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雌君只想“去雄留蛋”》皓凌的翅膀

13、秧色入职

　　同一时刻，秧色正驻足于一栋气势磅礴的银灰色建筑前。高耸的云纹石柱拔地而起，撑起沉重的暗合金巨门。离地二十余米高的能量晶大理石外壁上，“帝国生物医学实验基地”九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凛然生威，旁边一朵紫色的纳荣花浮雕静静绽放。

　　这里，将是他未来征伐的疆场。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步履沉稳地迈向入口。

　　田苗比平日早了半小时抵达基地，本想趁着清晨清净整理昨日的实验数据。悬浮车刚在泊位停稳，他就敏锐地瞥见入口哨岗处，一名年轻雄子正与门卫军雌交谈。
　　那雄子气质温润清朗，一身浅绿衬衣衬得肌肤如新雪般莹润。最夺目的是他额前那片独特的虫纹——四道流畅的墨色纹路以眉心为蕊，向额角舒展延伸，宛如数瓣含露半绽的神秘花影，带着一种沉静的生机。

　　“嚯！”田苗心底吹了声九曲十八弯的长哨。以他浸淫雄虫圈多年的毒辣眼光，这只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稀世珍品！他立刻兴冲冲地调整方向，准备上前搭个讪。

　　然而，当他看清雄子手中那份印着研究所特殊徽记的电子聘用书时，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满腔热情瞬间被一盆冰水浇透——完了！是这位！

　　昨天所长红光满面地召集全所研究员，兴奋地宣布：那位从白塔学院毕业的天才，那枚能将修复剂效能提升三倍的奇迹样品研制者，休完两个月婚约假的雄子研究员，明天就要正式入职了！而且，这位雄子将成为他们项目组的新任负责人！

　　秧色正微笑着向门卫军雌出示光脑投射的聘用通知，并礼貌询问修复剂研究大楼的方向。就在这时，一位顶着张扬红发的亚雌研究员风风火火地冲到了他身侧。

　　“田苗研究员！您来得正好！”门卫军雌如见救星，笑着招呼，“这位是你们所新来的同事，劳烦您给带个路？”

　　秧色闻声侧首，目光落在田苗身上，眼睫轻眨的瞬间，眸光清澈如秋水漾开——
　　啊——！ 田苗颅内无声尖叫，悔恨的岩浆瞬间淹没天灵盖：自己当年缔结婚约实在太草率、太早了！暴殄天物啊！

　　看来这位便是自己的同事了。秧色温和地婉拒了对方帮忙拎行李箱的提议，跟随这位名叫田苗的亚雌，踏入了这座庞大建筑的深处。

　　一路上，田苗的热情如同开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基地的情况。

　　“左转是治疗中心，直走是大型生态餐厅…基地上万员工，绝大多数都是我们亚雌。”

　　“咱们修复剂研究所在最尽头…喏，看这栋，占地最大、虫员最密的就是抑制剂研究中心！”

　　“隔壁那栋？”田苗嫌弃地撇撇嘴，“营养剂研究所！翻来覆去就那几种基础口味，吃得我触角都要打结了！”

　　“再旁边那栋——”田苗突然一个激灵，压低嗓音，下意识拽着秧色的袖口疾走几步，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雄虫生育研究所！千万！千万别靠近！ 他们那些研究员，见着雄虫，眼珠子都冒绿光，活像饿了三天的沙齿兽……”

　　秧色的额角隐晦地跳动了一下。

　　“看！咱们的地盘到啦！”田苗瞬间切换情绪，雀跃地指向一栋通体覆盖着生机盎然浅绿色生物涂层的独立建筑，“瞧这外墙颜色，和您今日的衬衣多般配！”笑声清脆得如同能量风铃相撞。
　　研究所二楼，厚重的气密门无声滑开。

　　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填满特制营养沃土的立体培育槽、层叠排列的智能控温烤架与精密蒸笼阵列……这里的陈设俨然是疗养院实验室的超级进化版，规模更大，设备更尖端。

　　秧色眼底掠过难以掩饰的惊喜光芒。

　　田苗熟门熟路地走到实验室一角两张并置的办公桌前。靠窗那张宽大明亮，桌面光洁如镜，显然已精心擦拭过；紧邻着它的是一张稍小的桌子，上面放着印有卡通猫爪图案的能量杯垫，以及一盆叶片蔫头耷脑、急需拯救的星尘萝。

　　“秧色二级研究员——”田苗指尖轻叩那张光洁的大桌面，笑容灿烂，“这，就是您未来的战场！”

　　旋即他转向自己的小桌，掌心怜爱地抚过星尘萝那蜷曲发黄的叶尖，用一种半是哀怨半是搞怪的咏叹调宣告：

　　“而这里——是您忠诚的副手、勤劳的三级研究员、已婚的可爱亚雌田苗——”他忽然夸张地立正，行了个花哨的抚胸礼，“——的阵地！”

　　“今后，请您多指教啦。”

