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露西娅的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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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娅沉入睡眠后，意识却并未完全沉寂。
恍惚间，一道奇异而柔和的光在她眼前亮起。
她下意识地伸手触碰，指尖传来微弱的暖意。下一刻，那道光骤然变得刺眼无比，周遭的黑暗随着光亮黯然褪去，喧嚣与乐声瞬间涌入耳膜。
过于明亮的光终于消失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舞会的现场。
悠扬的舞曲流淌在衣香鬓影之间，魔法星灯悬浮于空中，洒下流转不定的瑰丽光晕，将装饰精美的恢弘礼堂映照得如同幻梦。
衣着华贵的贵族子女们在礼堂里穿梭往来，觥筹交错，是她无比眼熟的场景。
参加过太多这种类似的舞会，她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来到了哪一场。但是看着这个充满了瑰丽魔法色彩的礼堂，她能确定是在王都哈菲斯的帝星魔法学院。
她是做梦了吗？
露西娅看着周遭无视她自顾自流转下去的场景，又觉得好像是回到记忆中某个熟悉的片段。
漠然又冷冽的目光在舞会上逡巡，然后，定格在舞池边缘的阴影里。
她看着那抹银白色的身影，微微睁大了眼。
那是……她的“希薇儿”。
那个像月光般剔透又美好的“少女”，正静静站在那边。
仿佛一个一触即碎的梦。
他那头长长的银白色发丝被精心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晶莹剔透的月光石像桂冠一样点缀在他的发间，如同坠入凡间的精灵。
他的身上并未穿学院统一制式的仆从服，而是一件泛着淡淡月华光泽的晚礼服长裙。
这件长裙几乎比在场的任何一位贵族小姐的礼服都要昂贵且精致，设计精美的花边包裹着他的身形，让他纤细的腰肢显得更加不盈一握，而裙摆上细碎的水晶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晕，让他即使静立不动，也闪着朦朦胧胧又如梦似幻的微光，如同遗世独立的明月。
他微微垂着头，双手交叠于身前，始终安静地站在远离喧嚣的阴影里，姿态恭顺而完美，像一件被主人精心装点完毕后放在展览台上的艺术品，连额间垂落的几缕发丝，都带着主人精心设计的弧度。
这是她记忆里那个“希薇儿”，那个美丽得惊心动魄，又冷得像块寒冰一样的“希薇儿”。
露西娅的视线久久在那个身影上停留，心中泛起一股接着一股的复杂情绪。直到听到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她的目光才穿过晃动的人影，落在了另一个焦点上。
是她“自己”。
如果说现场有谁能压倒“希薇儿”那空灵清冷如高悬明月一般的气质，那就是一定是露西娅·德洛文。
那朵屹立在荆棘高塔之上的玫瑰，高贵、明艳、优雅、从容，带着俯视众生的高傲，是瑟雷恩帝国无可争辩的第一美人。
只要她在场，她就理所当然地占据着所有视线的中心，无人能夺其锋芒。
“露西娅！——”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的小青梅，莱恩哈特家的二小姐艾莉诺提着裙摆跑了过来，扑进了她的怀里，后面还跟着对着妹妹这失礼的行为念念叨叨的金发青年——艾里斯·莱恩哈特。
露西娅原本走向“希薇儿”的脚步一顿，原本冰冷无比的神情随着金发少女的靠近而融化。
她稳稳地接住了艾莉诺，笑了一声：“艾莉诺，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因为今天的露西娅特别好看嘛~”艾莉诺顺势挽住了露西娅的手臂，笑容灿烂，“人家今天可是打算好了要和露西娅跳第一支舞！要是不快点的话，肯定又会被某些不解风情的家伙抢先了。”
她的手指明晃晃地点了点跟在身后的哥哥。
而被点到的金发青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随后又瞪了一眼似笑非笑看过来的露西娅。
“你自己想跳就自己跳，别带上我。”艾里斯后退了一步，环住胸，比一般男性更精致姣好的面容上却满是倨傲，“我才没兴趣和这个让别人跳女步的臭魔头跳舞。”
露西娅挑了挑眉。
“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啊？”她毫无愧疚且带着几分故意地说道，“爱丽丝，别这么小气。”
“不准用那个名字叫我！”艾里斯一时间有点绷不住脸上的倨傲，瞪着露西娅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怒气，“露西娅·德洛文，你这个没礼貌又毫无淑女风范的女人。”
“我肯赏脸跟你跳舞，已经是对你最大的礼貌了。”露西娅淡定地回击，“要不然给你试试大庭广众碰壁的滋味？”
“你……我……”艾里斯气得咬了咬牙，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我懒得理你！”
