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78区》绿野仙兔

2、清洁小队

　　正在乔岚努力理清思绪、分辨自己是否还活着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接着一支五人小队缓缓走进房间。

　　不是同事，也不是安保，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防护服，胸口印着一个巨大的 C 型标志。
　　乔岚盯着那个标志，脑海里飞快地检索公司内部的所有子品牌、外包商和合作伙伴，却没有找到任何对应的记录。这绝不是创纪元旗下的任何一个LOGO，更不是她熟悉的执法部门的装扮。

　　防护面罩反着白炽灯光，让人看不清表情，这群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就连脚步声都像是经过程序编排的节拍。
　　乔岚屏住呼吸。那画面像极了她曾在实验视频里看过的灭菌机器人，只不过这些人明显有血有肉，却又冷冰冰得像机器。
　　他们手里的工具更让她怀疑人生。

　　乍看是清洁用品——刷子、吸尘器。可仔细看，每一件都闪烁着冷冷的金属光泽：毛是光纤丝，能透出细微的蓝光；吸尘器的透明腔体里嵌着管线，像是科研实验用的离心罐。

　　小队全程没有交流，只有固定的工序。
　　一个人挥舞纤维刷子，对墙角残留的水渍进行扫描；另一个人提起吸收装置，对准地面“嘶——”地吸取残余的液体。那吸收器像活物一样蠕动，透明腔体里液体翻滚，被一道道光切割、分析，然后被分装进掌心大小的银色袋子里。
　　整个过程冷静、娴熟、机械。

　　就像他们已经无数次处理过类似的场景。
　　“异常代号 S387，异常液体已改造。”

　　一个队员低声报告，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金属质感冰冷无比。
　　乔岚僵在角落，手指僵死在地面，连站都站不起来。她盯着那不知道是吸尘器还是吸收器的设备，心头一个可怕的念头盘旋：——如果这些人觉得她也是“残留物”，会不会连自己也被一并收集？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像砂纸。

　　可比起刚刚的软体怪物，她确信面前的“应该”是人类。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丝勇气。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颤抖：“刚刚这里……有东西……你们是？”
　　声音刚出口，就像一颗石子丢进了山谷——没有任何回应。
　　几秒后，那个走在最前的队长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头盔反光玻璃映出乔岚狼狈的身影：湿透的衣衫、死里逃生的惊惶、眼底的恐惧和困惑。仿佛她不是活人，而只是房间里的另一块污染物。
　　队长“咔嗒”一声取下头盔，露出一张古铜色、硬邦邦的脸。他没有直接回答乔岚的问题，而是淡淡地对队友说道：
　　“看来又有居民受感染，出现暂时性记忆缺失。”

　　语气冷漠，仿佛在讨论一张被打湿的A4纸。
　　乔岚愣住了。“受感染？记忆缺失？什么意思” 他们根本没打算和她确认她看到了什么，也没打算解释刚刚那个软体怪物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追问她是否受伤，更没有人安慰她受了怎样的惊吓。
　　他们自说自话。

　　窃窃私语一阵后，一个队员随手丢给她一个比手掌稍大一点的平板电脑，以及刚刚封装好的银色袋子。小袋子里的液体属于那个差点淹死乔岚的怪物——如今缩成了一小包透明胶状体，像某种廉价的科研样本。

　　“自行观看。超出部分，不在服务范围。”队长丢下这句话，语调不带一丝情绪。

　　随即，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伸手，把背上的圆形装置解了下来，形状像个厚重的轮胎。只见他们轻轻一按侧边的按钮，那东西忽然抖动、展开，瞬间变成一台电动独轮平衡车。众人一脚踩上去，身形稳稳立起，随即如同整齐的机械列队般驶入走廊。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低沉而连续的嗡鸣，像野兽咆哮被压抑在喉咙里，越来越远。转眼间，他们的背影就消失在拐角，只留下乔岚呆站原地——想追，却根本追不上。

　　房间再次陷入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乔岚怔怔地望着手里那袋液体，手腕止不住发抖。胸腔里翻涌的不止是恐惧，更是一种无法名状的孤独。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活了下来，还是被他们判了死缓。

　　风从走廊缝隙里灌进来，带着冰冷的气息。
　　乔岚一个人立在空旷的房间里，手里攥着那台薄薄的平板和一袋怪物的残渣。
　　整个楼层空旷的出奇，手机被不明液体泡坏，公司的计算机也不再运作更别说上网看发生了什么。
　　乔岚想离开，但唯一的出口-电梯也早就停止了运行。彷佛这里变成了另一个孤寂的世界。

　　她脑子乱成一团：要不要留在这里？外面是否还有别的怪物？刚刚那五个人到底是谁？他们说的“感染”和“记忆缺失”是什么意思？

　　乔岚决定冷静下来，她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她打开了那对人马留下的平板，彷佛这是她仅剩的依靠，屏幕亮起，对她的脸轻轻扫描了一下，然后一行行文字像冷静的指令一般跳入眼帘，字里行间闪烁着官方而理性的语气——似乎是一则“招聘启事”。