　　是夜。

　　雷樾隐在路灯无法触及的浓稠阴影里。他刚刚给通过加密通道给齐心语发了通讯，让他到别墅外见一面。

　　流香大道，帝国贵族扎堆的地方，也是他最讨厌的地方。

　　三三两两的悬浮车带着引擎的低吼，停泊在路边。车门开启，雄子们带着娇媚的亚雌嬉笑着、脚步踉跄地滚下车来。

　　在虫族，雄虫本就是欲望的野兽。未婚的纵情声色，已婚的夜夜笙歌……早已是刻入骨髓的常态。

　　而身体硬邦邦的军雌并不讨雄虫喜欢，雄虫往往为了财权缔结军雌为雌君，但雌侍雌奴都是柔弱妩媚的亚雌为主。

　　“我也很不错，情感专一，尊重雌君……”

　　一个温润却异常坚定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响，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那是秧色向他表白时的话。

　　雷樾只觉胸口被无形的重锤狠狠一击，闷痛传来。随即，一丝极轻、极冷的嗤笑溢出他的嘴角。

　　完美无缺的伪装，才是最致命的毒药。连自己这样警惕的军雌，都快陷进他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里了。

　　完美的雄虫？根本不存在！待到利用他的资源攀上高位，那只雄子必然会雌侍成群！到那时，他的“一”，指的根本不是一只雌虫，而是拜倒在他信息素下的一切雌虫！！

　　身后十步开外，传来草木被极轻微触碰的窸窣声。

　　雷樾没有回头。背后巨大的暗色骨翼无声展开，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幽影，瞬间拔地而起，向别墅区外疾掠而去。身后，一道同样迅捷的身影紧随破空。
　　在远离灯火的荒芜山丘，雷樾悄然降落，骨翼收拢。他转过身。

　　星辉之下，他的“前”副官，他的同性恋虫齐心语，正站在那里。那张曾让无数雌虫嫉妒的俊美脸庞，此刻爬满了无声流淌的泪痕，在微光下反射着破碎的光。

　　雷樾喉咙里所有诘问和责备的话语瞬间凝固。他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齐心语猛地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他何尝不知对方的身不由己？正如沛森那老狐狸所说：“一个缔结了婚约的军雌，尤其是对象还是贵族雄子……他们身上，哪还有什么是自己同意或不同意的？”

　　“雷樾……”齐心语的脸深深埋在他坚实的肩窝，声音破碎哽咽，“能不能……早点结束这一切？我……我难受……”

　　雷樾的双臂收得更紧，用沉默的拥抱传递着力量。

　　许久，齐心语的抽泣才渐渐平复。他抬起头，眼中是深深的疲惫：

　　“这一切，都是雄主的雌父在操控。他把我查了个底朝天……连军校月考成绩都翻出来了！万幸……他还没查到我们这一层关系。”

　　“但他还是不放心，要把我调去西部军区。雄主对雌侍的调任……拥有绝对的决定权。我……没有选择。”

　　“我的虫生……好像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雷樾……你知道那种……被剥夺一切的恐怖吗？” 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还好……雄主他……还算温和，从不打骂我们。” 这句话，像是黑暗中抓住的一根稻草，带着一丝无奈的庆幸。

　　雷樾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齐心语，听着他口中那一声声自然而然吐出的“雄主”。

　　也许……这就是舅舅所说的……“回不到从前”的开始。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雷樾的心脏。

　　“心语，”雷樾打断他，声音低沉，“听起来……你对你这位‘雄主’，似乎……还算满意？”

　　齐心语猛地僵住，脸上的恍惚笑意瞬间消失，被一片苦涩的苍白取代。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雄主……确实比我想象中要好。但……” 他抬起头，直视雷樾的眼睛，“他与我这点表面的温情，哪里比得上我们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情谊？！”

　　“雷樾，如果你担心我会移情别恋……” 齐心语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急促，“那就早点结束这一切！”

　　“我现在在西部军区！下一次体检……没有七皇子帮忙掩盖！我生殖腔受损、无法生育的事实……一定会被雄主知晓！”

　　“到时候……伪造体检报告、欺骗缔结婚约……数罪并罚！我必遭流放！甚至会连累七皇子！”

　　他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死死抓住雷樾的手臂：
　　“雷樾，答应我！早点结束吧！”

　　“让我在明年体检之前……‘死潜’……”

　　“换一个身份……干干净净地……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仰着头，泪水再次涌出，一字一句地问：

　　“雷樾，你会做到的……对吗？”

　　齐心语是悄悄溜出来的，不能在外面待太久。看着心上虫泪眼婆娑地展开骨翼，最终消失在夜色深处——飞向那个并非归宿的“家”，雷樾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就那么望着山下万家灯火，枯站了一夜，帽檐下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寒渊。

　　雷樾忽然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像是在笑，却毫无温度。

　　是该去会会这位“完美雄主”了。

　　让这该死的一切……早些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