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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 1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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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陶大很烦恼。月明太太让他和俸二随便一个跟着老太太去缅宁服侍。他内心是很想跟着去的,现在走那就是挣到命啊!但他觉得凭着俸家三个小子都跟老爷去打日本人,这份挣命的差事他抢不过俸二。
他也到不是真的怕死,只是他就剩一个儿子在府里当差了,若是再折了他还活个什么劲?
正唉声叹气俸二摸了进来,见他一副六神无主、左右为难的模样没好气道:“月明太太说了寅时必须出发,主子们忙得人仰马翻,你却手杵牙巴发呆。还不赶快回家收拾,想让主子等你不成。”
陶大愣住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去?”
俸二白了他一眼:“不是你去难道是我?说不得这次真的得背井离乡,我才不干呢!”
陶大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俸二看着他这副感激又意外的模样受不了道:“行了,行了,别整让人起鸡皮疙瘩这套。我精着哪!三个儿子都跟着老爷去建功立业,我留下照顾月明太太,这么大的功劳我会舍得给你?”
陶大噗通一声跪下,用袖子遮住臉呜咽道:“俸二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啊!”
俸二连忙扶他起来:“我是为我自己打算呢,当不得你一声谢。你多保重,回来请我喝酒。”
陶大还欲说些感激的话,俸二不耐烦地皱眉道:“好了,别磨蹭了,真以为主子会等你啊!”
陶大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出门。看着他急匆匆地背影,俸二牙疼的嘶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要不是三个儿子都不在,我也想跑啊!娘的,老子这般舍己为人,简直是佛祖上身了。”
破晓将至,浓雾无声无息地萦绕在允相城的大街小巷。几辆马车从土司府出来,喊开了城门。
几位郎爷和月明站在城墙头,目送着马车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浓雾中。
带着水汽的白雾冻得一夜未睡的众人神志异常清醒。大家都等着月明让他们退下,他们好回去收拾金银细软,让家眷逃命。
没等来月明的叫退,却听到几声细声细气的唱词:“......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郎爷们面面相觑,月明太太好端端地怎么唱起戏来了?而且,怎么听都像是在威胁他们。
都这般时候了,没必要吧?
城楼风大,月明被吹得浑身发僵。挥挥手放过了被吹得脑子发木的郎爷们。
回到府里艾叶连忙让仆婢准备热水让月明泡澡。帮月明擦头发时,看着她眼下的两团乌青心疼道:“我已经吩咐厨房备饭了,您吃了就赶快补一觉。这么熬法身体怎么受得了。”
月明闭着眼睛,手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我现在没什么胃口,等睡醒了再说吧!”
原以为这么累,躺下就能睡个昏天暗地。却不想身体疲乏至极,脑子却乱轰轰地。一时担忧老太太一行人路上是否太平。一时又思虑城里的布防能抵挡几时。
还有云开。他走的时候让她要像喃木诺娜一样。大家都以为是云开要她时刻惦记着他。只有她晓得,他是要她大难来时像楠木诺娜一样回到父亲身边,他会去把她找回来的。
知道她不听话,他肯定会很生气吧!
困意来袭,月明慢慢沉入了黑甜乡。
府里都知道主子躲难去了,只留下月明太太镇宅,都心慌得坐立不安。连老太太都要避出去,这祸事滔天呀!月明太太一个女人家能顶什么事?
有几个实在是受不住这份煎熬,悄悄给俸二塞钱,借口家里有事支支吾吾地想告假。
论起府里积年的油子,俸二才是个中翘楚。这帮下人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们心中的盘算。
拢着袖子冷笑道:“你们要回家尽孝我拦着倒显得我不是个东西。不过丑话先说到前面,你们跨出土司府这道大门不难,要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月明太太好性,老爷可没那么好说话。”
一个下人噗通一声跪在俸二面前哀求道:“二管家,您行行好!我父母年迈,我又还没成家,家里什么事都指着我。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父母也不用活了。”
俸二嗤笑:“所以呢?你要赶回去抱着你阿爸、阿妈全家死得整整齐齐?我就纳闷了,土司府的铜墙铁壁还没你家那四面漏风的破竹楼结实?那些烂贼真打过来,要是土司府的大门都拦不住他们,你家的破柴门就能把他们全挡在门外?佛祖给你们家那扇破门开过光呀?”
