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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主长谷部]紫藤色的迷梦-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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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通常而言,审神者作为本丸的主人,统率一众刀剑付丧神,与古代一方的大名或首领地位相当。
若有贵客需要迎接,作为臣属的付丧神们需要坐在一旁陪侍。未经主人的允许,臣属们没有资格擅自开口说话——这是向客人展示尊敬与友好的待客礼仪。
……按理来说,应当是如此的。但是、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到底能被称作是“尊敬”或者“友好”吗……?
前来洽谈的负责人暗自腹诽着,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那么,关于本丸的时空传送装置的维修保养费用补偿相关事宜,我们就聊到这里吧,您看可以吗?这样应该是可以的吧,哈,哈哈……”
负责人一面尬笑着寒暄,一面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呷了口一期一振端来的热茶。
茶水很不错——倒不如说是相当美味,能喝出昂贵的金钱味道,和这间布置得精致整洁的会议室一样,是令人挑不出错的待客之道。
但是、但是……
负责人又一次移开了视线,艰难而努力地试图忽视会议桌对面的奇怪氛围。
他已经隐约发现了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妙。
时政毕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秉着己方利益最大化的原则,负责人在谈判开始的时候虽然抛出了许多不要钱的好话,但是实际提出的条款并算不上非常丰厚。
他已经做好了许多应对对方的不满与指责的说辞和预案,却没想到这位审神者大人似乎并没有与自己据理力争的意思,只是一味地露出一幅犹豫为难的神色,用有些虚弱的语气说些诸如“本丸也有自己的难处,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还请您多多理解”之类的婉转陈词。
大约是因为尚在病中的缘故,她说多了就会忍不住咳嗽,咳嗽过久就有些喘不上气,喘不上气就会面色发白。本来因为生病的缘故看起来已经很憔悴的审神者,这样一折腾,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昏过去被送进抢救室一样。
这时对面的压切长谷部就会连忙给审神者端茶倒水递药,同时也不忘用“虽然碍于主上的面子不能擅自作主但是如果再不答应主上的要求我下一秒就把你压切了”满含威压的目光盯着他。同时,两振以当事受害刃的身份出场的小短刀们也像是不忍见主人如此难受的模样,纷纷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包丁藤四郎甚至有几次忍不住发出了响亮的抽噎。
此时,一期一振就会安抚性地摸摸两个弟弟的脑袋,然后把微笑的视线投向对面的自己。
……虽然在说着“弟弟们控制不住情绪,真是失礼了,主上大人、负责人先生请见谅”这样恭敬的话语,虽然对方的措辞与语气无一处不谦恭有礼,但是、总觉得、似乎不是错觉,那位付丧神大人平和的微笑里似乎在冒着什么可疑的黑气……
负责人哈哈干笑两声,摆了摆手说没关系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然后躲闪地移开目光,慌乱中嗯嗯啊啊地应下了对面抛出的双倍补偿条件。
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谈判现场!
平心而论,这次传送恶性故障事件的根本原因,是时政更新传送服务器配置的时候出了差错——无可辩驳,这的的确确是时政的全责。若是因商谈不愉快闹出了什么新的大新闻,比如让审神者大人气晕过去再次送进医院,继而传播到审神者群体中,造成过大二次负面风波,对于己方而言就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处,负责人只能隐忍地顶着对面的几道死亡视线,硬着头皮同审神者一项一项地继续谈下去:
工伤补偿,医疗费用报销,精神损失费,带薪休假和绩效考核评级,以及本年度的业绩加分,职称评定……
“审神者大人,年底的补偿性业绩奖金最多能给到的就是这个金额了。”
又来回拉扯了两个回合,在审神者开始下一轮战术性咳嗽之前,负责人飞快地从她手里抽出合同,在填写金额的空白处重重写下一串数字,语气里有些克制不住的咬牙切齿:
“大人,还请您体谅,我的权限就只能到这里了,如果再多的话也不好和领导交代……我们也是看在您是评级甲等的优秀审神者的份上,才能额外为您争取到这个数额。您也知道,上层也非常看重您的才干,对这次的意外事件,我们都感到非常的惊讶和惋惜。”
审神者接过负责人递来的合同,似乎有些疲惫地压了压额角,随意地撇了一眼,又病恹恹地啜了一口长谷部递来的温水,方才点了点头,用掺杂着三分虚弱三分憔悴四分忧愁的细弱声线回复道:
“啊……这样吗……真是承蒙诸位大人关照了……”
——谢天谢地,这次审神者大人没有再咳嗽。
负责人感动地松了口气,几乎要有些热泪盈眶了。
天可怜见,出外勤之前他还偷偷咨询过这里的狐之助,得到了“审神者大人很温柔很好讲话”的评价之后才安心地过来了,哪里晓得会遇上这种事情?
