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文里的炮灰小师妹》春醪汤圆

7、第 7 章

　　07.

　　沉默。

　　铜镜中的女孩扎着两羊角小辫，一脸严肃地抱着枕头。

　　她变小了。

　　宁瑛盘坐在床，尝试冷静分析，现在这个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潭水有她不知道的功能，二是，小师弟进剧情了。

　　最有可能的是第二种，她在跌入白日潭水镜的这一段时间，天黑了，小师弟进入黑夜潭水镜，而她刚好破了白日镜，便也被一起拉进黑夜镜。

　　“不是，这种事情就不要喊我了吧……”宁瑛挠挠头，小师弟面对的和她不一样，是黑夜破心魔的幻境，书里写这道坎儿明显是给小师弟提升修为用的。

　　直接到五重天境界，再加一个纯白灵魄。师父帮着小师弟炼化灵魄，两个人那叫情意绵绵、孽海情天、禁忌刺激……而她在一个人养伤。

　　养好伤了之后再被打脸，再养伤，丹田破损，道心破碎，再养伤，再打脸，再养伤，再打脸，再……唉不是，怎么就光盯着她？

　　宁瑛叹气。

　　书中任修己的心魔幻境是告别他父亲，拜入谢玉容门下那段，同时剧情也描写了小时候的任修己得救后对谢玉容一见钟情、有了情感萌芽。

　　嗳呀好好磕呀，宁瑛面无表情地拍拍手。

　　虽然小房间内，小仙童似的孩子自顾自鼓掌有点诡异，但好在她一张面团子脸上还有睡饱的红痕，像是刚睡醒的状态下迷迷蒙蒙做的事情。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一身月白道袍的谢玉容走进来。修行者容貌不易变，因而他和她印象中的师父也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过仔细地研究此文，总感觉这时候的师父温温和和，一点也不冷淡，很是类似……奶她的婶子。

　　唉不对不对，她怎么能这么想。

　　男人眼儿微圆，鼻若悬胆，明明在她记忆里，他鲜少将她带在身边，此时的动作却不生疏。谢玉容：“青山书院准备了早膳，待会儿带你去。”

　　诶？

　　宁瑛仔细回想，师父把她带上山后，婶子一直按照凡人的一日两餐来养她，小时候去过的几次论道大会，师父好像都挺在意她有没有吃饱来着。

　　“谢谢师父！”小萝卜头爬下床，抱拳感谢。

　　谢玉容一顿，身侧的手掌微动，最后只是遗憾地磨了磨手指。

　　师徒俩就这么一人一个包子，谢玉容本来不吃，但宁瑛拿了第一个包子就给他，他便没有拒绝。

　　宁瑛正埋头吃小馄炖，包子举在一边。因为以前婶子都要把她喂到十分饱，她心中关于吃的概念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既然是小师弟的心魔幻境，那她不管了！宁瑛咬下绵软的包子，待会儿师父会去救中毒的小师弟的对吧？

　　她悄悄地瞥一眼谢玉容。

　　谢玉容容色过人，在修真界是公认的事实，因而也有人图省事，直接叫他玉容道君。其气质超然，冷淡又如霜雪，此刻慢吞吞地捧着徒儿给他的包子，吃得认真，好似手里的是什么天灵地宝。

　　察觉到宁瑛的目光，他微微一顿，向她碗里添了点醋。

　　宁瑛心口一酸，鼻子忽而有点发嗡。

　　真是的，要写书就好好写嘛！不要老是让人为了爱情死来死去的！她师父那么强，是下面的不说，还莫名奇妙死掉！

　　宁瑛不得不承认一点，即使是出于恩情，她也无限偏向于谢玉容——救助她、教导她、塑造她的人，亦师亦父的存在。

　　她的人格，大部分由谢玉容念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所塑造。

　　谢玉容儒道双修，因而宁瑛除了修炼剑道，儒门亦有所涉猎。玉华山上，小宁瑛在授课堂摇头晃脑读着：“世言吾卖墨，飞剑取人头。吾闻哂之。实有三剑：一断烦恼，二断贪嗔，三断色欲，是吾之剑。”【1】