那名下人被俸二讽得脸皮讪讪,刚要张嘴分辩几句又被俸二打断。
“你也别做全家跑出允相的梦了。外面正兵荒马乱,若出去正好遇上那些烂贼,也省得劳动奘房的佛爷给你念往生经了。月明太太派兵把允相城守得铁桶一般你不呆,偏生要出去找死。你要走就走吧,这个月工钱就别想要了,账房忙得狠,没空算你那三瓜两枣.......”远处传来一阵枪声打断他的话。
俸二脸色一变连忙道:“快关了大门,没有太太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出。”
月明被枪声惊醒后立即去了城门。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围着抬着几具尸体,路心的石板上淌着一滩一滩的血。
杜松骑马赶来,见了她的车下妈禀告道:“普江领着几百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冲进了城门。被我一梭子机枪给打出去了。现在在城门扣叫嚣呢!”
月明暗暗庆幸早早就送走了老太太,去缅宁和去掸邦的路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应该没对上。
她面色凝重道:“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还悄无声息的就摸到家门口了。”
杜松摇摇头道:“打探消息那几个还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月明咬牙道:“来就来吧!省得我费心思惦记他。”
城外的普江被杜松的机枪打得有些胆颤。他实在没想到罕云开带走了允相的绝大部分兵力,允相城却还布置了如此强的火力。但箭已在弦,他和几位掸邦土司谈好了条件,若此时退却这帮人非活剥了他不可。
见月明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他的胆怯被兴奋压了下去,罕云开的城和罕云开的女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冲城楼喊道:“兰月明,识相的就赶快投降,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饶你不死。”
月明发出不屑的嗤笑:“我当是谁狗胆包天敢来允相闹事,原来是你这条癞皮狗。刚才的枪子味道怎么样?正宗法国货。”
普江冷笑道:“你仗着有那么挺破机枪就以为我怕了么?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已经把允相围得和铁桶一样,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趁我还有耐心和你好好说说话,赶快开门投降。”
“我不和狗谈条件,给你一颗枪子我都嫌浪费,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月明这话一出,几个掸邦的土司人对着普江大笑。
“普江,这罕老二的女人可真够辣的,你怕是降不住,等破了城还是让哥哥先调教一下你再上。”
劳奔听到这等污言秽语气比月明还生气,举枪就要打被月明按住。
“隔得那么远,你就别浪费子弹了。”她扬声道:“底下的各家土司,我虽不知道普江这狗东西许了你们好处,但请你们听我一句劝。这狗东西屠了自己全族,杀了自己的百姓。这等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玩意能有什么信誉,他说的话你们还是不要信了,当心他卸磨杀驴。”
普江闻言冷哼道:“兰月明,挑拨离间的话就不用说了,你今天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我进去宰了你。”
“哈哈哈。”月明笑得前俯后仰:“你们孟定府出来的是不是就爱吹牛。还宰了我?!凭什么?就凭你给日本人当狗么?你怕是忘记我姓什么,我爸爸是谁?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想干什么勾当,早早派人去腾冲送信,腾冲的驻军已经赶过来了。你以为我家老爷不在我就孤立无援任你拿捏么,瞎了你的狗眼。”
普江被月明左一声右一声的狗骂得恼羞成怒,咬牙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等着看看你自己怎么死。”
月明傲慢地看着他,嘴里不屑道:“我怎么死不劳你操心,你怎么死我倒是替你安排好了。允相城里最好的庖丁等着把你千刀万剐祭奠我公公和大伯。”
月明骂完他又放柔了声音道:“我知道各位土司只是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其实没有和允相做对之心。要不,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们先回家,等我家老爷回来必定携重礼上门致谢。”
普江听了这话得意道:“怕了?你也别拿那些国军吓唬我,他们要真有用你们汉人会丢了那么多地方?”