天杀的狐之助肯定是被这里的审神者用油豆腐收买了!
只会写bug的同事,只会要结果和绩效的领导,只会吃油豆腐的内应——这个破班上成这样,负责人合理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作恶多端当了时间溯行军,所以这辈子要来时之政府卖命坐牢。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险恶是非之地。
“那么,我们所有需要商谈的事项就都结束了。”
负责人飞快地把会议桌上的文件统统收好,率先起身,带着营业性的微笑朝审神者颔首致意:
“虽然还想多和您聊几句,但是我接下来还要回去和上级汇报,得快点出发了。还请您体谅。”
“没事的,您的工作最要紧。长谷部,你去送送负责人先生吧……啊对了别忘了这个,我特地让烛台切准备的点心礼盒,一点小小的伴手礼,还请您笑纳。”
目送着长谷部拎着点心盒,同负责人一起出了天守阁,审神者终于按捺不住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她从信浓手里接过镜子和卸妆湿巾,把今天一早特地画上的“憔悴病容妆”三下五除二卸得一干二净。再次仰起脸时,便露出一张气色尚可的女性脸庞:两颊泛粉,唇色有血气。虽然不能算是非常健康,但是至少不像是刚才虚弱得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的样子了。
“怎么样怎么样?一期,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审神者雀跃地举起刚刚出炉的赔偿协议合同,在一期一振面前哗啦哗啦地翻动纸页,一脸得意。
一期一振接过了合同,检查无误后小心地放进文件袋里,望向审神者时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
“您的演出效果也太好了,一开始都有些吓到我了。”
“嘿嘿,毕竟我真的当了半个月的病号嘛。虽然我的表演能力完全不行,但是模仿我自己还是游刃有余的啦。说起来大家表现得都不错,气氛非常到位。信浓和包丁,你们俩都很棒哦——”
“主,主上——呜哇——”
包丁藤四郎方才还只是泫然欲泣的模样,现下突然扯着审神者的衣袖,哇得一声嚎啕大泣起来,把审神者吓了一跳。她连忙俯下身,把流着眼泪的包丁和一旁忙着给包丁擦眼泪的的信浓一道搂进了怀里。
“哎呀宝宝别哭嘛,来我给你擦擦眼泪。怎么突然一下子哭这么可怜呀,谁欺负我们包丁宝宝呀——”
“呜呜呜,主上要保重身体啊,包丁不想失去主上,包丁最喜欢主上了,比喜欢人妻还要喜欢主上,呜哇——”
“哎哎我好好活着呢,乖囡囡别哭别哭……”
审神者急得家乡话都冒出来了。
包丁大约是方才为了保持受害刃的委屈神态,演得有些入戏了。一期一振反应过来,正欲上前安抚一下弟弟,审神者却已经先他一步从信浓手中接过了手帕,手忙脚乱地替包丁擦去不断往外滚落的眼泪。
“我现在还站在这里呢,别这么难过嘛宝宝?你看,我现在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唔,虽然在合战场上是有那么一点点狼狈啦……但是我们从时政那边薅了一大笔羊毛诶,有没有觉得很赚?这么想想看,溯行军那一刀砍得可比pdd值多了……欸欸欸,宝宝你怎么了?你怎么哭得更凶了?”
