
黑夜像是暗示,方灼玉壮大胆子更靠近一些,呼吸浓重到将雨未雨。
“小玉……”柳凝霜反手压住梳妆台支撑身体。
方灼玉被这称呼拉回理智,此时窗外不断传来惊叫声。
柳凝霜警惕地将门栓挂上,眼神疑惑望向方灼玉。
“谢家要被抄家了。”方灼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拉住柳凝霜的手,顾不上紧张,暗门已经打开。
柳凝霜挣脱开,看着对方错愕的表情:“我把门栓放下来,不然就知道我们在里面了。”
方灼玉松口气,又觉得好笑,柳凝霜这人看起来循规蹈矩,可暗藏着很多小聪明。
这暗门里面空间并不大,两人挤在里面十分逼仄,一看就是只为容纳一人准备的。
柳凝霜背被贴住,暖暖的。
“怎么会在这间房里?”
方灼玉也是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当初算得这一天,为逃过这一劫专门在偏房给自己留的躲藏之地,哪承想今日嫁过来的小妾居然是柳凝霜,还偏偏选了这间房做喜房。
“就…这边不容易被找到。”
柳凝霜侧头,眼神里闪过失落:“怪不得你今晚过来。”
“我……”方灼玉手掌贴着墙壁,胸前人也冰冰的,“是。”
“为什么被抄家?”一丝光也见不得,这种黑暗有种莫名的解脱感,柳凝霜渐渐放松身体。
方灼玉压低声音:“贪钱。”
当初被爹娘逼着嫁人,方灼玉翻着那几张画像犯恶心。最后想了这么个法子,明知谢城荒淫骄奢,从前在学堂还总欺负人。恰好从好友处得知谢城时日不久,偏挑的今日嫁过来,当一辈子寡妇也比嫁给男人强。
柳凝霜与这谢城也自小认识,当然知道小玉打的什么主意,只是觉得这一步棋也太过冒险了。
“你为什么嫁他?”柳凝霜向后贴一些,冷声问。
方灼玉撇嘴:“我心悦他呗~”
柳凝霜被气笑了,小玉总是这样。
“那你呢?”方灼玉变了语气,十分认真。
柳凝霜表情顿住,大脑瞬间闪过叔婶跪地哭求的画面。
如果不是为了再见一面小玉,她现在应该在逃跑路上了。
“我和你一样。”柳凝霜作轻松语气。
方灼玉咬牙,贴近对方耳朵:“没想到柳姐姐喜欢的是谢城这一款。”
柳凝霜感受着覆上腰侧的手:“拿开。”
方灼玉直接抱紧对方:“不要。”
“不要什么?”柳凝霜语气冷下来,声音克制。
“不要你走。”这句话间隔了好久,久到中间的停顿足够两人忆起太多。
对于柳凝霜来说那个夜晚太黑,黑到抬不起头,摇摇晃晃的马车像是一场割礼,将过去的十四年全数作废。
方夫人将那本日记平放到桌上,露出的画像一角太过刺眼,堂内的空气凝固,柳凝霜跪在地上,眼泪模糊视野。
这地方她儿时也跪过,是陪着小玉一同受罚。这些年在方府锦衣玉食,得到无微不至的关爱,方夫人于她,太过珍重。
“霜儿…”方夫人无力地望着这个一向懂事守礼的孩子。
“是我一厢情愿,不怪小玉。”柳凝霜将那日记本移过来,前半本还都是些她对自由的想象,后半部分全是对方灼玉的念想。
眼泪混着撕裂声,柳凝霜生生死掉那些不该生出的情欲。
方夫人望着一地碎片太过刺眼,几近盖住她透过未关严的窗子望见自己女儿坐在柳凝霜腿上索吻的一幕。
太迟了,看着两个女孩作伴出入学堂时也只会觉得是姐妹情谊,这感情,生得太隐蔽冒险。
“你娘走时……”
柳凝霜浑身冰冷。听到“娘”一字,如同受刑:“我今夜就走。”
回到叔婶家后,柳凝霜仿佛继续当年被中断掉的六岁。
家里只有两张床,柳凝霜和婶子挤在一起,对方从不过问自己为何回来,只检查了一番行李包裹里的值钱玩意儿。
日日下地劳作时,堂哥总有意无意讽刺她是个想变凤凰的山鸡。
柳凝霜不在乎,这些话她听过太多了,从小到大,在婶婶家或是在方府。
她将自己埋在麻木的日出日落中,对自由的渴望也在那时达到顶峰。
推门声将思绪拉回,暗门里的二人紧张听着屋内的动静。
“凝霜!凝霜!”女子的叫喊声太过急切,柳凝霜一头雾水,在这谢府根本没有认识的人,也极少有人这样称呼她。
方灼玉抓住她手,摇了摇头,此时出去太过危险。
随之而来的是官兵的搜查声。
没了女人的动静,暗门里的二人皱眉细听,箱子开开合合,瓷器碎裂,脚步来来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约摸着官兵走了,方灼玉探头走出,确定真的没人后把手伸进暗门。
柳凝霜握住对方手腕,藤蔓般缠出来。
方灼玉合上向上摊开的手掌,幸好足够黑,看不到里面的空落。抬头便见柳凝霜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手势。
门是向里推开的,隐约看到和地面的缝隙里透出点白色来。
二人对视,方灼玉捡了块瓷瓶碎片防身用。
白色移动几下,自门后颤颤巍巍爬出来个女子。
“白姨娘?!”方灼玉面露难色。当初为了改这暗门,她提前一个月过来踩了几次风,又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来,一来二去与这白荷便认识了。
只是白荷怎么会知道柳凝霜的名字?又为何在此关头进屋寻她?
