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拂晓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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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娅的马车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庄园似乎跟着他的心跳一起都安静了下来。
希维尔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倏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镜子前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模样。那个镜子里带着红色丝带领结的少女与他记忆中的“希薇儿”一模一样，让他满意极了。
他终于和露西娅又回到了最初。
虽然有波折、有猜忌、有一些不太符合正常主仆的亲密……但他终于又成了她的“希薇儿”，那个占有着她全部的宠爱与关注的“希薇儿”。
他的目光落在无名指那枚属于露西娅的空间戒指上，随后轻轻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戒面上德洛文家的家徽，指腹的触感带来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
这枚露西娅从来都不离身的戒指，代表着她身份的戒指，此时此刻竟然在他的手上。
虽然露西娅明确说了晚上要还，但她真的亲手给他戴上了。
她没有计较他小小的算计，亲自为他戴在了这个带着特殊意味的手指上。
希维尔几乎要忍不住笑意。
即使这只是一个借给他的任务道具，但那个瞬间，那个她执起他的手，将那枚象征着她身份的戒指缓缓推入他指根的瞬间……
这简直像是……
思绪触及某个禁区，镜中“少女”那羞涩喜悦的笑意突然间僵在嘴角。
“少女”清澈灿烂的眼眸逐渐被阴霾笼罩，前世的记忆就这么随着不应该被唤醒的禁词，像藤蔓般从深处爬出，占据了他的脑海，攥紧了他的心胸，带来熟悉的、属于希维尔的那份痛楚与绝望。
——露西娅并没有选择他，即使最后只能选个男人，她也没选他。
那个站在露西娅身边的金发男人，以及露西娅明明看到了他却不曾施舍他一个眼神的冷酷与绝情……他前世最为痛恨、最不愿回忆的记忆就这么随着那两个字突兀地出现，像是在提醒他的可笑和失败。
原本雀跃的心情像是被骤然浸入了寒潭，迅速冷却下沉。他猛地攥紧了手指，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幽暗而冰冷。
没关系的。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压回心底。
现在不一样了。
他现在和大小姐的关系，比前世要亲密得多，进展也快得多。他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再犯那些愚蠢的错误，他也不会给那个该死的艾里斯·莱恩哈特任何可乘之机。
他会扮演好“希薇儿”，变成露西娅最喜欢、最无法割舍的模样，让她永远、永远不会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永远、永远……只喜欢他一个。
这个念头瞬间稳住了他有些动荡的心神。
镜中“少女”再次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露出了一个乖巧美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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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好了情绪，希维尔决定先完成露西娅交代的“工作”——在伊瑟拉恩转转，然后买些“希薇儿”该有的……必需品。
但他对于八年前的伊瑟拉恩并不熟悉。
前世，他在这里只待了一年左右就随露西娅前往王都的魔法学院。等他再次回到伊瑟拉恩时，他已经不是“希薇儿”，而这里也早已因为时局的动荡，变得不再和平安宁。
他想了想，决定先去西楼找妮塔她们打听一下情况。他记得妮塔本身就是出生在伊瑟拉恩，而且也算是从小在庄园里长大，对附近一块应该很了解。
找到妮塔时，她正和阿雅一起整理着晾晒的床单。听说他想要出去买东西，妮塔立刻来了精神，把床单放好就开始兴冲冲地推荐起来。
“小希！你要去买东西的话，当然得是去拂晓城啊！那可是我们伊瑟拉恩最繁华的中心城市了，就在晨辉堡旁边，是个超大的港口城市呢！”
“对！肯定得去拂晓城！”阿雅也点了点头，“离庄园不远，走个几公里很快就到了，嫌麻烦的话也有公共的魔能车可以坐，超级方便。”
拂晓城……
