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文里的炮灰小师妹》春醪汤圆

13、第 13 章

　　13.

　　月明星稀，箭步出门时便被外头湿漉漉的雾气扑了一脸，比之阴冷的屋内闷热异常。

　　看来已到无药谷境内。

　　宁瑛脑中这念头一闪而过，提速向脱逃人影追去，一面不忘大声喝道：“何人窥伺，速速停下！”

　　蒙蒙大雾里她看得不分明，只瞧见黑乎乎一团，此人似乎对她的追逐很不耐烦，不仅提了速度，还不时向后扔些小符纸以期困住她。

　　几道黄符携诡异紫光，幽幽飘到她身边，宁瑛一滞，仔细辨别后，大骇大惊。

　　她眉心一凝，既要小心身边符箓，又不想让此人逃脱，咬咬牙，气入长剑，驱使飞剑狠狠刺入前人后心。

　　区分修道者与魔修的一个标志，便是灵气中有无魔气。魔修的魔气呈雾状，闻之有血腥味，多为黑、紫色。这个知识点是教材第一页就刻了三遍的。

　　此人符箓上的便是魔气！

　　对方闪身躲过，停下身，仿佛是要给这个小毛头一个教训。宁瑛至此也看清了这人形貌，身材颀长，通体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还有……

　　“你……”她甫一出口，便被迎面来的符箓贴住一臂，一时间，经脉酥麻，沉重似铅秤。

　　宁瑛拧眉，心念百转，飞出天际的长剑在灵气驱使下，又携意而归，直指黑衣人。似飞流白星，剑端擦过黑衣人耳际之时，宁瑛冲布挥拳，往其眼眶招呼。

　　身后几十道昏黄符箓，竟也爆出冲天紫光，急急向宁瑛身后袭去。

　　额外一道飞光，凝在宁瑛背上。

　　比之二人，此光稳重温润，却牢牢挡在宁瑛身上。灵气之主人，也从雾中现身，黑皮俊朗，是大师兄。

　　黑衣人见动静太大，渐渐吸引了不少弟子包抄过来，又撒出一把符箓往宁瑛脸上扑，宁瑛下意识凝气遮挡，而一旁燕清也忙闪身至宁瑛面前。

　　却见符箓未带魔气，不过堪堪废纸。

　　黑衣人趁此机会化雾而逃。

　　逃了？！大半夜窥伺谢玉容，甩出的符箓又有魔气，偏偏还是在仙舟进入无药谷之后，宁瑛皱眉，回过神来，却见燕清挡在自己身前，正对着她，因比她高出两头来，她的视角有限。

　　啊。

　　等等。

　　师兄的胸肌也练得太大了吧！

　　宁瑛眨眨眼睛，燕清此刻微垂双眸，与任修己、谢玉容的眼睛不同，师兄的眸色偏浅，浅到不认识他的人第一反应会觉得燕清目盲。

　　夜风凉凉，燕清着大袖宽袍，淡淡问了句：“可有大碍？”神情让宁瑛以为看到了师父。

　　宁瑛摇摇头。

　　燕清放松下来，便直直盯着宁瑛。

　　宁瑛无法描述这感觉，因燕清是她们这一辈的佼佼者，平日里她与他相处得不多，只在师兄每次剿灭魔修亦或者参加论道大会回来时，收到正正好符合心意的礼物。

　　大师兄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宁瑛那时吃着燕清带给她的板栗饼，酥脆饼皮下的板栗馅儿，用舌尖碾开，是不同于修真界的，属于普通人能尝到的烟火气。

　　燕清往往蹲下身给她擦擦嘴边的芝麻，会笑：“宁瑛，好吃吗？”

　　她说好吃，他点头：“那就好。”

　　在宁瑛被踹了一脚，一瘸一拐之时，又是大师兄抱着剑，在她面前蹲下，用肩膀载她许多眼泪，他大概出于朴素的价值观，嘱咐她：“你记得踹回去。”

　　宁瑛：“我记得的。”将眼泪揩在大师兄后背的衣料上，又洇出大片深色。

　　燕清点点头，送达之后，又闷着嗓子，对她笑：“不记得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会去教训他。”

