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仙盟骗我们渡劫这件事》橘橘橘茶

10、老妇人之言

　　叶清漪吓猛地缩回手，心脏怦怦直跳。
　　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一丝了然和奇异安抚意味的声音，在这绝对的黑暗中轻轻响起，仿佛早就等待着她：
　　“孩子，别怕，他们不敢下来。”
　　“告诉我，”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穿越了百年光阴的沧桑与急切。
　　“教你霜天剑诀的人，怎么样了？还有……给你星纹箔的人，又是谁？”
　　那声音直接响在脑海里，带着一种穿透百年孤独的疲惫与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叶清漪的心跳得更快了。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突然出现的第三者和她道出的问题，比方才外面的围杀更令人毛骨悚然。
　　她不仅能认出霜天剑诀，更能精准地说出星纹箔！
　　霜华剑已被叶清漪无声无息地握在手中，布帛褪下半寸，剑柄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定心神。
　　她没有回答，而是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再次向声音来源处伸出手。
　　这一次，她的指尖清晰地碰到了一层粗糙、冰冷、甚至有些粘腻的布料，其后包裹着瘦削得吓人的骨骼。
　　再向上，是干枯、皮肤松弛的脖颈，以及……数道冰冷坚硬、深深嵌入皮肉甚至锁骨的禁制铁环！
　　这个人被牢牢地锁在这里。
　　“呵…”
　　那老妇人似乎感受了她的探查，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摸到了？放心，老身被这镇元锁穿了琵琶骨，锁了神魂百年，吃不了你。”
　　叶清漪缩回手，心中震惊无比。
　　镇元锁！那是传说中用来镇压元婴后期以上大能的残忍法器，不仅锁住肉身，更能缓慢磨灭神魂！什么人值得碧海宗用如此手段关押百年？
　　“前辈…”叶清漪的声音因受伤和寒冷而有些沙哑，“您是谁？”
　　“我是谁？”老妇人喃喃重复，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与无尽的凄凉，
　　“一个早该死在归墟里的老废物罢了，倒是你，小丫头，霜天剑诀的反噬滋味不好受吧？练这功法的人，终年受寒毒噬心，不是有巨大毅力、或怀有深仇大恨的人根本练不下去，叶凌霄…是你什么人？”
　　叶凌霄！师父的名字！
　　叶清漪瞳孔一缩，呼吸瞬间停住，这个人不仅认识霜天剑诀，更一口道出了师父的名讳！
　　“他…是我师父。”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黑暗中沉默了良久，久到叶清漪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
　　只有那规律的滴水声，以及老妇人沉重而痛苦的呼吸声。
　　“师父…呵…师父…”老妇人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情绪复杂难辨，“那他…如今可还好？”
　　“师父他…几年前…就陨落了。”
　　叶清漪艰难地说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
　　“死…死了？”老妇人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随后变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尖笑，“死了？！哈哈哈！他居然死了！叶凌霄！你居然会死！你怎么能死！”
　　笑声突然停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的呜咽。
　　“死了…也好…也好…总好过像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强…”
　　叶清漪紧紧抿着唇，师父的名字和眼前老妇人剧烈波动的情绪，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她记忆深处某些被忽略的角落。
　　师父生前似乎从未提过这样一个人物…
　　“他怎么死的？”老妇人猛地追问，语气变得异常尖锐，“是不是仙盟那些披着人皮的豺狼？是不是？！”
　　“师父他…手握一枚魔教玉佩…死因蹊跷。”
　　叶清漪谨慎地回答，没有透露更多细节。
　　“玉佩？呵…表象！都是表象！”
　　老妇人激动起来，锁链发出剧烈的哗啦声，“他们最擅长用这种手段！栽赃、灭口、清除异己！叶凌霄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查到了他们最害怕被世人知道的秘密！”
　　“秘密？是什么秘密？”叶清漪立刻追问，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前倾，“归墟之眼？到底是什么？！仙盟做了什么？！”
　　老妇人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发出一阵痛苦的、被掐住般的“咯咯”声，仿佛有无形的枷锁在阻止她说话。