希维尔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地名，印象有些模糊。但妮塔已经兴冲冲地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那边的商业街可热闹了，而且大小姐接手后，真的变得特别好！来了好多别的地方的商会，东西又多又便宜，还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我们休息日经常去那边逛呢！”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几家她们常去的、口碑不错的服装店和杂货铺，阿雅在一旁笑着附和，补充了不少有意思的店铺。
希维尔则陷入了沉思。
他终于想起来了一些关于拂晓城的事情，但并不是像妮塔和阿雅所言的那么美好。
他记得露西娅确实管理过拂晓城一段时间，但在她前往王都后，拂晓城以及整个伊瑟拉恩的管理权又交还给了她的父亲德洛文大公。大公在王都摄政，拂晓城这边最后是由大公的亲信——瓦奥莱特侯爵在掌管。
而瓦奥莱特家……他记得这个家族，这个家族是伊瑟拉恩根深蒂固的旧派贵族，之前就一直借助拂晓城的曙光港经营着肮脏的奴隶贸易。当时他使了一点小手段，引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奴隶起义，然后利用这个机会一举端掉了这个瓦奥莱特家。
然而，就在他打算攻入晨辉堡时，露西娅麾下的辉光骑士团拦住了他们。被这些比起寻常士兵更加训练有素的骑士拖延了一段时间，他最后也不得不对上了从王都赶回来的……露西娅。
最终，结局只能是功亏一篑。重新掌权的露西娅把反抗军逼退出了伊瑟拉恩，顺带清缴了那些残留的旧派贵族，伊瑟拉恩重归德洛文家掌控。自那以后，他也再也接近不了伊瑟拉恩，也接近不了她。
他只能偶尔用传送魔法回到红月庄园的角落，寄希望于哪天也许能偶遇她，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却直到庄园彻底荒芜，都没有再见到她。
现在听到要去拂晓城，他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实在是有点不吉利……但那里确实是距离最近、最方便的选择。
离晨辉堡也很近，也许……他有可能偶遇从晨辉堡出来的露西娅？
想到这，他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了起来。比起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能偶遇露西娅的明显更重要一些。
他把那些顾虑甩到一旁，谢过妮塔和阿雅，记下她们推荐的店铺和大致路线，决定还是前往拂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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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月庄园通往拂晓城的道路修缮得极好，平坦宽阔，两旁甚至还栽种着观赏性的花木，显然是出于某位大小姐的精心吩咐。
希维尔没有乘车，而是在这个充满露西娅特色的路上徒步走了一会，打量着这片美丽又宁静的土地。他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不用确认也能猜到，那是露西娅的眼线。
她果然没有完全对他放下心。
但这也正常，毕竟她是露西娅。
轻轻摩挲了一下无名指的戒指，他决定大度地不和她计较这些小事。反正他今天不打算做别的事情，他会很老实很乖巧地扮演一个如她所爱的少女，完成她的任务，他的工作。
步行了十多分钟，他就看到了拂晓城那带着些许熟悉的高大城门。
穿着红月庄园制服的他通过城门时，并未受到任何阻拦，守城的卫兵在看到他指间德洛文家的戒指后更是恭敬了不少，显然对他的身份颇有顾忌。他留意观察了一下这些卫兵，他们武器和盔甲上的纹章他也认识，是一直以来负责伊瑟拉恩军事守备的拉维斯家族的纹章。
拉维斯家，也是依附于瓦奥莱特家、进而效忠德洛文大公的旧派贵族之一。
看来，现在的拂晓城，确实还在德洛文大公的派系掌控之下，露西娅尚未完全将其纳入自己的直接管辖。
仔细想想，这也很正常。
毕竟这是八年前，这个时间点的露西娅，虽然顶着“代理领主”的头衔，但重心显然不在政务上。辉光骑士团尚未组建，她本质上还是一位更注重精进自身的贵族大小姐，对权力斗争兴趣缺缺，只想顾好红月庄园这座只属于她的、唯一的“堡垒”。
若非德洛文大公前往王都摄政，又点名了她来接手，她恐怕根本不会去管这些繁琐的事务。在他的记忆中，德洛文大公从王都返回后，露西娅也是直接交还了管理权，懒得和那些贵族派系扯东扯西，也不想卷入任何乌烟瘴气的权力斗争。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事情打断了露西娅在魔法学院的平静生活，以她的天赋和兴趣，很可能会跟随学院的导师前往更加自由的魔法联邦深造，而不是在瑟雷恩这个充满权力与背叛的泥潭中变得冷酷无比。
那么，如果这一世他好好伪装自己，不再出错，是不是就能避开将她卷入那些痛苦的漩涡，让她能够不被影响地去选择她想要的未来？
可他……能躲过王权这个最为敏感的事情吗？
那个他诅咒了无数遍的血脉，那个连他的母亲都放弃一切都想要挣脱的东西，他该怎么摆脱？
