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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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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答案,陆青菏陷入深深的怀疑中。
她偷偷看向肩头的小木偶人,用眼神问他,太子殿下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个两个的对嫁给他这件事避之不及的。
顾行洲眨眨眼,也是一脸的迷茫。
朝云显然被这个神奇发展整蒙了,结结巴巴道:“你不愿嫁就不嫁呗,传我的谣言做什么?”
宋元霜抬眼看向朝云,她眉目生的极淡,眉头微蹙,似乎生着无限愁绪:“因为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她视线转向虚空,索性将一切都摊开来讲:“太子侧妃的位子一开始是着意于熙华妹妹的吧。”
赵熙华没想到回旋镖竟然落到了自己身上,急忙道:“那都是没影的事!不过是起了个念头罢了!”
宋元霜笑笑,并不深究:“若是顺水推舟下去,念头保不准就成了现实呢?”
“我提这点,并非为了挑拨你们姐妹关系。只是因着你二姐的那场闹剧,确实让你与太子侧妃的位置失之交臂,对吧?”
赵熙华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连你也知道这事了?”
“京城中从来没有真正的秘密。”
宋元霜道:“后来,皇后娘娘暗中相看了不少重臣之女……”
她顿了顿,报了一串的公侯官爵的名字。
朝云和熙华在公侯之家长大,政治素养非比寻常,很快发觉其中深意:“这里头的人家大多以武起家,要么就是家中有人在军中担任要职……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娘娘这般行事怕是有些激进了。”
两人俱都脸色凝重,为自己窥探到宫闱深处的那些暗流涌动而感到吃惊。
宋元霜继续道:“我不愿做棋子,和父亲分析过利害关系。可父亲在兵部尚书之位一坐就是十二年,年年小考大考均是优等,陛下却丝毫没有调动的意思。”
她轻轻叹了口气:“父亲年岁大了,他无法在无休无止的等下去。”
“所以他将未来压在你身上了?”
赵熙华觉得分外可笑,讽刺道:“拿女儿的婚姻做筹码,还真是个慷慨的赌徒啊!”
宋元霜沉默,她对父亲崇拜又失望,可真的有人跳出来指责她的父亲时,宋元霜又无法克制地生出想要反驳的欲望。
真是可笑又可悲。
话谈到这个份上,三人大约也能猜出宋元霜的想法:既然阻止不了父亲,那只能让自己“有瑕”。
可这个“瑕”不能太严重。
正巧熙华的遭遇给了她灵感——两个姑娘间的小小的针锋相对,既不影响大局,却给了太子妃挑剔的理由。
京中的世家小姐那么多,为何非要选一个同自己妹妹有龃龉的太子侧妃呢?
宋元霜确实是用仅剩的资源打了一副好牌。
一直安静聆听的陆青菏忽然到:“但你有没有想过朝云?”
沉浸在她也是有苦衷思绪里的朝云和熙华抬起头:“?!”
陆青菏:“你算无遗策,自然也应该想过,万一镇国公夫妇将传闻当真,真把朝云送进太子府的场景吧?”
“届时朝云如何自处,太子妃又会怎样想自己的妹妹?”
“诚然现在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但你在利用朝云的时候,与你的父亲并无二致!”
陆青菏没说什么重话,可宋元霜觉得自己比被茶水沾湿罗裙时还要狼狈。
她不得不直面自己还在试图狡辩的事实。
狡辩不一定是将黑的说成白的,有时候实话实说的示弱,也是扭曲受害者视线的手段。
朝云到底心软,见宋元霜浑身轻颤,偷偷拉了拉陆青菏的袖子。
陆青菏看向将眉毛眼睛皱成一团的苦脸小姑娘,眼角眉梢带出点点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
朝云与陆青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片刻,忽然意识到,苦主是有绝对权力的,不管是拒绝道歉还是接受道歉,只需要遵照自己的心即可。
她扪心自问,在这场交锋中,若是没有青菏姐姐最后这一笔,她真的会甘心吗?
