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78区》绿野仙兔

3、茶水间的惊喜

　　乔岚一路踉踉跄跄地朝茶水间走去。她的身体还残留着一股冰冷的湿意，那是软体怪物死去时留下的水渍，已经渗进了衣服，贴在皮肤上，冷冷湿湿，像一条蛇盘在脊背，随着她每一次呼吸蠕动，让她全身汗毛竖起。

　　“这里还是办公室的样子……也许茶水间还能找到吃的。”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什么东西。
　　走廊两侧的灯光依旧明亮的像白昼，可是经历了刚才的一场变故，灯光彷佛失去了温度，反而像手术室里泛着寒光的无影灯，冷静、克制、无情。乔岚走在这种光底下，倒生出一种比黑暗更令人不安的心悸。

　　她一步步靠近茶水间，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张望，仿佛背后会突然窜出什么东西。直到推开茶水间的门，眼前景象让她心口猛地一松。

　　茶水间几乎保持着正常公司的模样，甚至透出几分久违的“人类温度”。冰箱在角落里嗡嗡作响，灯光映在银色门板上，仿佛一切还在日常的循环中。自动贩卖机的屏幕闪着微光，上面还滚动着饮料的广告，塑料包装的亮丽颜色在死寂的环境里格外突兀。墙上贴着的提示字条有些皱巴巴的，上面写着“注意节约纸杯”。桌子上整齐摆放着几袋未拆封的速溶咖啡粉，散发着廉价的香气。

　　一瞬间，乔岚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刚才打印室里的惨状，也许只是幻觉。这里依旧是她熟悉的公司，冷气有点过猛，茶水间永远散发着廉价咖啡和方便面的混合味道。

　　她忍不住快步走向零食柜，心里燃起一丝久违的希望。手指抓住柜门拉手，用力一拉，期待着能摸到一袋薯片，或至少一块压缩饼干。

　　然而，柜门刚开到一半，一声沉闷的“咚——”响起，一个人影直接从柜子里滚了出来！

　　“哎哟我去——！” 柜子里的人发出一声惨叫。乔岚吓得猛地后退，心脏差点跳到嗓子眼。

　　那人摔在地上，怀里死死抱着一大堆东西：薯片、饼干、能量棒，还有几瓶功能饮料。背包鼓得像随时会炸裂，可他仍像抱婴儿一样紧紧搂着这些食物，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后的财富。

　　男人抬起头，稀疏的头发在灯光下反射出令人心酸的光泽，眼角的皱纹一道挤着一道，看上去像是个中年人。他看到乔岚时，先是一哆嗦，怀里的东西差点撒一地。可当发现眼前只是个脸色苍白、神情惊惶的年轻女孩时，他立刻挺直腰板，装模作样地冷哼：

　　“咳！吓什么吓？这里的吃的都是我的，你可别动啊。”

　　乔岚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开口，肚子却争气地“咕噜噜”叫了一声。那声音在死寂的茶水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把僵硬的气氛彻底打碎。

　　男人的表情明显僵了僵，眼神在她的脸和肚子之间犹豫几秒，最终叹了口气，从怀里抽出一根能量棒，丢到她脚边。
　　“算了，看你快饿死的样子，分你点。”

　　乔岚顾不上矜持，立刻弯腰捡起，撕开包装，三两口吞下去。糖分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她几乎能感觉到身体被一点点唤醒，手指不再冰冷僵硬，呼吸也顺畅了一些。

　　男人看着她，摇头叹气：“啧，你这是饿死鬼投胎啊。”
　　乔岚抬起头：“你是谁？”

　　男人挺了挺腰板：“我叫吴杰，今年二十八岁，以前是创纪元的高级程序员，现在嘛，就在七十八区勉强混口饭吃。”
　　乔岚挑了挑眉，心里默默腹诽：二十八岁？你怕不是活了两轮二十八吧。那头顶光得能照见人影，皱纹沟壑纵横，看上去足足有五十有余。七十八区的环境竟然能把人摧残到这种地步吗？不过想想也对，创纪元的程序员竞争激烈，能在二十八岁爬到高级程序员，必定拼得极狠，他自己恐怕也以此为荣。只是如今末世，传奇程序员的光环，未必有一个能跑得快的快递小哥有用。