一期一振心情复杂地收回了刚想要抬起的脚步,决定还是先保持沉默。
“……别哭呀别哭呀,我给你买糖吃行不行?万屋最近新出的蜂蜜玫瑰味软糖,吃不吃呀?”
“……呜呜呜呃,吃……”
“大将,我也要吃——”
“好好好,都吃,都吃……”
一期一振站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两刃抱成一团,有些无奈地扶额。
他们这位日常作风过分粗放爽朗的主人,在安慰人这个方面,也相当有自己的风格……至于效果,显然就是并不太可以由自己来评价的话题了。
好在,对于包丁藤四郎而言,只要有糖果和点心就足以算是对症下药。小短刀勉勉强强收住了哭腔,但还是扯着审神者的袖子不愿放开。
“还想要和主上再抱一会儿……”
“好呀,那就再抱会儿。”
审神者笑眯眯地揉了揉两个小短刀的脑袋,又歪着头想了想,干脆在每个刃的脑门上都吧唧亲了一口。
“给宝宝们一个亲亲,作为交换,宝宝接下来不许哭,好不好?”
“好——”
包丁刚刚止住哭意,脸蛋红红的蜷缩在审神者怀里。他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踮着脚尖努力地凑到了审神者的耳边,小声道:
“主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那个,那个新出的人妻杂志……”
“包丁,我能听见的。”
一期一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审神者的身后,幽幽地出声。
粟田口的监护人微笑着将双手交叠在胸前,视线越过审神者的肩膀,向她怀中的包丁藤四郎送去一个“点到为止”的警告眼神,同时也没忘记贴心提醒自己的弟弟们:
“说起来,你们两个,今天中午还要去厨房帮烛台切打杂吧?”
“诶——!”
两个小短刀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审神者的怀抱,小声嘀咕着“一期尼好过分哦”“就不能让我们再多抱一会儿”之类的碎碎念。但是在一期一振微笑的注目礼之下,他们还是听话地向审神者道了别,往厨房赶去了。
一时间,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审神者与一期一振。
“抱歉,弟弟们大约是因为太久没有见您,所以方才有些失礼了。”
一期一振向审神者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地正色道:
“尤其是包丁这孩子,之后我会批评他的。您也不必太惯着他们。”
“我?惯着他们?”
审神者望着脸色郑重的太刀付丧神,有些困惑地解释:
“我大概只是在正常地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对待他们的而已……?何况他们都是很乖的孩子,这次事故又让他们受了这么大的苦,这种时候偶尔想溺爱一下也很正常啦,一期也不用这么严肃的。”
一期一振了然地点头叹气:“我就知道您会这样说……但是,主上,刀剑需要磨砺是正常的,您不必如此介怀。弟弟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孩童,把短刀当成小孩子来溺爱可不是好的观念……算了,您开心是最重要的。”
总之,不论怎样,大家都会以您最喜欢的方式陪伴着您的。
一期一振吞下后半句未完的话语,有些无奈地微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他埋头把会议桌上签好字的合同都收拢进文件袋,方才再次抬头望向审神者:
“这些文件,我陪您一起送回办公室吧?”
“嗯嗯?不用啦,就这么几步路的事情,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审神者果断地拒绝,伸手示意一期一振把文件递给自己就好。
但对方却并未像往常一样听令行事。一期一振仍然捏着手里的文件袋不为所动,只是保持着一贯挑不出错的得体笑容,温声提醒:
“办公室里还有那么多的文件需要处理,您是打算同住院期间一样,全部由自己和长谷部君来解决吗?恕我冒昧地厚着脸皮向您自荐,但是从一位下属的角度来看,私以为在这个时候您可以更多地依靠一下我——或者其他可靠的付丧神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不可能全靠我和长谷部,工作这么多,光靠我俩怎么做得完嘛。只不过后续的分工我还得和长谷部商量一下……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审神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语调有些诧异地上扬。她猛地转过身,望向一期一振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一期,你刚刚说,我住院期间的工作,全是长谷部和我完成的?”
