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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成年人要学会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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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延年!你怎么样?!”沅醉吓得赶紧扶住他。
  柏絮也跃回坑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我看到……”花延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将看到的恐怖景象说了出来,“他们把布朗德的心脏挖给了别人。”
  愤怒在所有人心头燃烧。
  就在这时—— 咔咔……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骨骼和腐肉在摩擦、拼接的诡异声响,突然从下方的死人坑深处传来!
  三人骇然向下望去! 只见坑底那些堆积如山的、本应彻底死去的残肢断臂,此刻仿佛被一股无形而邪恶的力量所驱动,开始疯狂地蠕动、聚合!
  断裂的骨头强行拼接,腐烂的肌肉纤维如同黑色的藤蔓般缠绕、融合!无数只手、脚、头颅、躯干……像是被丢进了一个搅拌机,正以一种违反所有生物法则的方式,强行组合在一起!
  不过短短十几秒,一个庞大、扭曲、集合了无数死者怨念与残躯的恐怖怪物,赫然出现在死人坑底!
  它的下半身,是由七八具尸体的下肢扭曲融合而成,如同一个巨大而恶心的蜘蛛腹部。
  八条由不同人腿拼接而成的、关节反向扭曲的蜘蛛足连接在两侧,尖锐的骨刺刺破皮肤,滴落着黑黄色的粘液。
  它的上半身,则更像一棵血肉之树!一个相对完整的男性躯干作为主干,从这躯干上,畸形地生长出七八条肤色各异的手臂!
  而每一条手臂的掌心,都赫然托举着一颗双目圆睁、表情痛苦扭曲的人头!那些人头的嘴巴无声开合,眼眶中闪烁着怨毒的绿光!
  最顶端,是布朗德那具被掏空胸腔的尸体坐在人头上,他空洞的胸腔正对着上方,发出无声的呐喊!
  这融合怪物散发出的怨气与恶臭,几乎形成了实质的黑色烟雾,充满了整个空间!
  “退后!”柏絮厉喝一声,瞬间将花延年和沅醉护在身后。面对如此骇人的景象,他的脸上依旧冷静,但眼神已凝重到了极点。
  那怪物发出一声混合了无数痛苦嘶鸣的咆哮,迈动它那畸形恐怖的足,猛地朝三人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柏絮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原本内敛的灵力如同解开了封印的冰川,轰然爆发!
  冰冷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他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回荡,带着一丝审判般的威严,“第十一夜雪。”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他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蓝色闪电,不再是教学时的示范,而是充满了极致杀伐之美的毁灭之舞!
  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只能看到一道道冰冷的、如同新月般的剑光在场中骤然亮起,精准地、优雅地、却又无比残酷地斩过那怪物的每一个核心连接点!
  一剑!两剑!三剑!…… 每一剑都带出一蓬浓稠的黑血和破碎的腐肉,每一剑都让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那些手臂上的人头疯狂地尖叫、咒骂、哭泣,却无法阻止那如同宿命般的冰冷剑锋!
  整整十一剑! 从起手到收式,仿佛只在弹指一挥间!
  柏絮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他手中的长剑纤尘不染,清冷如初。他缓缓将长剑归于腰间的无形剑鞘之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轻响。
  随着剑身归位—— 那庞大的、不可一世的融合怪物,骤然僵直在原地。下一秒,它的身体沿着那十一道完美的剑痕,平滑地、整齐地分解成了数十块巨大的尸块,“轰隆”一声砸落回坑底,再也动弹不得。
  弥漫的怨气黑雾开始迅速消散,而直到此时,一片片晶莹剔透、冰凉柔软的薄雪,才如同迟来的哀悼般,从空中缓缓飘落而下。
  雪花落在那些残骸上,落在花延年和沅醉惊愕的脸上,带着净化般的微凉,仿佛要洗净此地所有的污秽与罪孽。
  寂静,再次笼罩了B2层。只有雪花无声飘落的细微声响。
  花延年脑海中,布朗德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浓重的怨念似乎随着怪物的瓦解和雪花的飘落而消散了许多,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一丝释然: “谢谢你们……让我解脱……也让我知道了真相……”
  停顿了片刻,他提出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请求: “在一切结束之前,我能否再看一眼我的心脏,现在在什么人的身体里?我想知道它是否至少是在好好地跳动着……”
  雪花静静地落着,覆盖了罪恶,也聆听着这最后的悲愿。布朗德的头颅依旧静静地悬浮在花延年脑海中,那执念化作的低语并未停歇。
  花延年将布朗德最后的愿望转达给了柏絮——他想亲眼看看,那颗被强行夺走的心脏,如今在怎样一个人的胸膛里跳动。
  三人没有停留,再次折返那灯火通明、却比任何黑暗都更令人心寒的负一层。他们小心翼翼地搜寻,终于在一扇伪装成器械仓库的暗门后,找到了真正的秘密档案室。
  一排排铁柜里塞满了泛黄的病历,而一台孤立的、需要特殊密码的电脑里,则存储着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
  柏絮依旧用万能卡轻易破解了加密系统。
  供体编号:Braund-53
  受体姓名:魏怀仁
  交易时间、金额、经手医生……一列列数据触目惊心。
  柏絮用专用通讯器清晰拍下了所有信息,包括魏怀仁的身份证照片——一张看起来颇为儒雅的中年男人的脸。证据确凿,三人带着沉重的心情,迅速离开了这座埋葬了无数生命与良知的地下魔窟。
  再次坐进车里,窗外仍是浓重的夜色,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花延年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老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些人……”
  他想到了那些白大褂,那个院长,还有那个叫魏怀仁的人。
  柏絮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路灯光影下显得冷峻而坚定。“回首都猎灵局,我们会将证据移交给专门处理此类涉异案件的警方特殊部门。他们会进行后续的取证、抓捕和审讯。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无论是挥舞手术刀的,还是签署文件的,一个都逃不掉,必将接受法律的严惩。”