说完，金发青年转身就走，修长的身影带着一股闷闷不乐的气息，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露西娅和艾莉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
“走吧走吧~露西娅~”艾莉诺挽着露西娅的手臂，笑着将她拉向舞池的方向，“别让那些性格糟糕的男人们影响了我们享受舞会的好心情。”
露西娅点了点头，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始终安静站在阴影里的“希薇儿”，在确认他依旧安静地待在原处，不需要她额外费心后，便放松下来。
她从容地揽住艾莉诺的腰肢，随着音乐优雅地带着艾莉诺翩翩起舞。
一支，接着一支。
直到尾声，露西娅始终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走向那个安静的角落。
而阴影里的“希薇儿”似乎对此毫无意见，他始终保持着那琉璃人偶般的姿态，静静地做那个彰显主人品味的摆设。
只有在一旁以旁观者视角观察的露西娅，才发现了他有几次极快地抬起了眼睫，金色的眸光如同暗夜中闪过的流星，飞快地掠过舞池中那抹专注地凝视着别人的身影。
他好像也并不是毫无意见。
直到露西娅和艾莉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通往露台的拱门后，阴影中的“希薇儿”才明显地抬起了头。
确认主人的暂时离场，他周身那股刻意维持的柔弱恭顺的气质，立刻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
他挺直的脊背没有变化，但那双在露西娅面前总是低垂、带着温顺水光的金色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疏离和暗藏的锋芒，像雪山洞窟深处闪着寒芒的冰凌，冷漠地扫视着周围觥筹交错的人群。
他依旧美丽，却没了那股似乎需要珍藏呵护的柔弱感，反而像一柄闪着寒芒的利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哦，是希维尔。
一旁观察的露西娅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原来我一走，他就不装了。
她慢悠悠地踱步到记忆里那个希维尔身边，隔着时光审视着他那副与打扮格格不入的神情。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正常时空无法体验的那股像是来自第三方的客观感。
她清晰地看着希维尔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过长的裙摆，又看到他不爽地捋了捋遮挡视线的发丝，全身上下都对这副精致华美的打扮充满了肉眼可见的抗拒。
“露西娅这个坏女人……把我弄成这样又不管我……”还有一声小声的抱怨。
站在他身边的露西娅听到这声抱怨，忽然觉得好笑。
“你想要我怎么管你？”即使那个少年听不见，她还是问了一句。
银白色的身影这次又用尖细的鞋跟磨了磨地板，那被工匠精心雕琢的鞋跟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失礼待遇，立刻发出一声轻轻的“嗞嗞”声。
“就知道陪别人……既然要找别人跳舞，干嘛还把我弄成这样……”
抱怨还在继续。
乡下来的少年不管被教了几次，依旧对这些华美的东西和做作的礼仪不屑一顾。他想发泄情绪从来不在意这些被赋予浮夸意义的东西，除非是在露西娅的面前演戏。
“真没教养。”在一旁的露西娅含着笑意评价他的行为，“给你这些东西真是浪费了。”
银白色长发的少年听不到主人此时此刻的调侃，只是一味地拿脚上的鞋子和地板撒气。
而露西娅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的小动作，听着他时不时喃喃低语的抱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记忆里的他隔空对话，也并未觉得无聊。
反而比任何一次舞会时都自在和放松。
可能因为这并不是真实的时空吧。露西娅想。
然而，这片阴影下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一个不和谐的身影，带着浓重的酒气，踉踉跄跄地闯入了这片相对安静的角落。
那是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棕发梳得油亮，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脚步也带着些许虚浮，显然是喝多了。
露西娅一瞬间认出了他。
加里·坎贝尔，坎贝尔子爵家骄纵又不着调的幺子。
有几个能干的哥哥在上面，原本无缘继承人身份，却因为亲和力测试测出A级，得到了子爵的重视，也顺利进入了瑟雷恩第一的帝星魔法学院深造。
露西娅带着笑意的眼神倏地变冷。
她想起这段记忆是什么了。
希维尔显然没想到有人会过来打扰他。
