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SS级元帅递婚书后》演缘

4、冰山的阴影

　　捏着那张印有银色狼头徽章的警告函，纳西在公寓冰冷的门口坐了不知道多久。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刺骨的寒意。SS级雌虫的怒火，哪怕只是泄露出的一丝余威，也远非他所能承受。
　　撤销申请吗？
　　现在似乎还来得及。只要他低头，认输，承认自己的不自量力，或许家族的危机就能解除，而他也能重新回归他平静（或许平庸）的生活。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个人终端，匹配中心的申请页面还停留在那里。【撤销】按钮是灰色的，旁边有一行小字提示：“申请已进入审核流程，暂不可撤销。”
　　心脏猛地一沉。
　　就在他感到绝望时，终端突然又响起一声提示音。不是通讯，而是一封来自加密频道的邮件。发件人匿名。
　　邮件内容很短：
　　【洛森贸易的调查已暂停。军务监察处的人已撤离。冯·伊西多尔元帅办公室介入了。】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解释。
　　纳西愣住了。
　　元帅办公室介入？那个刚刚才给他送来冰冷警告的元帅，转身又插手了他家族的麻烦？
　　为什么？
　　是了……那条警告函的核心是“认清你的位置”和“妄想触碰星辰”。对方动用军务监察处来打压他，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是“越界”触碰了元帅的领域，成了对元帅权威的一种试探。雷克斯·冯·伊西多尔出手，并非为了帮助纳西，而是为了警告那些借题发挥的势力：即便是我拒绝的东西，也轮不到你们来插手处置。
　　冷酷，傲慢，却又符合逻辑。
　　但这微不足道的“介入”，对濒临绝境的洛森家来说，却是喘息的契机。
　　纳西关掉邮件，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冰冷的警告函上。恐惧依旧存在，但另一种情绪，却如同石缝中挣扎的小草，顽强地探出头来。
　　他再次想起了战术推演大赛上感知到的那一丝痛苦。
　　那座冰山，并非坚不可摧。他内部有着巨大的裂痕，而外部，还环绕着无数虎视眈眈、随时想从他身上撕扯下利益的鬣狗。
　　他撤销申请，就能安全了吗？那些鬣狗就会放过他吗？或许不会。他已经被打上了“试图触碰星辰”的标签，成了某些势力眼中可以用来试探元帅的棋子。
　　进退维谷。
　　纳西缓缓站起身，靠在门板上。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眼中挣扎和恐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他拿出终端，不是联系匹配中心，而是拨通了弟弟艾瑞克的通讯。
　　“艾瑞克，家里情况怎么样？”
　　“哥！你没事吧？那些军雌突然接了个通讯就走了！说调查暂时中止，但要我们随时配合！雌父都快虚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瑞克的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困惑。
　　“没事了，暂时。”纳西的声音异常冷静，“告诉雌父，最近公司业务谨慎些，不要再接任何敏感线路的订单。等我消息。”
　　“哥……你到底……”
　　“相信我。”纳西重复了这句话，然后结束了通讯。
　　他低头，看着警告函上那咆哮的银狼徽章。
　　认清我的位置？
　　是的，我认清了。
　　我的位置，或许不在你身边。但我选择的位置，就是面向你，而不是背对你。
　　他小心翼翼地将警告函折好，收进口袋。这不是屈辱的证明，而是他决意的开端。
　　与此同时，军部高级军官俱乐部。
　　雷克斯·冯·伊西多尔并非来此休闲，而是与一位来自星际安全委员会的特使进行一场必要的非正式会晤。会晤结束，特使离去，雷克斯并未立刻离开，只是端着一杯未经调和的烈性蒸馏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帝都的万家灯火。
　　他的存在本身就让俱乐部这一层的氛围显得有些凝滞。其他几位同样在此休息或谈事的高级军官，都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距离，交谈声也压低了许多。
　　“听说了吗？匹配中心那件荒唐事？”一个压低的、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隐约传来，即使说话者自以为足够小心，依旧逃不过SS级雌虫敏锐的听觉。
　　“怎么可能没听说？C级雄虫匹配雷克斯元帅……真是年度最大笑话。”
　　“据说元帅办公室直接驳回了，还发了警告函。”