真是敏锐啊,不愧是主上,只要稍加点拨,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呢。
一期一振的笑容终于流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意味。他微微颔首,故作惊讶地微微扬起眉毛:
“是呀,这段时间一直是长谷部君包揽了所有的事务,不论是本丸的内务还是传达与践行您的指令,您……不知道吗?”
【6】
把负责人送到传送型鸟居之外,长谷部又匆匆向天守阁的方向折返。
主上在开会之前就吩咐过,让他在会议结束后再来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共同商议一下这一周里堆积起来的事务要怎么分配处理。
其实,关于这件事,长谷部心下其实早就有了预案——全部交给自己来处理就好了。
毕竟,作为主上最得力的文秘助手、在职时间最长的近侍,其他刃必然是没有自己这样有用的。如果能够长久的陪侍在主上身边的话,就算是两倍三倍的工作量对于自己来说也完全不成问题。对于刀剑付丧神而言,只要主上身边那张近侍专用的座位还为自己保留,就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
“主上,我来了。”
长谷部拉开了障子门——
“呀吼,是长谷部君啊。”
“长谷部君,日安。”
幸福的笑意在长谷部的唇角冻结。
怎么回事?不论是大清早还是现在,怎么又莫名其妙冒出来这么多刃?!
审神者正面朝着办公桌上堆成小山的公务文件,似乎已经进入了办公状态,一脸专注。她的左侧坐着一期一振,右侧是加州清光。三人正有条不紊地互相交换着手中的文件,似乎是在进行着分派文书的工作。
“长谷部,你来啦。”
审神者正拧着眉,专心研究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她听见了门边的响动,方才匆匆抬起头,朝长谷部打了个招呼,又快速地把头埋进了文件堆里。
长谷部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他面不改色地绕过加州清光的位置,停在了审神者的右侧方。
“主上,您在早晨的时候,就吩咐过我在会议结束后来您的办公室,陪您一同处理公务。”
付丧神俯下身,微微垂首,目光与审神者的视线齐平——谦恭、温顺的姿态:
“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啊啊,我正想和你说这个呢,长谷部。”
审神者终于草草浏览完了手头的《有关近期大阪地下城溯行军动向问题的调研报告》。她把这封厚厚的调研报告和其他大阪城相关的文件叠在一起,推到一期一振面前,方才回头望向长谷部:
“说起来,要不是一期无意间向我透露了消息,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我住院期间,本丸的日常事务全是由你一手操办的?”
……果然是粟田口家的那把太刀在挑事。
长谷部用余光扫过坐在审神者左侧的付丧神——一期一振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笑着回望向自己。长谷部敢用自己一个月的近侍资格额度打赌,对方的笑容里至少有八成看好戏的成分。
“我也作证,是这样的哦,主上~”
加州清光也适时地插入话题:“本丸近期的出阵、远征、日常训练和当番的安排,都是长谷部一直在负责哦。话说回来,有一次我夜里睡不着,路过近侍办公室的时候,还看见那里的灯还在亮着,一看就是长谷部在加班,真是好——辛苦呢——”
加州清光将语尾拖长,有些夸张的语气。长谷部无端地从中听出几分“加把火再烧得旺些”的意味。
虽然有些想揍刃,但是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长谷部弯下腰,将头颅垂得更低了些,一个近乎赔罪的姿势:
“是的,主上。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后续的近侍排班表还没有安排,加上在您住院期间一直更换近侍也不方便,我就斗胆私自作主,一直代理了相关的事务。”
因为低垂着头,在长谷部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审神者那一苍白纤细的手腕。她的指尖捏着纸页,翻阅文件的动作似乎顿住了一瞬,随后又松开手,把文件搁置在桌上。
是因为他越过主命,擅自认领了一周的近侍而感到不快吗?还是因为他独揽了本丸政务的大权而心生不满呢?又或者是,主上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那深埋于心底的、肮脏丑陋的、对于自己主人过于冒犯的占有欲……
长谷部无法辩解,也不愿辩解。他只是沉默地垂首,等待着审神者的判决,仿佛引颈就戮的犯人一般,安静地等待铡刀落下的那个瞬间。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在令人折磨的沉默中,他听见审神者终于出声,幽幽地叹了口气:
“长谷部,我在住院的时候不是就和你说了。既然你每天还要来医院照顾我,本丸里的事务就交给别的几位擅长管理工作的刃就行了。一期、清光、那两位山姥切或者是歌仙,不是都很能干嘛,不用什么事都由你自己扛。”
她又伸手拾起了桌上的文件——这次倒不是用来阅读,而是卷成纸筒,轻轻地打在他的肩膀上。
“别一直低着头啦,不难受么?”