他迅速收敛了外露的不耐，冷着脸向旁避让，不欲与这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有任何接触。
然而，加里的眼神却在触及希维尔容貌的瞬间，猛地亮了起来，充满了惊艳。
“这、这是？哪来的……美人？”加里带着醉意，大着舌头说道。
随后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扬起一抹自以为潇洒的笑容，一步三晃地凑近了希维尔：“小、小美人……你一个人……嗝……躲在这儿多没意思？来、来，要不要陪……陪本少爷跳支舞？”
说着，那只戴着宝石戒指的的手就朝着希维尔的手腕抓来。
希维尔的身体瞬间紧绷。
露西娅看到他的拳头也在这瞬间握紧了，似乎想要上去揍人，但最终他只是再次侧身避开，声音冰冷地说道：“请您自重。我是德洛文家大小姐的贴身女仆，在此等候我的主人。”
“德、德洛文家的？”加里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得更开心了，“那更好了！我们家……嗝……和德洛文家可是多年的贸易伙伴，亲密无间！你、你家大小姐……不会为了个小女仆……就跟我们过不去的……”
他显然把希维尔的警告当成了欲拒还迎的矜持，借着酒劲，再次纠缠上来，伸手就要去抓希维尔的手臂。
看到这，一旁的露西娅瞬间伸出手想要阻拦，但她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眼前晃动的人影，无法影响这既定过往分毫。
但那只意图不轨的手也并未得逞。
希维尔显然对这种事情比露西娅更加毫无忍耐力。他厌恶地挥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厉声喝道：“别碰我！”
凶悍无比的声音和远超于寻常少女的力量，让醉醺醺的男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被当众拒绝和推开，加里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你敢推我？！不知好歹的贱人！”他怒骂了一声，扬起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喧嚣的舞会上也显得格外刺耳。
没想到对方突然发难的希维尔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侧。他愣在原地，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着，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翻涌。
加里见他被打懵，更加得意，趁机用力拉扯了一把他胸前的衣襟，想要将他拽过来。“装什么清高！让本少爷好好教教你身为仆人的规矩……”
昂贵但脆弱的布料瞬间承受不住这种过于粗暴的拉扯，发出了“嘶”的一声撕裂声。
从希维尔的左肩到胸口的位置，被扯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露出了里面洁白的衬里，以及一小片因愤怒而泛红的肌肤。
露西娅：“！”
眼前的景象让露西娅措手不及。
她并不知道在她来之前，希维尔遭受了这些。
但随即，无法忍受的汹涌怒意就爬上了露西娅的胸口，即使她明知道眼前只是过往的一个片段，她无法触及到眼前的画面，那根萦绕着暗红魔力的荆棘长鞭还是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但下一刻，一个银白色的影子更快地从她身后蹿了出来。
希维尔眼神里最后一丝理智断裂了。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伪装，什么礼仪教养，什么影响和后果，金色的眼眸里燃起暴怒的火焰，直接不管不顾地冲那个竟敢拉扯他的男人猛扑了上去。
“你找死！”他挥出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加里的面门上，随后另一只手比那个男人更加粗暴地撕开对方的领结，又是一拳击中其下颌。
“救、救命……！”加里痛呼着被扑倒在地，那身价值不菲的礼服瞬间在希维尔的撕扯下变得乱七八糟。
而希维尔并未打算就此停手。
金色的眼眸里交错着暴烈的火焰和冰冷的杀气，一拳又一拳，带着狠厉的劲风，重重砸在身下试图挣扎扭动的加里身上。让只学了魔法的贵族少爷完全挣脱不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嚎叫。
“天呐！！！有人打起来了！！！”
“啊！打得好狠……是谁……？！”
“啊……那个人好像是……露西娅大小姐的……那个女仆？！”
“天啊……太可怕了,露西娅大小姐的女仆竟然是这种样子……”
“我、我之前还以为……她是那种文静的淑女……”
周围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冲突吓了一跳，纷纷惊呼着躲避，带着惊惧、嫌恶与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凶狠得非同一般的希维尔。
