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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 139 章 ...

  •   月明这般连叱带吓摆了这帮郎爷后就扶着艾叶的手出去了,细节什么的,就留给他们去操心。
      劳本和强巴从议事厅出来又是艾叶拦住了他们说月明太太有请。
      强巴一听见月明太太有请这几个字就头大。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艾叶没带他们往内院,反而领着他们往大门口去。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小拉祜握着方向盘朝他俩笑得很腼腆。月明坐在副驾从车窗伸出手拍拍车门:“上车。”
      强巴疑惑道:“太太,您要带我们去哪里?”
      月明越过小拉祜看着他们道:“带你们去拿趁手的家伙啊!难道你们要拿长刀大弓去和普江拼么?”
      二人和艾叶坐在后排跟着月明一起去了兰宅。一路上强巴几次想问点什么,都被劳本给按住了。
      到了兰宅,小拉祜停车去叫门。
      “阿......阿爸......小...”
      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一条缝,一颗脑袋探出来不耐烦地骂道:“死哑巴,哼半天都哼不出个屁,你还不如别张嘴。”骂完看见月明正好下车,唬了一跳,拉开门跪下道:“小姐来了。”
      月明不理他,绕着他进了家。等劳本他们也进来了,小拉祜阿爸手撑地要起来。膝盖才离地,不远处传来月明的声音:“你接着跪。”
      他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月明领着几人来到兰应德的书房,指挥他们把一个书架挪开漏出一道木门。她掏出钥匙打开木门,劳奔和强巴看到满满一屋的军火眼睛一亮。
      劳奔端起一把轻机枪惊喜问道:“月明太太,这些都是给我们的么?”
      月明扬着一本册子骂道:“想得美,是借。用完了得还我,坏了得赔。子弹也得计数,用了多少得给钱。”说完把册子扔给劳奔:“拿回去誊写两份,签上字盖上印,我们一人留一份。”
      劳奔张口结舌:“这还要钱?你可是允相的印太......”
      “去去去,少跟我来这套。”月明不耐烦的打断他:“我是允相的印太怎么了?这是我的嫁妆,我的!自古打仗都是户部出钱,你听说过那个朝代拿后宫娘娘嫁妆打仗的?”
      强巴悄悄对劳奔耳语道:“让你签你就签呗,反正都是他们两口子左手倒右手的事。”
      劳奔想想也是,咬牙道:“好,我签。”
      协议达成,劳奔和强巴自己找人来清点、搬运这些军火。走到门口看到小拉祜的父亲还跪着,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就这么好好跪着想清楚,到底是因为谁才有了今天的日子。想清楚了再站起来,想不清楚,就一辈子这么跪着吧!”
      让小拉祜把车开到杨老六家,她上前敲门:“六叔,六叔在家么?”
      来开门的是玉曼,见到月明欣喜异常:“是太太呀!您怎么来了?”
      “六婶,六叔在家么?”
      “在,在的。您先进来。”玉曼侧身让月明进门,扬声朝堂屋喊道:“六哥,太太来了。”
      杨老六闻声出来迎接:“太太怎么来了?快屋里坐。玉曼,去烧水给太太倒茶。”
      月明坐下道:“六叔,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吧!”
      杨老六没有改口,只是问道:“是兰爷有什么事要你交待我么?”
      “爸爸那边没什么事。”月明摇头:“我是来让你和六婶赶快离开允相的。”
      杨老六正准备点烟,闻言一愣:“离开允相,为什么?”
      “孟定府的事您肯定听说了,普江现在要打允相的主意。你不是允相人,没必要趟这个浑水。趁着还有时间,你赶快收拾、收拾带着婶婶走吧!”
      杨老六不语,默默点上烟抽了一口后才问:“那你呢?”
      “我得留在允相。”
      杨老六吐了一口烟后道:“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六叔。”月明劝道:“你得为六婶和弟弟考虑。”
      “那就让你六婶走,我留下。”
      话音才落,门口一阵碎瓷的叮咣乱响。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玉曼冲进屋用头撞杨老六的胸口,一边哭一边骂:“你个王八蛋,娶我的时候说得好听,说什么一家人永远不分开,现在要抛下我们母子去玩命。嫁了两个男人都要做寡妇,老天爷,我这是什么命啊!”
      杨老六手忙脚乱地擒住她的手,没好气道:“什么寡妇?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太太还在这呢,你胡说八道什么?”
      玉曼手被拿住不能动,仰起头啐了他一口:“呸,我都要做寡妇了还管什么太太不太太的。我不管,你必须一起走,咱们去缅宁找儿子。”
      杨老六拖着她往外走,口中骂道:“走什么走?兰爷对我恩重如山,扔下他的独生女儿我自己逃了还算是个人么?”
      玉曼被杨老六关入卧房,拍着门大骂:“你是对得起兰爷了,那我呢?你要是死了我和孩子要怎么活?”