　　吴杰没察觉到她的吐槽，自顾自地问：“你呢？”
　　“我叫乔岚，普通大学生，来实习的……不过记忆有点问题，今天才发现世界好像完全变了。”她说得小心翼翼，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吴杰愣了一下，旋即满脸鄙夷：“大学生？还失忆？啧，这下可惨了。你就是活靶子啊。战斗力这么低，能吃一顿是一顿吧。”
　　乔岚不想争辩，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手指慢慢拧着湿透的袖子，水滴“啪嗒啪嗒”落下。

　　吴杰见她不说话，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不过话说回来，你能走到这儿，也说明不太废。刚才打印室那边是不是有动静？我听到怪物的声音，还有人在求救——那求救声可渗人了，我躲柜子里腿都软了。那个可怜人……估计早没命了吧。”

　　乔岚抬眼，淡淡道：“那个求救的人，其实是我。”
　　吴杰一愣，嘴里的饼干差点掉出来：“啥？！”

　　“我杀了那东西。”她盯着吴杰。
　　空气在茶水间里瞬间凝固。冰箱的嗡鸣声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唯一的背景音。

　　吴杰呆呆地盯着她，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拍了大腿：“卧槽！你杀怪了？一个失忆妹子，把怪物干掉了？！”

　　乔岚懒得解释，只是抬手拧紧湿漉漉的袖口，衣角滴落的水痕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冷印子，那正是最有力的证据。
　　吴杰看着看着，眼神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鄙夷，到震惊，再到带着一丝警惕。他语气勉强带着欣赏：“……不错啊，你很有实力。”

　　可乔岚从他眼底看出来，那份“欣赏”里，还混着不安与怀疑。毕竟，眼前这姑娘看上去并没有杀怪的魄力。她的脸色苍白，五官清秀，更多像一个在课堂上安静记笔记的学生，而不是能正面对抗怪物的战士。

　　乔岚把从科林清洁队那里得到的小平板和那袋怪物液体掏了出来，却带着几分试探说到：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吴杰原本还在津津有味地啃着饼干，嘴角沾着碎屑。听到这句话，他下意识“咔嚓”一声停住，动作僵硬，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他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骤缩，比铜铃还圆。

　　“我靠！”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颤抖，“你怎么会有这东西？！这可是科林清洁队的智能终端！”
　　吴杰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身上的零食哗啦啦掉了一地，他甚至没去捡，整个人像被火烧屁股一样扑到桌边，眼睛死死盯着那块小平板。

　　他伸手，动作急切得像要抢肉。
　　乔岚眉头一皱，猛地把东西往后一收。

　　吴杰的手僵在半空，像被针扎了一样，讪讪收回，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但眼神还是没离开，眼巴巴地黏在那东西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对峙。

　　乔岚先开口：“他们说要让我接受什么招聘考验。”

　　吴杰愣了一下，脸色像被人当头泼水。他先是嘴巴半张着，愕然无言。然后——整个人骤然切换了一副面孔：眼里的震惊被笑容掩盖，眉眼间浮起谄媚，甚至有几分讨好的光。

　　“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他语速飞快，仿佛生怕乔岚反悔，“咱们要不结伴同行？你给我引荐引荐？我跟着你混行不！”
　　乔岚微微眯眼。

　　“姐”这个称呼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从失忆后，她对自己的身份几乎一片空白，被这“大叔”亲昵又油滑地叫，反而更让她本能警惕。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快速权衡：在这鬼地方，四周都是怪物，如果真孤身一人，打探不到信息，那才是真正的死路。
　　眼前这个油腻“中年男人”……至少是个活人。