　　朴素且正义的大师兄认为，受了欺负要教训回去，不论是谁。

　　浅色瞳孔小心翼翼地窥视宁瑛的发旋，燕清早已习惯这副躯壳被另一人操纵，自己的五感能感知，能察觉宁瑛的心不在焉。

　　她不像师父，早已修炼得不像人了，什么情绪都不会泄露。事实上，她跟任修己一样，都还是很年轻，比起浑身都是刺、刺痛别人也刺伤自己注定走向绝路的任修己，她温温吞吞，即使心有不甘，即使迷茫害怕，也不会拿这些情绪伤痛她人。

　　只是眼睛里会流出绚烂的、如同星空一般的难过、希望、担忧。会让看见的人，觉得，“啊，真好，漫漫仙途，还有这样一个存在，她珍视我，在乎我的情绪。”

　　“他”是否也是因此，才会陷入那样疯癫的痴狂中呢？燕清想笑，却突然发觉自己可以牵起嘴角，才意识到“他”已离开，他松了口气。

　　他也很害怕自己的躯壳突然做出奇怪的事情啊！

　　毕竟他见识过“他”缝制了满屋子小师妹的娃娃，连娃衣都攒了几大箱子，平日里睡觉还要给所有娃娃换上睡衣，道千句万句晚安。

　　历练的时候见到画画别有趣味的摊主，也要细细记下，约上千八百幅小师妹的画像，尽管有的不写实，仅有小师妹的特征，“他”也高高兴兴付了钱。

　　谁懂他日常跟小师妹正说着话，突然脑子里蹦出一句有回音的“瑛瑛真乖啊”“瑛瑛真可爱啊”。

　　无限循环的“喜欢瑛瑛”，连他有时候也会恍惚，在心底觉得，宁瑛真可怜啊，被“他”缠住。

　　蛇缠马一样。

　　这条蛇占据他的身体，借着“关心师妹”的手臂，一点点游到宁瑛脖颈，亲昵地舔舐她的脸颊。而燕清只能笑着，一如往常地摸摸宁瑛的发顶。

　　师妹。

　　对不起。

　　被师兄的大手摸摸脑壳，宁瑛有点扭捏，她毕竟长大了：“师兄，方才那人身带魔气，还偷听师父和我讲话！一定要告知长老！师父现在，师父他身体不适，我们需得小心行事！”

　　燕清点头，露出笑意：“我晚些时候回去禀明长老，现在，咱们先回师父那里。”

　　宁瑛才想起来问：“师兄来得好快，我记得你的住处离师父极远，是事先还有别的事情来找师父么？”

　　燕清：“是。”

　　是。

　　他垂眸，宽大到拖地的袖子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拂到一边宁瑛的手臂上，她恍然未觉，仔细收好了剑。对于门派统一发放的，有可能经手无数的普通长剑，她还是仔仔细细每日呵护。

　　如果是她的本命剑，会过得有多好啊。

　　他隐隐约约闻到衣袖间接近腐气的香味。

　　是，他一直在的。

　　飞舟一日千里，等宁瑛和燕清禀报好一切，踏出门时，便见满天星河已经垂落，取而代之的，是清晨初阳，云层飘飘乎如霞似锦，宁瑛奔到舟边。

　　无药谷，到了。

　　宁瑛早托了相熟的弟子告知明泉不必等她，事发突然，她得待上许久，恐怕不能回去了。估么着明泉现在还在补觉。她望着如练瀑布，望着和玉华山不同的景致，真想立即拉起明泉感知澎湃心情。

　　她未曾注意，脑后发带被吹得飘起，雪白的纤细的，被一点点，连着扬起的发丝，收拢到燕清掌心。

　　任修己一大早听闻昨夜有魔修窥视，且与宁瑛交手，顾不得整理仪容，赶到此处，见霞光万丈，宁瑛依栏听风，燕清跟在她伸手，仔细抓住她散乱长发，真似金童玉女，好一对玉人，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发黑。

　　“宁瑛！”

　　晨间风大，鼓进他喉间，令他发声时带有哽塞和哭腔。

　　我讨厌你，讨厌你，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