      月明听着玉曼的叫骂,尴尬地对杨老六道:“六叔,你实在不必因为爸爸冒险留下,还是带着六婶走吧!”
      杨老六捡起地上还未熄灭的香烟抽了口:“也不光是为了兰爷和你。日本人干得那些事简直猪狗不如,兰爷一个文弱书生都敢留在腾冲,我一个有血性的昭通汉子为什么不敢留在允相和他们拼命?杀不了日本人,杀几个日本人的狗也痛快。”
      “可.......”月明还要劝说,却被杨老六抬手打断:“你不用劝我了,我决计是不会走的。你既然还喊我一声六叔,就帮我把你六婶送到缅宁去找儿子。”
      知道他心意已决,月明郑重保证:“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六婶平平安安地到缅宁。”
      从杨老六家出来,月明又去了盛味轩劝杜老板夫妇。不想杜家夫妇也不愿离开。
      杜太太道:“我儿盛宏还在腾冲打仗呢,我们得在这把家守好呀!不然等他回来,家没了,要怎么办?”
      月明劝了几句,甚至承诺等允相太平了就立即送信给他们,到时候他们又回来。
      杜老板笑着拒绝:“自己的家当然得自己守,太太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不离开允相。我们虽然是外乡人,但得允相庇护这么多年,危难时候抛下它,不合适。”
      月明无言以对,对着杜老板夫妇深鞠一躬。

      回到土司府已经是掌灯的时辰,月明一只脚才跨进大门,在门口守候多时的桐林便道老太太有请。月明没问什么事,只是让艾叶去她卧室取东西送到老太太院子,就跟着桐林走了。
      今天在议事厅的事早有郎爷去老太太年前哭诉,说月明把祖宗基业、全城百姓的性命当儿戏。
      老太太轻飘飘一句:“把允相城留给普江那等狂徒,也不知道你们守的是那家的基业。”给骂跪下。
      看着跪成一片的郎爷们,老太太想起当初云开继位时这些人墙头草的行径,冷笑道:“我儿子在前面跟日本人拼命,本该是同仇敌忾、团结一心的时候,你们却为难他的媳妇,是不想活了么?”
      早上说月明要发号施令必须拉上老太太那位郎爷一脸沉痛道:“老太太明鉴,我们是为您鸣不平。老爷不在,这府里当然以您为尊。月明太太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您商量一下,太专横了。”
      这挑拨离间的话老太太听了眼皮也不抬:“整个允相的主宰是你们召片领老爷,他之下就是印太。上至允相三城两寨下至九勐十八圈,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管、不能说的?再者,她对付普江是为了给老太爷和大爷报仇,那是她的一片纯孝之心,我不支持还去挑事那就是我不懂事了。”
      骂走那些郎爷,老太太便让桐林去大门口候着,月明要是回来了直接过来她的院子。
      晚饭都用过了还不见月明,她等得有些着急,正准备让另外的婢女去看看,桐林领着月明进来了。
      看着月明满脸疲惫,她忍了那些前应后果的问话,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得跟老二一样主意那么大?这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能决定的事么?”
      月明笑了笑道:“长虺成蛇,不趁这时打断普江的腰骨,他不知道还要兴什么风,作什么浪。母亲先别忙着骂我,还是先收拾收拾要紧的东西,明早我就送你们去缅宁。”
      老太太看着她:“我要是不走呢?”
      “您必须得走,我不能拿您冒险,云开会怪我的。”
      老太太苦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云开才会怪我。”
      “孟定这条防线算是垮了,普江若是再夺了允相,那离日本人大军压境不远了。我得守住允相,不能让云开腹背受敌。”月明顿了顿道:“无论如何,我得保正您和两个孩子的安全。只要有您在,这个家就不会散。”
      艾叶捧了一个匣子进来呈给月明,月明接过又递给了老太太:“这是云开在曼谷银行的户头和印鉴,七天之后要是我没派人去接你们,云开也没回来,你们就去曼谷找大姐。大嫂和几位太太就麻烦您帮我劝劝她们了,别人不论,大嫂和八太太是一定要带着孩子走的。”
      月明交待完就要走,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抖着嘴唇道:“一起走不行么?打仗是男人们的事,你留下也没什么用。”
      月明轻轻挣脱:“有很多人是因为我才决定和允相共进退,我不能辜负了他们。”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艾叶扶着月明道:“太太,您晚饭还没吃,我现在给你叫饭吧!”