  花延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警方肯定会传唤那个魏怀仁的吧?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布朗德……他还在我这里,他想看看那个人。”
  柏絮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车辆驶入猎灵局那栋不起眼的小楼停车场,他才开口:“接下来的事情,属于常规流程,但涉及灵异后续,你们也需要在场。你和沅醉就暂时跟着猎灵局行动,我会把你们交接给这里的负责人。而我要带下一组新人出任务了。”
  没有休息,甚至没有喝一口水。柏絮带着两人径直走入猎灵局内部,来到一间依旧亮着灯的办公室。
  值班的是一位气质独特的男人,他拥有一头神秘的白色长发,几缕发丝垂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旁。他穿着特别的警服,正低头看着一份报告,眼神锐利如鹰。
  “乱队。”柏絮出声。
  白发男人——乱尘华抬起头,目光扫过柏絮和他身后两个明显带着疲惫与惊魂未定神色的少年。
  “小柏老师啊,看来今晚不太平。”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柏絮言简意赅地将幸福之家疗养院的情况、发现的死人坑、非法交易以及花延年脑海中布朗德的情况快速汇报了一遍,并将拍下的证据传输过去。
  乱尘华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眼神越来越冷。“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小柏老师,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柏絮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便离开了,蓝色的长发在走廊灯光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乱尘华的目光落在花延年和沅醉身上:“我是首都猎灵局特别行动队队长,乱尘华。今晚你们就在局里宿舍休息,天亮后,你们就可以见到魏怀仁了。”
  那一夜,花延年和沅醉躺在猎灵局宿舍干净却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窗外城市的霓虹无法驱散盘踞在心头的那片尸山血海的阴影和布朗德无声的哀泣。
  天刚蒙蒙亮,宿舍门就被敲响。乱尘华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警服,道:“收拾一下,魏怀仁已经到了,你们跟我来。”
  这是花延年第一次踏入警局内部真正的审讯室外,单向玻璃后,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墙壁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黑色大字如同沉重的枷锁,带来巨大的心理压迫感。
  魏怀仁坐在桌子后面,他的脸因为消瘦而显得皱纹不多,穿着质地不错的衬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成功商人的儒雅和善模样。
  若非亲眼所见那些冰冷的交易记录,花延年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非法购买心脏这种血腥罪恶联系起来。
  审讯开始了,警官语气严肃,直奔主题:“魏怀仁,你是否清楚,你移植所用的心脏,是通过非法途径获取的?”
  魏怀仁的脸上瞬间堆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甚至微微向前倾身,语气急切地辩解:“非法?警察同志,这怎么可能呢?幸福之家疗养院的院长亲口跟我保证,这是完全合法的!是经过正规渠道分配的志愿捐献啊!我……我是守法公民,我怎么会明知故犯呢?”
  他的表演堪称天衣无缝,那份被欺骗的愕然和委屈,几乎能骗过任何人。
  警官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严厉:“魏怀仁!收起你这套!我国一直严令禁止任何形式的器官买卖!你是多家连锁商超的老板,是知名的企业家,不要跟我们说你连法律都不懂!”
  魏怀仁被吓得一哆嗦,脸上的委屈更甚,几乎要哭出来:“警察同志,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个生意人,生病了就想活命……院长说得信誓旦旦,合同手续都齐全,我就信了……我真的是被骗的!我愿意积极配合,我可以把我签的所有合同都提供给你们!我愿意改过自新!”
  “非法交易下的合同本身就是无效的”警官冷冷打断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魏怀仁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再是表演,而是带着一种绝望的歇斯底里:“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十年前那场疫病,我的心脏落了病根,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配型成功,院长告诉我供体是自愿的,是签了协议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玻璃窗外,花延年听着这番哭诉,心情复杂难言。魏怀仁的话语里,有狡辩,有推卸,但或许,也有一丝真实的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渴望。
  这并非简单的善恶二元对立,而是被死亡的阴影扭曲了的人性。
  他在心中,轻声询问那个沉寂了片刻的意识:“布朗德,你听到了吗?你想怎么做?”
  脑海中,布朗德的声音许久才响起,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耗尽所有怨念后的疲惫与空洞:“他说的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如何,我已经死了。做什么……都无力回天了。”
  “如果……如果我想要他偿命……”布朗德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真的思考过这个最黑暗的选项,“你若为我杀了他,你的人生也会被毁掉,这不值得。”
  “我相信……你们国家的法律会给我一个公正的结果。”最终,他做出了选择,那选择里有一种令人心碎的豁达,“就当用我一个人的死亡,能换来这座魔窟被捣毁,能救下更多可能被他们害死的人,或许……这就是它最后的意义吧!”
  花延年沉默了,年仅十九岁的他,第一次直面如此沉重而复杂的生死命题与人性纠葛。正义与复仇,生命与法律,绝望与宽恕……这些词汇从未像此刻这般具体而锋利,切割着他的认知。
  “谢谢你,花延年。”布朗德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这是我周游世界第一站买的水晶,请你一直带着它,就让它代替我,去看一看我一直向往的全世界吧……”
  布朗德最后的头颅就此消散,同时,他的手腕上微微一凉。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条纤细的银链悄然缠绕在他右手腕上,链坠是一枚精巧别致的、翅膀上带着细微虹彩的蝴蝶形状水晶,在审讯室冰冷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弱却纯净的光芒。
  仿佛一个漂泊无依的灵魂,终于找到了最后的寄托与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