　　她挣扎了片刻，才用尽力气挤出嘶哑的声音： “他们…下了咒…天刑禁言咒…直接提及…核心之秘…便会魂飞魄散…”
　　她剧烈地喘息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但…但是他们封不住我的恨！封不住百年来看见的碎片！”
　　“听着，孩子…他们为你我这样的人，铺就了一条金光大道…路的尽头却不是云端，而是…砧板。”
　　“他们为我们描绘了星辰大海…但星辰是假的，大海…是熬干性命的大锅！”
　　她的声音因激动和对抗禁咒而剧烈颤抖，“我们追求的极致…是他们餐桌上最丰盛的…佳肴！”
　　“至于归墟之眼…”
　　老妇人的语气变得飘忽而复杂，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那是餐桌的源头…也是厨余的垃圾场，是第一个发现食物有毒的地方…也是所有中毒者最终的埋骨地，你们祖师…是那个第一个拿起筷子又放下的人…所以他…”
　　她的声音再次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变得断断续续，痛苦不堪，“…所以他…必须…飞升…”
　　最终，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对抗禁咒的力气，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叶清漪被她的话震住，僵在原地，还想再问，老妇却突然话锋一转。
　　“现在，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给你星纹箔的人，是谁？难道是明月阁的医卜小子…南家的人，他们想干什么？”
　　叶清漪心中凛然，她果然认识南璟月，或者说，认识他家族的传承。
　　“他叫南璟月，这银箔…是在明月阁时，从他腕铠上不慎沾落的。”
　　“沾落？”
　　老妇人语气里的怀疑极其浓重，“周天星纹箔，是南氏核心子弟用来保护性命、遮蔽天机的关键之物，岂会轻易沾落？那小子狡猾，心思难测！”
　　老妇人似乎对南璟月，或者说南家，充满了不信任。
　　“罢了…”老妇人忽然长叹一声，透着无尽的疲惫，
　　“无论那姓南的小子有何图谋，此刻都已无关紧要！”她的气息越发微弱，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小丫头，你过来些！”
　　叶清漪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依言向前挪了几步。
　　一只枯瘦如柴、冰冷刺骨的手，颤抖着摸索着，碰到了她的脸颊。
　　那触碰很轻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力量感，仿佛能透过皮肉，直窥灵魂。
　　叶清漪强忍着没有后退。
　　“像…真像他当年的眼神…一样的倔，一样的…不肯认命…”
　　老妇人的手指在她眼角停留片刻，喃喃自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怀念与痛苦。
　　她的手缓缓下移，掠过叶清漪的脖颈，最终停在她胸前，正是那枚玉扣和放离火草的玉瓶所在的位置！
　　“果然…钥匙的气息…更浓了…”
　　老妇人的声音激动起来，“不仅仅是玉扣…还有…离火之精？好！好！或许…或许真的是天意…”
　　她的手指突然收紧，掐进叶清漪的皮肉！
　　“孩子，我没时间了！外面的动静很快就会引来更厉害的人！”她的语速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临终托孤般的急迫，
　　“碧海宗的人很快会想办法下来！你必须立刻离开！”
　　“我该去哪？”叶清漪急忙问。
　　“去找潮声漏尽处！”
　　老妇人急促地说道，“那是叶凌霄当年最后停留的地方！也是他…可能留下真正线索的地方！记住！潮声漏尽处，孤影照归墟！”
　　潮声漏尽处？孤影照归墟？
　　这似乎是一句诗，或者一个地名？叶清漪从未听过。
　　“那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具体方位…那或许不是一个真实的地方…”
　　老妇人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气息急速衰弱，仿佛刚才那番话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需要…需要钥匙才能找到…用你的心法去感应…玉扣会指引你…”
　　锁链的哗啦声再次剧烈响起，伴随着她痛苦的呻吟，似乎镇压她的力量正在加强。
　　“快…走…顺着…水流…别回头…”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彻底消失，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滴水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水流扰动声！
　　碧海宗的追兵来了！
　　叶清漪不敢再耽搁。
　　她最后望了一眼声音消失的黑暗深处，将“潮声漏尽处，孤影照归墟”这句话死死记在脑海里，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跃入冰冷刺骨的水流中。
　　这一次，她有了一个明确却更加迷茫的目标。
　　冰冷的暗流包裹着她，冲向未知的远方，怀中的玉扣，似乎真的微微发热起来。
　　（本章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