      月明摆摆手:“哪里还顾得上吃饭,还得去瑟曼丽哪里。”
      听见瑟曼丽的名字艾叶嘴一撇:“您省点力气吧,那位是你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月明面色沉沉道:“绑也要绑着她跟老太太一块走。”
      月明是第一次来瑟曼丽的院子,自她嫁进来和瑟曼丽打照面的日子五个指头都凑不齐。自从清栋失守候瑟曼丽就没出过这个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阿片,成日瘫在烟塌上。
      院里的仆婢见月明见来仿佛见了鬼,怔愣得都忘记行礼。月明也不需要他们通报,长驱直入进了瑟曼里的房间。
      房内充盈着一股腻香,瑟曼丽枕着三角靠枕半躺在塌上,举着一杆象牙烟枪凑着油灯吸阿片。
      拿针帮她挑灯花的婢女见到月明先是一愣,继而怒道:“外面的都是死人么,什么人都敢随随便便放进来,想挨鞭子么?”
      瑟曼丽自顾自的抽着大烟,只当进来的两人不存在。
      月明平静地对烟榻上的人道:“瑟曼丽,我有话跟你说。”
      瑟曼丽充耳不闻,摔开烟枪四肢大张地躺在榻上,享受着那深入骨髓的酥软。
      她的婢女仰着下巴对月明道:“我们小姐没什么跟你好讲的。”
      月明看了艾叶一眼,艾叶立即卷了袖子把这个婢女拖了出去。
      婢女一边挣扎一边喊人,可那些仆婢都是会看势头的人。你一个客居的孤女和府里正儿八经的太太怎么比?见艾叶拖着瑟曼丽的贴身婢女出来,一群人连忙躲到僻静处装作看不见。
      见瑟曼丽还是烂泥一样瘫在榻上,对屋里的乱子无动于衷,月明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允相要出大事了,我安排你和母亲去安全地地方,你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瑟曼丽终于动了动,撑起身子微微抬起头对她冷笑:“你凭什么安排我?”
      “我只是要保住你的命,没有其它的意思。”
      “哈哈哈。”瑟曼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只喘气:“保我的命?我死了不是更称你们的意么?干嘛还这么假惺惺的?”
      踏进这座院子前,月明就知道瑟曼丽是没那么好说服的,她下定决心不管她怎么挖苦、讽刺,自己都不会被激怒。
      “我需要你照顾老太太。”
      “这事可跟我商量不着。我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有什么能力照顾姑妈?你找错人了。”
      月明看着她平静道:“你没有能力,但姓刘的有。”
      瑟曼丽僵住了:“你,你怎么......”
      “你做了什么?我怎么知道?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需要你护着老太太去缅宁,若是允相真的失守,你再护着她们去找姓刘的送你们去曼谷。老太太她们平安了,云开会感激你的,你和姓刘的成婚,他会给你风光大办。”
      瑟曼丽冷戾地盯着她:“你这算是威胁,还是利诱?”
      “我是求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奔波一天月明实在是累,在烟桌旁的另一边榻坐下:“你怕是忘记了你一家门是怎么死的。你就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也不想想怎么帮他们报仇么?你是怎么为人子女的?等你抽大烟把自己抽死了,你有脸去见你的父母兄弟么?”
      “你给我闭嘴。”瑟曼丽挥臂扫掉桌上的烟灯和茶盏,惨白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看着月明:“若不是你们袖手旁观,他们不会死得那么惨。”
      月明丝毫不让道:“什么叫我们袖手旁光?允相的军队就算是会飞也赶不及去救你的家人。你有恨,就该去恨该恨的人。而不是满腹怨气的折磨无辜。”
      “不折磨你们折磨谁?是你们见死不救。”
      话题扯得太远了,月明深呼吸,缓了缓气息:“对不起,我不太会劝人。我说这些话也没有对你死去的亲人不敬的意思。我其实很感谢你,如果当时你和甘英没有来允相,让那些有反心的人投鼠忌器,允相就不会是现在的允相。我和云开欠你们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我现在也就嘴上大义凛然,当年听闻南京沦陷,同胞尽遭屠戮。心中虽然悲愤,却也只是悲愤,什么都没做。直到我的亲人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我才真正想着为他们报仇。”
      “瑟曼丽,你以后的路还长得很。把大烟戒了,想和姓刘的过日子就和他过。不喜欢他那就另找一个。你家就剩你一个人了,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肯定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瑟曼丽怔怔地看着她:“什么意思?允相真的保不住了?”
      “我不知道允相到底保得住保不住,打仗的事谁说得清?布置得再万无一失,也会有意外。”
      瑟曼丽喃喃道:“那你为什么不一起走?我不明白,你就那么爱表哥,甘愿为他去死么?”
      月明想起了远在腾冲的杜宥杰,当初她走的时候,他那么坚定地对她说:“国泰民安,我会办到的。”
      她盯着地上的碎瓷沉声道:“我爱的不仅仅只有云开,我还爱着我的国家,爱着那些为救国捐躯的英雄。陈三立先生说,相共凭栏经风云,莫做神州袖手人。家国蒙难,为国舍身成仁男人做得到,我一个女子也能做得到。”
      瑟曼丽呆呆盯着她半晌,最后偏过头闷声道:“我答应你,会护好姑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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