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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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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小姑娘们年岁都不大,绝大部分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更有小些的,看起来还是一团孩气。
但她们无论是诗画水平还是鉴赏眼光都不低,而且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几派,“探讨”起来火光四射,谁也不服谁。
陆青菏兴致盎然地听这群小姑娘有理有据的攻讦对手,觉得还是真小孩可爱啊。
她笑眯眯的表情过于祥和,再加上将军府少夫人的身份,其中一个眼看就要落入下风的小姑娘左右看看,竟然主动拉住她,请她来分辨对错。
她的对手得意洋洋地嘲讽道:“周小五,你是不是还没断奶,辩输了就要求人家帮你!”
周小五显然是个诨名,陆青菏思量许久,也没能想起来这是京中哪家的姑娘。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穿越不过半年,所有的人际关系都要从头开始,如今熟识的朋友不过熙华、朝云、念真几个……其他的也就勉强混个眼熟。
陆青菏还想着要不要稍微扩充一下自己的交友圈,就见正拉着她手的周小五一蹦三尺高,理不直气也壮地高声喊:“我不过是请个公正的姐姐来评判一二,你心虚些什么,莫不是怕了吧!”
她这话说的其实很没道理,谁能保证陆青菏就是公正的那个呢?退一万步讲,陆青菏就算公正公平,人家也有拒绝的权利呀。
但小姑娘吵架,有时候比的就是谁的声音更大,对方被周小五的指控弄的有些愣怔,索性扭头将矛头对准陆青菏:“那为何非得是她?往日诗会也没见邀请过她,我怎知她是否有评价我的资格!”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朝云当即从人群中挤出来,挡在陆青菏身前,面露不悦:“当真可笑,青菏姐姐在京中扬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熙华和念真也顾不得吵架,一左一右站在陆青菏身侧,怒目直视,熙华先道:“我记得你,总跟着宋元霜同进同出的那个。对了,她方才还在这儿夸赞青菏姐姐,难不成你一句都没听见?”
念真同她一唱一和:“你不懂,就是听见了现在也要装作听不见,不然怎好意思说出这话来的?不过是评价一幅画罢了,竟也扯上配不配的,想来我们小门小户的,就不该同你这大小姐玩!”
她说着就上手拉扯朝云和陆青菏,口里还喊熙华:“走了走了,既瞧不上我们,我们徒留在这儿做什么?”
在正厅伺候的几个婆子见势不好,急忙上前劝阻——真要是让这四人离开了,明日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风言风语。
念真有点人来疯,场面越热闹她表演的越起劲,好像被人奚落不是陆青菏而是她一般。
她一边听着宋府婆子的软话,一边做出一副不堪受辱的愤慨模样,直闹得所有人都目光都转向这个小小角落,丫鬟婆子也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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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霜回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么个混乱的场面。
她也有要好的靠谱姐妹,此刻劝了这个劝那个,按下葫芦浮起瓢,被这些脾气比天大的大小姐们弄的焦头烂额,见到宋元霜就如同见到救星,高声道:“元霜!你可算回来了!”
宋元霜到底是东道主,好歹得给几分薄面,她出现后,几人冷哼一声,俱都不再言语。
在当中调停的姑娘见终于安静下来,很是松了口气。
宋元霜此时已经打理好了情绪,恢复了往日的端庄沉稳,语气温和地询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诗会,怎么一个个斗起气来,可是哪里招待不周了?”
被朝云、熙华、念真围攻的姑娘很委屈:“元霜姐,与你无关,我不过随口说一了一句,她们便合起伙来说我!”
“只许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啊,你脸怎么这么大呢?”念真一点就炸,攻击力强的没边。
宋元霜知道从这两人嘴里是掏不出实话了,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好友。
好友缓过劲来,将先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宋元霜听了,无奈又好笑:“我当什么事呢,几句口角罢了,怎么还当真了呢?”
她对在三人怒视下有些瑟缩的姑娘道:“你年岁小,不知道陆少夫人在京中颇负盛名,不仅书画双绝,更以一首咏梅诗成了那年当之无愧的诗魁。”
她说着,吟了两句诗:“你之前读《诗选》时,不是觉得当属这首最有意境吗?这首正是陆少夫人当年所作,那时的她可比你还要小两岁呢。”
那小姑娘听了,惊疑不定地看向陆青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陆青菏朝她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倨傲的神色,似乎这只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小姑娘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似乎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最终还是在宋元霜的柔声劝导下对陆青菏道了歉。
宋元霜朝几人笑笑,道:“实在对不住,不管怎样都不该说什么配不配的,她如今也知错了,还望几位能原谅她这次。”
这件事本来是因陆青菏被蛐蛐而起,理应由陆青菏来决定原不原谅,但鉴于其他几人,尤其是念真出力颇大,陆青菏还是将目光转向三人,以来确定她们的态度。
朝云和熙华还好说,两人早在对方道歉时就已经缓和了态度,对上陆青菏询问的目光,都点了点头。
念真其实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她知道见好就收,半推半就地借坡下驴:“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和她吵,只是听不得那过分的话罢了。”
“好!”宋元霜一拍手:“既然事情都说开了,那此事就算翻篇了,时辰尚早,我们继续诗会如何?”