　　“啧，不自量力。不过……我倒是听到点别的风声。”另一个声音加入，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你们不觉得，最近西里尔·阿斯塔阁下，有点奇怪吗？”
　　雷克斯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冰灰色的眼眸依旧望着窗外，但注意力已然分散。
　　“西里尔阁下？他怎么了？不是刚和他的那个亚雌……叫什么来着？哦对，洛兰·瑟维尔，闹得满城风雨吗？为了他差点掀翻了半个地下拍卖场，最后豪掷百万星币把人买走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对“冲冠一怒为蓝颜”这种戏码的玩味。
　　“是这事儿，但又不全是。”先前那个声音继续道，“我有个表亲在圣所工作，他说西里尔阁下最近去进行精神力评估和疏导的频率高得异常。而且……怎么说呢，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还是那么强大得不像话？”
　　“不是力量的问题。是……感觉。以前的西里尔阁下，冷是冷，但那种冷是居高临下的、理所当然的。现在嘛……圣所的人私下说，他好像……多了点‘人味儿’？会对工作人员说‘谢谢’，偶尔还会走神，甚至有一次，他们看到西里尔阁下居然在光屏上浏览……古地球时期的解剖学文献？你说奇怪不奇怪？”
　　“噗——解剖学？那位阁下不是一向只对提升精神力和星际战略感兴趣吗？”
　　“谁知道呢。也许和那个亚雌有关？不是说那个洛兰之前翅膀受了重伤吗？说不定是为了他研究的？”
　　“啧，真是换了只虫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他和元帅的婚约，虽然名存实亡，但好像一直没正式解除吧？”
　　话题不知不觉又绕回了雷克斯身上。
　　“哼，婚约？现在西里尔阁下身边有了那个亚雌，闹得沸沸扬扬，这婚约跟解除了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可惜了元帅阁下……”
　　“可惜什么？难道你还觉得他们般配？两个都是顶尖的，但一个冷得像冰，一个……现在好像没那么冷了，但也更让人看不懂了。凑在一起，那画面想想都让人觉得窒息。”
　　交谈声渐渐低下去，转移到了别的话题。
　　雷克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不起丝毫暖意。
　　西里尔·阿斯塔。
　　这个名字曾经代表着他未来轨迹中一个符合逻辑的、高匹配度的、强强联合的节点。冷漠，强大，目标明确，和他是一类虫。婚约的存在与否，对他而言更像是一项需要履行的程序或一个战略合作条款。
　　对于西里尔近期的变化，他有所耳闻，但并未过多关注。那只亚雌的事情闹得很大，他想不知道都难。只是他从未将那些“变得奇怪”、“多了人味儿”的传闻放在心上。
　　直到刚才听到“解剖学文献”这个词。
　　这确实不符合西里尔·阿斯塔一贯的作风。那个雄虫的冷漠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人类古文明那种“低等”学科，从未表现出任何兴趣。
　　一丝极其微小的疑虑，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在雷克斯冰冷的心湖中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但很快，这丝疑虑就被他摒弃。西里尔如何，与他无关。婚约是否解除，何时解除，也只是时间问题和一个形式。他从不将精力浪费在无谓的揣测上。
　　至于那个叫纳西·洛森的C级雄虫……
　　雷克斯的脑海中掠过副官汇报时那荒谬的画面，以及警告函送达后的反馈——那只雄虫似乎安静了，没有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很好。识时务。
　　他放下酒杯，转身离开俱乐部。高大的身影在走廊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冷硬的影子，所过之处，交谈声皆尽沉默，唯有敬畏的目光相送。
　　他并不知道，那只他以为已经“识时务”的C级雄虫，此刻正坐在狭小的公寓里，对着一堆光屏资料，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
　　“冯·伊西多尔家族偏好古典军事战略……喜欢秩序和效率……讨厌无谓的社交和甜食……旧伤据说在左肩胛骨下方和右腿膝关节……嗯，送修复精油会不会太冒昧？或者……手工锻造的□□模型？不行不行，太便宜了，配不上……”
　　纳西·洛森，在收到了SS级元帅的冰冷警告函后，正式开启了他那看似绝无可能、磕磕绊绊的——
　　“追求”计划。
　　他的第一步：研究“目标”的喜好与弱点（虽然目前看来全是铜墙铁壁），并准备一份“不那么惹厌”的礼物。
　　微光，决定开始尝试融化冰山。尽管它微弱得可能连冰山的倒影都照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