　　“随着创纪元公司的技术不断深化，纪元市对能源的依赖日益增强。现有能源已无法满足公司庞大的算力需求。部分领导层尝试利用核能以提供超额电量，经过多轮评估，最终批准在78号楼地下进行小规模实验。实验初期虽出现意外泄漏，仅有部分员工受到影响并获得补偿，但随后核能触碰沙漠深处陨石，引发更大反应。以78号楼为中心的空间开始异常扭曲，纪元市逐步被坍塌到地底，形成被称作‘78区’的扭曲空间。人类都被随机分割在不同的空间里”

　　乔岚抬起头，望向漆黑的走廊。心跳骤然加快，耳边似乎都能听到血液奔腾的声音。“随机分割……封闭空间……怪物……难道真的末世了？”

　　她的思绪像风暴一样翻涌，又不由自主地落回那些熟悉的记忆——：大学课堂上，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系统架构”四个字；宿舍夜晚，舍友躺在床上刷手机，自己则一边戴耳机一边敲击键盘，键帽咔嗒声与音乐混杂成奇怪的节奏；还有昨天——她记得自己还在纪元市中心吃拉面，汤热气腾腾，碗边还溅了几滴油花。

　　那一切明明如此真实，她甚至能回忆起汤里那股淡淡的葱香味。可偏偏，这些鲜活的记忆，在眼前扭曲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
　　为什么？

　　更远的时候的细节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大学之前的记忆就像被人用橡皮狠狠擦掉的书页，干净、光滑的让人心慌。她的父母了？为什么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难道……自己真的因为核泄漏而记忆错乱？
　　乔岚感到背脊一阵寒意，冷汗顺着肩胛骨滑下，她几乎能感觉到衣服被打湿的那股冰凉。

　　她努力抬起手，把目光重新投向平板。脑海中一连串问题像火花般蹦出，冷汗顺着脊背滑下。但平板上的文字依旧冷静无情，像是在向她宣告某种无法逃避的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必须理清逻辑，否则下一步连迈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上面继续解释：
　　“各空间内的生物，包括人类在内，部分出现神经错乱、记忆丧失，最终可能因变异形成怪物。怪物可以穿梭于不同空间，破坏力程度各不相同。人们在与怪物的战斗中发现怪物崩塌时释放的能量会生成‘门’，通往新的空间。下一个空间的情况无序，有些资源丰富，有些则环境险恶。通过不断探索和战斗，一部分幸存者逐渐形成团队，也是我门团队的雏型，我门利用怪物残骸制造武器，甚至发现能用残骸能量开启先前探索过的旧‘门’，使空间变得可控。”

　　乔岚的指尖轻轻划过文字，心里暗自盘算。“怪物坍塌、释放能量形成门……也就是说，打怪不仅是生存，更是开辟通路的关键。”

　　她想起刚才，那只软体怪物在办公室里蠕动、哭泣。它崩塌时的气浪，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原来，那就是“能量”？

　　乔岚的手指滑向下一页，屏幕上的文字缓缓展开历史与规则，冷静而官方的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门通过一扇门来到了一个资源丰富的空间，定居并建立了‘花园之地’。这里的居民，我们称之为公民。公民们各司其职：有的负责科研，有的负责种植，确保生活与科技同步发展。战斗力卓越的成员成立了‘科林清洁队’，穿梭于各空间，负责“清洁”怪物并带回怪物残骸和资源，持续充实花园之地。清洁队的终极目标，是寻找并开启能离开78区的最后之‘门’。在目标实现之前，清洁队既保持花园之地的稳定，也筛选并解救幸存者，使其加入公民行列。然而，随着公民数量增加，花园之地能可持续提供的资源已接近零界点，我们无法主动引导新的外邦人进入花园之地。”

　　屏幕下方，一行文字格外显眼，仿佛在直视乔岚的心底：
　　“现在科林清洁队现面向优秀外邦人招聘，颁发有限工签，参与清洁任务，享受花园之地的先进装备、充足食物资源、系统化战斗训练，大幅提升存活概率，并与我们一同寻找终极之门。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的签证考核？”
　　最底下，一个闪耀的绿色按钮不断轻微跳动，像是在无声呼唤，等待她伸手去触碰。

　　乔岚咬紧下唇，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人才补充……看来清洁队的人被怪物杀死了吧？难道……看到我刚刚杀死了软体怪，他们就认为我有潜力？”
　　可是，这潜力是荣誉，还是陷阱？

　　她望着那颗绿色的按钮，手指不自觉地抖动。它像一颗糖果，外表光亮诱人，却可能藏着毒液。
　　一旦点下去，或许自己能得到装备、食物，得到一条看似安全的道路。

　　可另一种可能是：一旦点击，她会不会成为某种被牺牲的消耗品，这些人到底可不可信？
　　“糟了，大学时候小说看得太少……”她在心里讽刺自己。
　　“这种所谓的末世招募任务，到底是诱饵，还是真实的机会？”
　　就在这时，肚子忽然咕咕作响，刺耳地在寂静里回荡，提醒她：不论世界如何扭曲，她仍然是个普通人，需要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