众人看够了热闹,纷纷应是。
宋元霜重新安排了座位,将那小姑娘同陆青菏几人远远的隔开,厅内的氛围终于又一次轻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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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真从熙华手里抠了一块糕点吃,她边吃边问:“青菏姐姐,那首咏梅真是你写的啊?”
“想吃不会自己取吗?”赵熙华恼怒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还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号称自己是京中的百事通么,怎么这件事又不知道了?”
念真嘻嘻地笑:“那会儿我还不在京城呢!况且遇上诗会我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凑上去!”
陆青菏调停两人,不让她们打闹:“都是过去的事了,京中的小姐们,哪个不会写几句诗?哪里是值得炫耀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周小五一直在旁边偷听她们的谈话,她对陆青菏几人很有好感,也不吝啬于释放善意:“《诗选》年年印,可一年也只有一首能当居首位,我读过那年的诗选,青菏姐姐的咏梅确实不同寻常!”
其余三人一听,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她们都苦于诗画,对于学霸有种与生俱来的敬意。
陆青菏笑笑,没有理会她们夸张的表演。
她平淡自若的态度让偷偷关注她们这一桌的人暗自点头,觉得这位陆少夫人真有点大隐隐于市的风骨。
只有陆青菏自己清楚,真正该得到这些夸赞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抿了口茶水,觉得今日这茶格外的苦。
凭心而论,原主的书画水平称得上一句不错,但远没有到宋元霜描述的那般不凡,那首咏梅也不是诗会中的灵光乍现,而是原主的精心准备。
那时原主一家刚到京城,父亲谋了个鸿胪寺的小官,正在往上努力,但实在找不到突破口。
那场诗会没什么主题,不过京中某家小姐觉得无聊了,才叫了些姐妹作陪,姐妹带姐妹,她只不过是个最小的陪衬。
但原主还是认认真真的准备,将那个时节所有沾边的诗词都打磨了数遍,终于得以“灵光乍现,佳作偶成”。
因为优秀的太突出,在当年的《诗选》刊定时,竟一致以这首为尊,陆秉元也得了个教女有方的名声,入了上官的眼。
后来陆秉元另娶,几个弟妹资质平平,越发衬得陆青菏才华出众,引起继母不忿,以养性情为由,不许她参加任何诗会……
陆青菏嘲弄地笑笑,沉浸在这无名的情绪中,连时间都流逝都没有注意。
诗会结束,宋元霜在宋府门口同各家小姐道别,她当着众人的面对着朝云深深行了一礼。
她的好友很是惊讶地问:“元霜,你这是做什么?”
宋元霜道:“近日的流言想必你们也应当听说了?”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有担忧的,有惊讶的,也有暗戳戳看好戏的。
宋元霜没理会这些明晃晃的眼神:“前几日京郊大火,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我想着略尽点绵薄之力,施粥救济一番。”
“可惜家丁们搭建的粥棚不过一夜风雪便尽数塌了,这些人懒得重新搬运材料,便直接占据了朝云妹妹她们的施粥粥棚。”
有人在人群中“啊”了一声。
宋元霜苦笑:“我御下不严,手下的人不知错,还同朝云妹妹的丫鬟吵了一架,以至于后面以讹传讹,越发离谱起来。”
“今日我说这些,希望姐妹们莫要听信谣言,也希望朝云妹妹可以原谅我的过错。”
宋元霜没有说出实情,毕竟涉及皇家,还是需要谨慎些为好,但她也算是一力承担了自己的责任,将朝云彻底从这件事摘了出来。
朝云被她这一记直球打得有点懵,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她没把话说死,模棱两可的,但显然是不打算追究了。
众人今日一波三折的看够了热闹,各自上了马车,同姐妹丫鬟们讨论。
陆青菏的马车在最后,她踩着马凳预备往车厢内走,宋元霜忽然叫了一声:“陆少夫人!”
陆青菏回头看她,眼神中满是疑惑。
宋元霜踟蹰片刻,纤纤素手一直在绞手中的帕子,最终下定决心般道:“我有件事,需得陆少夫人相助,不知陆少夫人可愿帮我一个小忙。”
陆青菏对上她紧张、期待、真诚的视线,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