长谷部终于直起身。视野之内,审神者温柔清瘦的面容清晰可见。他终于松了口气,谨慎地拿捏着轻松的语气询问:
“那么,主上是原谅我的冒失行径了吗?”
“嗯嗯,原谅你了。”
审神者把卷成筒的纸张展开,扫了一眼台头,扔进了加州清光面前的那堆文件里,又拆开一个新的文件袋。
“但是为了避免我成为时之政府第一位麾下付丧神过劳死的审神者,接下来这一周,我要给你强制放假。所有的事务性工作全部转交给清光和一期接手。”
她正忙着研究手头那份《关于开展优秀审神者培育支持专项人才计划申报的通知》,无暇留心到长谷部的反应。但是她身侧的两位付丧神显然早就等着这个时候了——
在一期一振和加州清好整以暇的看戏目光中,长谷部的表情显著地出现了一瞬间支离破碎的空白。
两位秘书长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纷纷埋下头去,装作只是在看那些被分配给自己的文件——顺便掩饰一下唇角难以遏制的上扬趋势。
在一瞬间的过度震惊产生的大脑宕机后,长谷部飞快地恢复了思考能力。他用有些为难的眼神望向审神者:
“但是,主上,恕我冒昧地对您的提议表示异议。您住院期间内的医疗相关事务,以及政府负责人的接洽,一直都是由我负责的。这些事务比较琐碎繁杂,为了保证您在近期修养恢复阶段,同医院与政府两方的沟通顺畅,我更建议您继续让我担任近侍。”
“啊……你说得也对。”
经长谷部这番提醒,审神者又不禁想起了住院期间经历的种种苦难:那些繁杂折磨的医疗报销手续、仿佛永远在审核路上的财务申报材料和感觉无穷无尽的特殊情况上报文件……
感觉自己不存在的高血压又要犯了。
审神者有些犯难地点了点头:“那,这方面的工作还是继续由你来推进吧。为了方便起见,看来还要继续麻烦你担任近侍了,长谷部。不过本丸的常规事务我还是会交给一期和清光来管理,你看这样可以吗?”
审神者的话音刚落,一期一振翻阅纸张的动作便微微滞住了一瞬。加州清光写字时落笔的声音也似乎重了许多——人类的侦查值并不能轻易地感知到这样细小的声音变化,但是以付丧神的耳力,长谷部听得一清二楚。
“谨遵主命。”
长谷部再次欠身领命。煤灰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垂落,掩住了他愉悦地上扬起的唇角弧度。
“那么,至少在您把这些工作分派给一期一振与加州清光之前,请让我帮您分担一些吧。”
长谷部适时地转移了话题,速度飞快地拽来椅子,坐在了审神者的左侧。或许是出于礼节性的原因,一期一振与审神者的座位之间稍稍间隔了一段空间,恰巧够长谷部坐下——不过是有点挤罢了。
一期一振从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长谷部,继续埋头工作。
“好呀,那么这一摞就拜托你了。”
审神者对于周遭发生的眉眼官司无知无觉地,只是为自己能早点结束工作松了口气。她把一叠文件袋推到长谷部的面前,再次专注地扎进了文书的海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