吵吵嚷嚷的混乱自然也让坎贝尔家的仆人发现了自家少爷被人打了，他们慌忙冲上前来，试图拉住疯狂得令人胆寒的希维尔。
“放手！快拉开那个疯女人！！！”
“保护加里少爷！！！”
“快阻止这没教养的女仆！！！”
混乱中，希维尔被好几双手拉扯推搡着，身体失控地撞向了旁边一张摆放着层层香槟塔的矮几。
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飞溅的酒液和锋利的碎片四散开来，希维尔的手背、小臂瞬间被划开了几道血口。鲜血混着酒液滴落在那已是一片狼藉的昂贵长裙上，晕开朵朵刺目的血花。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像一只彻底被激怒的野猫，又像一条不撕咬下一块肉就不会停下的疯狗，用力挥开那些试图阻拦他的手臂，燃烧着怒焰的金色眼眸死死锁定那个同样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加里·坎贝尔。
他再次挣脱束缚，一把扯住加里想要爬离的身体，将他狠狠按在满是玻璃碎渣的地面上，拳头带着冷硬的杀气继续落下。
仿佛不将这个羞辱他的脏东西彻底毁灭，便誓不罢休。
“够了！”
“够了。”
两声同样的声音响起。
把长鞭握得吱呀吱呀响，又无能为力、心烦意乱的露西娅蓦然转头，望向拱门。
来得太晚了。
属于这段记忆的、那个曾经的她冷着脸站在拱门处，艾莉诺紧跟在她的身后，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惊诧。
那个露西娅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了“希薇儿”的身上，暗红色的眼眸深处酝酿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风暴。
露西娅收回了长鞭，看着那个露西娅，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头疼。
虽然记忆已经有些久远，但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她自然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她在气那件由她亲自定制、象征着她对“希薇儿”爱护的美丽包装，此刻已经破破烂烂，毫不美丽。
她在气那张她喜爱的、爱护无比的如玉脸庞上，竟然有了毁灭这份无瑕的掌印，甚至唇瓣上的口脂都花得不像样，还渗出了些许血迹。
她在气他此刻的姿态，这副骑在贵族少爷身上，眼神凶狠执着，像个疯狗一样的模样，完全没有丝毫随侍她的女仆应有的美丽与优雅。
她并非在担心希维尔，而是在气她精心饲养的漂亮小猫怎么会变得如此野蛮、如此丢脸。
露西娅一步步朝着希维尔径直走了过去，周围的人群纷纷自觉地分开为她让路，但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中，不乏取笑和看热闹的眼神。
毕竟能看到德洛文家出丑真是太难得了。
而露西娅没有理会周围任何人的目光，也没有看地上那个哀嚎的加里·坎贝尔，她直接伸出手抓住了希维尔正欲再次挥下的手腕。
“够了。”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强硬无比的命令。
希维尔倏地被这股远超自己的力量强硬地拉开。他踉跄着站稳，身体还在因为愤怒和遏制不住的力道微微颤抖。
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金色眼睛，依旧死死地、不甘地盯着地上那个伤痕累累的男人。
一旁的露西娅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回忆着这段不甚愉快的往事后续，只希望接下来看到的画面，不会让她感到更加窒息。
“露西娅！露西娅小姐！”那个加里少爷被仆人们七手八脚地扶了起来，看到露西娅后，如同看到了救星，立刻发出了哀嚎。
他指着希维尔，带着哭腔和愤怒控诉起来：“您看看！您看看您这个疯女仆！她竟敢袭击我！还把我打成这样！毁了我的礼服！这简直不可理喻！区区一个卑贱的仆人，怎么能这么冒犯贵族！简直反了天了！您一定要严惩她！给我们坎贝尔家一个交代……”
露西娅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她的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希维尔全身，评估着他此刻的狼狈。
熟悉的玫瑰冷香终于让希维尔狂怒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金色眼眸中那充满攻击性的杀气迅速褪去。他看了一眼冷着脸打量他的露西娅，又低头看到自己染血的双手和狼狈的模样，刚刚不管不顾的后怕终于涌了上来。
他闯祸了。
惹了不该惹的人，还丢了大小姐的脸。
“对、对不起，大小姐……”他立刻恢复了那低眉顺眼的“希薇儿”样子，声音带着颤抖和惶恐，“我……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那似乎是带着水光的眼眸中，没有一滴泪水，只有害怕被主人发现真实自我的恐慌。
