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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红线和蜜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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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我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拨浪鼓,清脆活泼的声响跳跃开来。
「你们妖精不喜欢拨浪鼓吗?」我抬眼望向对面,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只有小孩子才喜欢。」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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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梦醒。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
自家中开火起,柴火便耗得飞快。所以便有了他上山砍柴的活。
我提着小筐紧随其后。
山路湿滑,他偶尔放缓脚步,不动声色地为我拨开横生的枝杈。
今日他原本打算独自上山,但是被同样早起的我逮住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想再看清那根缠绕在他小指上的神秘红线。只是寻常的肢体接触总显得刻意,易被他察觉。
其实平日的触碰倒也有,自是不小心碰到立马弹开然后道歉。若真要刻意制造接触,总觉得自己像个心怀不轨的诡怪之人。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努力筹划,试图寻些不那么刻意的、能持续稍久的接触由头——比如为他上药包扎,或缝补衣袖。
蹲守多日,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尤其是对于无限这样的人来说。
上山砍柴倒是个好机会,假如不小心摔倒受伤,引得他俯身查看。这野外空旷,我便可趁机瞧个仔细。
行至一处林木茂盛之地,他回头对我道:“在此处稍候便可。”
斧起斧落,干脆利落,木柴应声而裂。他手臂线条绷紧,侧影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利落。
我一边佯装拾柴,一边暗自物色“下手”之地。
不远处倒是有片空地,生着些软草,摔上去应不会太痛,正是“意外”的绝佳场所。
一切就绪,我准备好了。
深吸一口气,正欲“哎哟”一声跌出去,却猛地瞥见那处软草旁竟沾着未干的泥泞。
这身衣裳可是今早刚换的。
动作霎时僵住。犹豫只在刹那,那声惊呼硬生生卡在喉间。
我只得悻悻地收回脚,恢复了原本老实站立的姿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了?”
“没事,总感觉雨后清晨泥土有些湿润。”
他点头:“走路要小心了。”
我正为自己临阵退缩而暗自懊恼,想着下一次再找机会。
只是不知道是天赐良机,还是实在倒霉。脚下忽然一滑——方才注意力全在那滩泥泞上,竟未留意到苔藓早已悄然覆上了脚下的青石。
身体瞬间失衡,我低呼一声,结结实实地朝旁跌去!
“当心。”
预想中与地面的碰撞并未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已迅捷地揽住我的腰,将我稳稳带向一侧。无限不知何时已掠至身旁,动作快得只余一道残影。
林间微风拂过,带起他几缕发丝,轻轻扫过我的额角。
和那一晚一样。
我的手掌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前臂,隔着衣料,甚至能感受到其下流畅而蕴藏着力量的肌肉线条。
慌乱间,假装不刻意的努力将手移向他的手背上,紧紧不放。掌心沁出薄汗,心跳如擂鼓。
“等等,先别松手。”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仰头看他,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我好害怕啊……”
话一出口,瞥见这青天白日、林静风和的景象,我的笑容不禁僵了几分。
“好怕…好怕又有人来打劫我……”
“别怕,我在。”他的声音软了几分,竟真的听信了,一本正经安慰我。
我的手仍旧不松,假装害怕缩进他的怀里。
而我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那只手上——小指根处,一缕极细的红线在透过叶隙的阳光下若隐若现,比那夜所见更为清晰,仿佛有生命般微微缠绕。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我仰起脸,语气尽可能显得真诚:“无限,你人真好……我有份礼物想送给你,你闭上眼睛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只听他应了一声,我慢慢退出他的怀抱。
一只手把他的手放下,另一手则迅速抓住那根红线。确认他闭上眼睛,我慢慢跟着红线走,一直到看不见无限的人影,我抓着红线狂奔起来。
也不知道红线的另一头是谁。
我狂奔着,脑袋里想的东西却很多。
明明我想要化解他的执念,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这样不就不会那么狼狈了吗。
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另一个想法压下——若我坦白却无力实现,岂不更令人失望?
这个念头压下去,另外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咚咚」
心跳好像也随着心里的那个声音,在胸腔中咚咚作响。
什么情况?
看着不远处仍旧乖乖闭眼的无限。
我回到了原位。
红线,往往牵连着两个人才对。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
没办法,我只能放弃,因为现在的红线已经没办法找另外一头了。
我看着不知何时的红线,已如蛛网般层层缠绕住我的手指、手腕,甚至蜿蜒攀上我的腰身,绊住我的双脚,让我寸步难行。
每试图挪动一步,它们便如同拥有生命般黏腻地收紧。
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从中挣脱出来。
孤零零的红线像受了委屈似的,在空中微微颤动,迟疑着、却又执着地试图再次向我靠近,想要重新缠绕上我的指尖。
我抬手将它们用力推开。它们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如失去凭依的萤火,缓缓消散在视线尽头,再无踪迹。
我小心翼翼走回无限面前。他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眼睫低垂,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那份所谓“礼物”在脑中飞快转了一圈,只是我浑身上下,除了临走前顺手从桌上抓的那包蜜饯,实在是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从怀中掏出用素色巾帕仔细包着的蜜饯。
“张嘴。”我声音还带着一丝未平息的微喘,却努力让语气轻快起来。
他闻声,微微启唇。
我看着他那副全然信任、任人施为的模样,又瞥了瞥手中那块不小的蜜饯,忽然觉得直接塞进去未免太过粗鲁。
于是指尖稍一用力,将蜜饯仔细地掰成两半。
一半自然地送入自己口中,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
另一半则轻轻递到他的唇边。
他顺从地低头,就着我的指尖,含住了那半块蜜饯。温软的唇无意间擦过指腹,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我飞快地收回手,指尖蜷缩,仿佛那点温度仍灼灼地印在那里。
或许是因上午这接连的“意外”与奔跑带来的燥热还未散去,又或是口中酸甜的滋味作祟,一股莫名的笑意忽然涌上心头。
我忍不住掩嘴笑出了声。
听到我的笑声,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清冽的眸子映着林间碎金般的日光。
我瞬间心虚地别开视线,声音也低了几分:“甜不甜?”
他并未立刻回答。我忍不住悄悄抬眼,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
只见他唇角轻轻扬起,那笑容如同春冰初融。清冷的气质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冲淡,竟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甜。”他低声应道,声音里仿佛也浸着蜜饯的温润甘甜。
我的内心不禁感叹。
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