白荷踉跄起身,拉住柳凝霜的手:“你没事就好!”
柳凝霜帮她打掉身上的土:“你个傻的,干嘛跑来找我。”这白荷与她同村,已有半年未见了。
方灼玉站在一旁生闷气,还从未见柳凝霜对别人这样亲密过。
白荷歪头眼色恐惧地看看方灼玉,前几日她偷听到有人谋划今夜逃跑,原本已经跟着翻出了墙,突然想到新嫁来的老乡凝霜还在喜房里。
“花猫。”柳凝霜递给白荷个手帕。
白荷撇嘴,拉着她的手腕往外扯。
柳凝霜还没迈出脚,另一只胳膊也被人扯住。
三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在门里门外。
“方大小姐,我不知你现在做这番模样是何意!”白荷叉腰,“在你们方家眼里凝霜是个乡野小姑娘,可以说赶走就赶走,可在我眼里她是重要的朋友,若你此时还想欺负她,我便不客气了!”这话说得语速极快中间又磕磕绊绊,但能听出来她是极生气的。
“赶她走?”方灼玉一脸疑惑,柳凝霜回去是这样传她的?
“别以为你们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白荷这话说给方灼玉听,也是骂谢城一句。
“我只是想着现在出去还有些危险,也许会有人趁着抄完家来捡点东西……”方灼玉尴尬开口。
“好了,”柳凝霜抄起掀盖头用的称杆向外走,“刚刚这么大声,有贼也吓跑了。”
原本叉腰的两人现在一左一右拽着柳凝霜的袖子跟在后面,柳凝霜无语地想拿这称杆一边一杆子。
“去哪?”方灼玉压低声音,拽了拽前面的人。
“厨房,饿了。”忙活一整天都没吃上口饭。
厨房门敞开着,几人一走进去就被这场面吓得向后退。
一屋子女人手里拿着厨具作武器看着她们。
”别打呀!她俩也是刚过门的!”白荷跑上前解释。
寥寥几句得知,原来这些都是府里的姨娘。
这谢城娶了不少年轻姑娘,害人不浅。
“他真回不来了?”其中一个听了方灼玉的解释,脸上压不住欣喜。
“你们明天去方府领些银钱,自己出去找个活养活自己,以后就自由了。”方灼玉一脸傲娇,像只刚学会捕猎的小老虎。
“那你怎么办方小姐?我们跑了也就跑了,你今日才刚过门,方家在这城里又人尽皆知,这可如何是好。”大家念叨着担忧起来。
“我要给谢城守寡,你们就别管我的事了,再不济我还有钱。”方灼玉啃着柳凝霜给她煮的玉米,瞥了眼刚刚骂她的白荷。
白荷撇嘴,翻了个白眼。
“凝霜,回去后你去俺家,省得看你叔那家子脸色!”白荷贴近柳凝霜若有所思。
柳凝霜却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回去。”
方灼玉听着她们的对话不是滋味,柳凝霜有叔叔?自己好像从未好好了解过她。
柳凝霜这人太过沉默,以至于她对自己多说了几句便觉得是不同,便觉得自己是最看得清她的人。如今想来,不过是隔岸观雾,河水潺潺,柔顺地隔开所有人的踏入。
不回去也好,留在这自己也能保护她,方灼玉认真想着。
“想出去转转。”柳凝霜原本的逃跑计划还没丢,如今见得方灼玉过得不错,也算了却心事。
方灼玉啃玉米的速度慢下来,心里又缺一块。原来她还是要走的,自己贪心了,忘记水是留不住的。
可被浸透的人要怎么晾干?皮肉到心脏,几近发霉。
方灼玉将玉米啃完,随便铺了点茅草躺下。屋里呼吸声一段接一段,惹得累了一天的人眼里往下掉。
靠着墙的目光移开,柳凝霜起身,将脱下来的喜服给方灼玉轻盖上。
手被躺着的人攥住,柳凝霜向外抽,抽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