答案是——不会。
可怜从来就不是做错事的理由。
朝云不再犹豫,她看着宋元霜,点等待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道歉。
宋元霜缓缓起身,她将裙子上的水渍仔细擦拭干净,又重新整理了一遍衣衫和妆饰,最终对着朝云郑重行了一礼。
“朝云,对不起。”
无论有怎样不得已的理由,都不该将无辜的人卷入其中,我为我的错误行事向你道歉,对不起。
*
朝云从宋元霜身上感受到了她的诚意,她晾了对方足有一柱香的时间,终于矜持的点点头。
赵熙华似乎比她还要激动,像打了胜仗一般,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陆青菏,心中充满了崇拜。
先是茶里茶气的赵梦华,再是满是苦衷的宋元霜,陆青菏似乎总是能拿捏住她们的七寸,让她们不得不直面自己的不堪。
陆青菏见她兴奋的都快摇尾巴了,低咳一声:“事情既然说开,那我们也该回正厅了吧,念真想来还在等我们呢。”
朝云急忙点头,她是知道念真为了八卦能有多磨人的,一想到之后会被她缠着讲述细节就觉得头大如斗,恨不能现在直接回家,躲上十天半月的。
赵熙华无可无不可,反正她对诗会什么的向来不感兴趣,但枯坐这里也觉得无聊,不如和认识的姐妹聊上几句。
宋元霜需要将被茶水沾湿的罗裙换掉,不能与三人同行,因此派那个利落贴身大丫鬟领着三人回正厅,自己则在乳母的搀扶下回了暖阁。
乳母正是当日装傻充愣的婆子,她不复那时的糊涂执拗,摸了一把自家小姐的袖口,一脸心疼地道:“中衣有些汗湿了,索性一起换了吧,不然冷风一激,怕是会染上风寒。”
宋元霜点头,不置可否,她现在无心在这种小事上,魂不守舍地由着乳母动作。
乳母愈发心疼,道:“小姐此次行事确实失了分寸,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往后再谨慎一些,让旁人寻不到错处也就是了。”
宋元霜愣愣地看向她:“李妈妈是觉得我被人寻了错处才这般的吗?”
婆子叹气:“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在想什么我又怎会不知?只是这世间的事讲究一个落笔无悔,既然已经错了,再后悔也是无用,还是往后看吧。”
她说罢,转身从箱柜中翻找出干净的衣裳,帮着宋元霜换上。
暖阁里地龙正旺,宋元霜由着乳母动作,整洁蓬松的新袄子上身,指尖也渐渐回暖,她的心绪平静下来,终于有空想其他事。
“李妈妈,你说她会帮我们?”
婆子给宋元霜系上斗篷的系绳,道:“陆少夫人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但并不是个软和的性子,我还真的说不好。只是既然小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不妨大胆一试吧。”
宋元霜点头:“我知道了。”
*
念真果然磨了朝云许久。
她还算懂事,知道这些事不好当着外人讲,在三人回来时没多说什么,只是那双眼骨碌碌的转,一看就知道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等到了绝大多数人都讲目光投向那些诗词书画上时,念真才开始在朝云面前狂刷存在感,势必要将一手八卦收入囊中。
朝云被她火热的目光注视了许久,脊背都有些发毛。
她忍不住抱怨道:“又不是要紧事,我也不会瞒着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念真一脸委屈:“我知道啊,但我克制不住嘛,一想到还得等这个诗会结束才能知道真相,我就觉得抓心挠肝的。”
赵熙华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用胳膊肘推了推朝云:“要不你先告诉她得了,省的她总惦记着。”
朝云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反正左右不是她的错,她说起来毫无负担。
念真却坚决地拒绝了她。
她环顾一圈,悄声道:“还是回去再说吧,虽说这里面的人都是相熟的,但保不齐就有些个嘴碎的,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了,对你、对宋小姐都不好。”
熙华有些惊奇地看着她:“这里面嘴最碎的——不就是你吗?”
念真一愣,恼羞成怒道:“我只是好打听好吧,嘴可是顶顶严实的。”
陆青菏本来还在欣赏一副宫廷乐宴图,听到这话猛然扭头看向念真,觉得这小姑娘对自己的定位好像不是很准确啊。
她脸上的不可置信太过明显,导致熙华下意识拿她当成反驳的理由:“算了吧,你看,连青菏姐姐都不信你!”
念真:“……”
她有些抓狂地跺了跺脚,看起来马上就要发出土拨鼠尖叫了。
熙华后退两步,心道完了完了,拉起朝云和陆青菏就要溜之大吉。
念真却不让她走,拦着她,非要同她辩驳这里头的人,谁的嘴更碎。
朝云见念真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熙华身上,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信念,悄悄远离了战场。
陆青菏不欲参与两个小学鸡斗嘴,继续将注意力转到那些诗画上。
毕竟比起单纯吃吃喝喝的宴会,她对于这种带有艺术性和娱乐性的活动,还是相当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