露西娅看着他看着他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样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她终于从纯粹的“所有物被冒犯”的怒气中，察觉到他此刻的状态并不好。很可能是刚才的扭打消耗了太多力气，甚至可能受了点内伤。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解下自己的披风，然后将它盖在“希薇儿”血迹斑斑的身体上，遮住了他不成体统的模样，也隔绝了所有不友善的窥探。
接着，她看着“希薇儿”那惊慌又不安的小脸，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抬起他的脸，轻柔地擦去了他脸颊上的血渍和脏污，同时又小心地避开了他脸上的伤口。
只是当目光再次触及他脸上那红肿的掌印时，她的指尖停顿了一下。暗红色的眼眸深处，遏制不住地流露出冷凝的怒意。
一旁的露西娅能感觉到曾经的自己心中翻涌的不爽，正如她此时此刻即使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是不爽极了。
那可是她以前都不忍心重罚的“希薇儿”。
“露西娅小姐，您看看我！您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这些都是因为您身边这个没教养的野蛮女仆！您怎么能允许这样一个粗俗的平民留在您身边？您……”坎贝尔家幺子还在喋喋不休地试图告状。
露西娅的目光终于从“希薇儿”身上移开。
“闭嘴。”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将加里所有未出口的抱怨与指控都冻结在喉咙里，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发不出任何声音。
露西娅懒得说一些场面话，也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对于那时的她而言，什么德洛文家的生意伙伴这些事情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她懒得浪费任何口舌在这种人身上，甚至连多看一眼、多听一个字都觉得聒噪至极。
她的指尖在空中划过几道轨迹，暗红色的冰纹魔法阵出现在在她的身前。
下一刻，刺骨的寒气凭空涌现。
一层又一层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霜以极快的速度从加里和他身边所有坎贝尔家的仆从脚底蔓延了上来，在他们连惊呼声都还没发出的时候，将他们凝固成了表情惊恐的冰雕。
整个舞会现场，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连音乐都仿佛被冻僵了。
之前那些带着看好戏心态的人，不由自主地收敛了表情，甚至悄悄向后缩了缩，生怕被这个向来随心而为的魔女波及。
“放心，死不了。”
露西娅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全场。
“敢动我的人，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希望这三天时间，能足够让你们学会冷静和……界限。”
说完，她看也不看那几座冰雕，转身，一手穿过希维尔的膝弯，一手稳稳揽住他的脊背，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将还在不明所以又惶恐不安的希维尔打横抱了起来。
“大小姐？！”希维尔惊呼了一声，苍白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显然露西娅的行为让他更加不安。
他挣扎着想下来。
“别动。”露西娅的声音依旧冷酷，“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希维尔的身体瞬间僵住，不敢再动弹。
他怯怯地瞟了一眼那几座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的冰雕，又看了看露西娅此时此刻黑不见底的脸色，顿时老实了下来。
他抓紧了身上沾染着主人冷冽香气的披风，往露西娅的怀里缩了缩，像只受伤后蜷缩在主人怀里的小猫，安静又乖巧无比。
但另一侧的露西娅却明显看到了他不甘心咬唇的模样。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就这么消失在礼堂外浓重的夜色里。
而留在现场的露西娅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那座属于加里·坎贝尔的冰雕。
看着指尖依旧穿透了眼前的画面，她冷笑一声。
“看来……还是太便宜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露西娅的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