行走在拂晓城热闹的街道上，希维尔的心情却因为那些避不开的危机而沉重了起来。
周围行人脸上洋溢着平和与朝气并不能给他安定的感觉，带着海水气息的风却让他心头的苦涩感更重了一些。前世的纠葛太过沉重与复杂，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窒息的烦躁。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再次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感受着那坚固的戒圈紧紧箍住了他的指根，只有这股合适又束缚的感觉才能让他汲取到一丝安定感。
不能再想了……先专注于眼前。
要先抓住露西娅的心，才能有以后。
他在一家妮塔她们强烈推荐的女装店前停下脚步。这是一家装修得比较温馨的店铺，橱窗里展示着几套款式甜美、颜色柔和的连衣裙，确实是那个年纪的少女们会喜欢的风格。
他在店门外站定，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希薇儿”需要的、应该有的东西全部准备好，让“希薇儿”的一切无懈可击。
只有“希薇儿”，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看似镇定地推开了这家女装店的店门。
“欢迎光临！”一位面带微笑的店员立刻迎了上来，她的目光落在了希维尔身上那套红月庄园特制的女仆制服上，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了几分，“是红月庄园的小姐啊，请问今天想看看些什么？我们最近到了不少新款式，需要我为您推荐吗？”
“麻烦您了。”希维尔礼貌地微微颔首，目光却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店内。
正如妮塔所说，这里的服装大多偏向轻柔可爱的少女风格，即使只有衣物也能看出那份属于少女的明媚动人，随便挑选似乎都不容易出错。
但是……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露西娅的衣橱，以及她前世为他准备那些衣物。她似乎更偏爱那些能够凸显优雅气质和身体曲线的款式，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感。可爱风格的也有，但是她看他的目光，会明显比修身款式的……“单纯”很多。
那目光跟看孩子似的，虽然也同样充满了喜爱，但不是他想要的。
他打量着店员推荐的那些适合他的款式，蹙了蹙眉。
甜美……没问题，但是不能太幼稚。要减少一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多一些含蓄的、若有若无的……诱惑。
既然他已经走了进来，既然他都下定了决心，那要做……就要做得完美！他要买能让露西娅移不开眼的那种！
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他努力压下“身为一个男人却在女装店买裙子”的羞耻感，维持着少女选购衣物时候的羞赧与犹豫，佯装不经意地小声询问店员：“请问……有没有那种能稍微……塑形一些的款式？就是……能让身形看起来……更好一点的？”
话一出口，一股热意还是爬上了耳根。
店员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地往希维尔那过于平坦的胸前扫了一眼，随即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
“有的有的！小姐您这边请！我们这边有很多专门为像您这样还在发育期，或者希望身形更完美的小淑女准备的款式，也有配套的‘功能型’内衣和衬裙，效果都很自然，保证舒适又美观！”店员的态度依旧热情不减，往另一侧引了引路，显然也是经常遇到这种需求了。
竟然说我是发育期……
希维尔抿了抿唇，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从脚底直冲头顶。但他还是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他努力忽略掉加快的心跳，跟着店员走向了店铺里侧一个相对私密的区域。
为了大小姐……这点小小的忍耐……是值得的。他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毕竟他……自身条件有限，没有女性那般曼妙的曲线，但……办法总比困难多，他总不能就这样放弃，等着露西娅发现他的疑点。
他要每天和她同床共枕，总得做好对策，不能像以前那样自信地觉得自己不会暴露。至少……至少在穿着上，要更贴近露西娅可能欣赏的那种，让他看起来是她喜欢的那种……柔软的少女。
但心里的建设在他目光触及那些衣物的瞬间，还是裂了一些。
看着那些贴身衣物，他有些受不了地闭上了眼。
他……有点高估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拂晓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