挑人心窝子戳是吧?月明怒了,叱道:“你是不识字不会看报纸是吧?二十万滇军大捷台儿庄。184师在禹山把你主子武运长久的膏药旗踩在脚底下。远征军守着怒江一个日本人都过来。他们都是我中华铁骨铮铮的男儿。就你愿意当狗领着日本人杀了自己全家。”
“你......”普江气急败坏的举枪朝月明连开几枪,距离太远连墙皮也碰不到。
月明笑得张狂:“你再过来点,再过来点就能打到了,正好让我试试我爸爸给我买的狙击枪好不好用。”
普江运了下气,把火压下去冷笑道:“你以为在里面做缩头乌龟我就奈何不了你了么?弄不了你,我还弄不了其余的九勐十八圈么?”
月明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对那些看着她和普江打嘴仗的土司们道:“你们考虑好了没有。是跟着这个狗东西把事做绝还是结一门善缘?”
土司们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心里都各自打着算盘。这小娘们的武器装备虽然不错,可他们人多,硬拼的话也不是不无胜算。但谁打头阵去堵枪眼是个大问题。就这么僵持着,万一腾冲的驻军真的来支援,他们就被人包团了。
长久的寂静让月明看出了他们的动摇,她笑了笑道:“我也知道皇帝都不差饿兵的道理,你们放心,这一趟不会让你们白跑。”她让艾叶领着人去城楼下的汽车里抬了一箱银元上来。
打开箱子抓了一封红纸封住的银元,撕开红纸往外一扬,白花花的银元掉落在城墙下的红土中。
“这一箱子银元就算给各位的路费,小小意思,就当请你们喝茶了。”说完一掌将推箱子推下城楼。
看着尘土四扬地上滚满了银元几位掸邦土司眼睛都直了。
看着几个土司眼睛猩红,死死盯着那些银元,普江心内暗笑。果真是个张狂的妇人,他们本就是打着抢掠的目的,现在见到真金白银谁还会后退?这娘们白张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这么露财,更惹得这帮饿狼心痒。
郎邦的土司凑到普江耳边道:“我先假意答应,带几个人把那箱钱先抬过来分了。有钱壮胆,还愁这些人不卖命?”
普江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
郎邦的土司扶着腰朝城楼喊道:“月明太太,既然这是你允相府和普江的私仇,那我就不掺合了,拿几个路费我就回郎邦。日后有空您和罕土司来郎邦逛一逛。”
月明笑眯眯点头:“一定,一定,我就是喜欢和识时务的人打交道。”
剩下的几位哪里不知道郎邦土司打的是什么算盘。有两个怕郎邦土司一个人沾手到时候找借口少分给他们,纷纷也表示他们也不管这事了,打道回府。
月明冷冷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几拨人,待他们走近,扬手一挥:“开火。”
枪林弹雨击向地下那帮贪心的土匪,一群人一个洋子都没还没摸到,就被被子弹穿了个透心凉。郎邦的土司没能幸免,命丧当场。
逃回安全地带的剩余几人气急败坏的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怎么还出尔反尔。”
月明手指举到唇边吹了一下笑道:“你们缅甸人,怕吴三桂就把永历皇帝交了出去。为了赶走英国人就投靠日本人把枪口对准中国人。你们说的话我怎么敢信。”她敛了笑面色狠戾道:“还是你们忘记了,我们府里瑟曼丽小姐一家是怎么死的?你们趁火打劫背着舅老爷一家的人命还想从我手里拿钱......不怕死的尽管来过来拿呀!”
普江着实没想到月明能这么刚。本以为罕云开不在,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吃了允相是十拿九稳的,却在第一仗就损失了几十人。
看着城门口的尸体和惊魂未定的两个土司,他恨不得自己会飞,飞到城楼把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娘们撕成碎片。
目光阴沉的盯着城楼上的月明良久,最后只能含恨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