　　而谢玉容有时会教她：“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2】

　　宁瑛就这样长成了一个……普通的、循规蹈矩的修行者。

　　坦言来说，她其实想象不到书里面自己的结局。那有些不像她了。

　　她忘却了自己的朋友，忘却了自己的理想。其他人都忘却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宁瑛试图安慰自己，师弟是主角。

　　……同样是人，机缘就是这么不一样。宁瑛想，除去后头师弟的引诱，她不该嫉妒师弟来自上天的好运气。

　　明泉也经常被她父亲教导，要谦让、要知礼、要明事。

　　总之要像师父一样做一个正道修士！

　　“若是吃饱了，可在书院四处走走。”谢玉容彼时取出帕子，慢条斯理地给宁瑛擦拭脸颊。

　　啊，走呗，走着走着就会遇到中毒的小师弟，接着就是一系列任家的腌臜事，然后任家家主为了脸面，不顾小师弟的身体硬要带他走，小师弟下跪辞父拜师。

　　对比小时候真实的记忆，宁瑛记得是在某个假山后头，小师弟被毒得满脸黢黑，口吐污血。她当时还将明泉赠与她的清明草塞给小师弟吃嘞。

　　“师父，有死人。”她当时表述得不清晰，师弟那副样子在小孩子眼里确实和死了差不多。

　　她揪住师父道袍一角。

　　看不清师父的神色，只记得师父的声音毫无波澜：“不要碰死人。”语气平常得好像婶子叫她多吃点肉似的。

　　她隐隐诧异于师父第一反应不是救人，又觉得，师父是担心我才这样说的。

　　即使在书中，师父喜欢小师弟，万分呷醋的情况下，也不曾针对过她。

　　宁瑛忽然身体一轻，被谢玉容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臂弯上，他顿了顿，捏捏她的脸颊。

　　胖孩子。

　　……

　　任修己止不住地颤抖，胸腔里似乎有千万把刀子搅弄，叽里咕噜地从口中涌出不尽的血液。他、他要死了么？

　　“哇呀，师父，你来救救他吧！他现在都已不像人了。”

　　好熟悉的声音，然而他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是任家的少主，谁都不在意的少主。

　　他嗅见檀香。

　　再睁眼时便瞧见一玉雪可爱的孩童趴在自己床前，呼吸平缓，背部一起一伏，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气。任修己难得见到和他同龄的孩子，一时间也忘记了身上疼痛，期期艾艾地凑过去，瞧宁瑛浓密的眼睫毛。

　　“喂……喂……你不要睡啦。”任修己伸手推推宁瑛。

　　却有一道白色灵气将他的脏手隔开。

　　“你莫喊她。”任修己惊觉房内多了一人，谢玉容看他的眼神和看蚂蚁一样，缓步靠近，将熟睡的宁瑛抱起。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道长，黑发如瀑，抱着女孩，本是异常和谐的场景，可任修己却心生诡异。

　　任修己嘶哑的声音响起：“你、你带她去哪里！”

　　谢玉容眉心微拧。

　　宁瑛嗓子还黏糊着，果然被声音吵醒：“师父……”

　　任修己瞧见铜镜中的自己，因为中了毒，脸上生了不少血疮，连唇瓣都是深紫色，像只癞蛤蟆。

　　他下意识往里面靠，让阴影遮住大半张脸。

　　她……那么好看。

　　【1】出自宋代吴曾所著的《能改斋漫录》卷十八《神仙鬼怪·吕洞宾传神仙之法》，网络释义为吕洞宾在这段话中否认了世人口中关于他卖墨和飞剑取人头的传闻，并解释说他实际上拥有三把剑，这三把剑是用来斩断内心的烦恼、贪嗔和色欲的，反映了他对于道家修身养性的追求。

　　【2】出自苏轼词作《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这句词的意思是，一个人只要具备了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就能超凡脱俗，刚直不阿，坦然自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