　　乔岚又把那袋液体举起来，放到吴杰眼前，语气淡淡：“那这个呢？”
　　吴杰的眼神顿时更亮了，像夜猫子见了火光。

　　“姐，这你就走运了！”他说话时声音都压不住兴奋，“这终端可不是摆设，它能扫描怪物残留物，记录效果！我以前见过别人用过！你拿给我，我可以给你演示一番！”

　　他伸出手，动作竟小心翼翼，比刚才抱零食还虔诚。

　　乔岚沉默了一瞬，把小平板递过去。她的指尖还未完全松开，眼神依旧冷冷盯着吴杰，仿佛在暗暗提醒：别耍花招。
　　吴杰咽了口口水，才小心翼翼接过。他的手甚至有些激动的颤抖。

　　指尖划过屏幕，轻轻一滑，屏幕顿时嗡地亮了起来。冷白的光投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副极度专注的神情。
　　很快，一个扫描界面弹出。

　　吴杰把袋子放在感应区。
　　小平板嗡嗡作响，像在低声共鸣，光点闪烁几次后，屏幕浮现出一行行冰冷的字：
　　【样本：软□□】
　　【效用：可使肌肉酸软，延缓敌人动作，短暂束缚】
　　【状态：已收录】

　　乔岚屏住呼吸，她的脑海立刻浮现出那场搏斗：四肢被酸软感缠绕，呼吸被湿冷的触手压制，窒息与无助的绝望……她甚至觉得此刻空气里都弥漫着那股潮湿恶臭的气息。

　　“牛啊！”吴杰猛地喊出声，兴奋得差点蹦起来，“姐，这可是救命神器！能拖慢怪物动作，我们就有机会逃跑！这终端就是清洁队的重要装备，收集信息大有用处！”

　　兴奋之下，吴杰换上一副谄媚笑脸。
　　“姐——不，老大！”吴杰立刻改口，“以后我就跟着你混！别嫌我怂，我最会找吃的，还会找安全的落脚点！你要啥我都能干！”
　　乔岚沉默良久。

　　她能看出，这人虽然油滑，但在这种险境里，也许真能在某些时刻派上用场。至少，他会说话，会跑，会找食物，比孤身一人要好。

　　“那我们结伴。”她缓缓开口，“不过——别叫我姐。我应该比你小。”
　　吴杰连忙点头，语气像个小学生：“行！老大！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大！”

　　他舔了舔嘴唇，又压低声音补充：“老大，你刚才说杀了怪物？那就对了！怪物一死，这空间会进入短暂的平静期。咱们得抓紧时间休整，之后‘门’就会出现，一般在五十米以内。不过它不会一直开着，错过就得等下一轮。”

　　“门……”乔岚心头一紧。
　　她才刚从一场几乎要命的搏斗中挣扎出来，身上仍带着未干的水渍与刺痛的伤口，呼吸间似乎还残留着窒息的恐惧。可眼下，她却不得不立刻面对新的危险，而且是那个名为“门”的究竟会通向何处，又能否给他们留下多久的喘息时间，她一点信息也没有。

　　吴杰像是看透了她的迟疑，笑嘻嘻地凑过来，语气轻松得过分：“老大，你放心，我对这里的时间变化最敏感。跟着我，先休息一会儿。”

　　乔岚凝视着他。犹豫、警惕与疲惫在心底交织，但她明白，既然决定结伴，就必须走下去。
　　她缓缓点了点头，像是给自己下了最后的决心。

　　两人随即在办公室开始了翻找。
　　零食柜里的薯片、压缩饼干、巧克力像战利品一样被清理出来，甚至角落里还找到一袋遗忘已久的方便面。
　　他们把饮料、零食、甚至几件趁手的“武器”——钢尺、剪刀、拆信刀——全都塞进背包。

　　乔岚小心翼翼地把小平板收好，贴身放进内侧口袋，那袋液体则被她装进侧袋。她明白，这些东西或许是她唯一能握住的筹码。
　　等一切准备妥当，疲惫终于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乔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背包放在怀里，手臂环抱，像随时准备醒来战斗。
　　她的眼皮一点点下沉，呼吸渐渐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