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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 1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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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笑着,俸小赛急匆匆在门外禀报:“老爷,不好了!舅老爷家被日本人和几家投日的土司给灭门了。”
云开和月明闻言都是心中一凛。云开唤俸小赛进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栋土司府逃出来一个下人传的信,人现在在老太太院子里。桐林来请您和太太过去。”
云开和月明赶到时,瑟曼丽正跪在老太太脚边。甘英在一旁劝解,她全然不听,拉着老太太的裙角求老太太救救清栋。
老太太脸上也是一片惶然,见到云开后凄然道:“云开,你舅舅,你舅舅........”
云开问送信的人在哪里?
桐林指了指一个跪在角落里形容狼狈的人。
云开听到他逃出来时,清栋土司府已经被大火吞没,知道舅舅和表哥们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不然一个奴仆都能逃来到允相,他们为什么没来?
但看着瑟曼丽期盼的眼神,他说不出这么残忍的话。斟酌再三后道:“我先派人去清栋打探一下,寻寻舅舅他们的下落。”
话音才落瑟曼丽便尖叫着质问:“打探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派兵去救他们?”
云开解释:“清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要怎么派兵,要派多少兵?得先探查清楚还要多少日本军队在那里,有多少土司支持他们。”
她膝行到云开面前哀求道:“我父亲他们不能等。表哥,求求你救救他们。”
云开去扶她:“你先起来,我肯定会救舅舅的。但这不是派兵出去就行的事,我得和武司署商议。”
“这么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想救他们。”瑟曼丽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就往门外冲:“你不救我自己去救。”
云开连忙拦腰抱住她,瑟曼丽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我就算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我要回家。”
云开不断地安抚她:“瑟曼丽,你还有哥哥呢!允相就是你的家。听哥哥的话,好好呆在家里。”
看着眼前的一幕,月明对身边的甘英道:“妹妹看到了么?在战争里,一个家族的覆灭是多么的容易。妹妹要不要考虑再劝劝你父亲。”
看着因为力竭委顿倒地痛哭的瑟曼丽,甘英长吁一口气:“我明天就回新城,亲家老爷可以随时光临,新城必定洒扫相迎。”
让下人将瑟曼丽送回自己的院子,允相跪在老太太面前道:“母亲不要觉得我薄情寡义,弃舅舅他们不顾。现在做什么都是枉然了。日本人既然已经占据了清栋,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滚弄。我若不管不顾的发兵,不但救不回舅舅他们,允相也成了一块可以随意吃下去的一块肉。”
老太太也知道弟弟一家生还的可能为零,忍着悲愤对云开道:“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就按你说的办,先派人去清栋暗中打探,若是.......”她泣不成声道:“若是你舅舅他们还活着,就把他们带回来。”
云开的判断没有错,几个月后,家家户户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吃三月做准备时,800多日军从滇缅铁路的附属公路进犯孟定,烧毁了土司衙门和粮仓。日军见人就杀,见房就烧,见物就抢。
一队护卫拼死护着孟定印太及其孙子奔逃到允相求救。
云开记仇不准开城门,直到护卫队长说给日军带路的是普江,他才放了那一行逃命的人进来。
知道阿公已经不在了,三小姐搂着她阿婆和表弟哭得差点昏死过去。跪着膝行到云开脚边哀求道:“二弟,父亲和厉阳的死和我阿妈没有关系,你把她放出来,还她该有的体面。”
云开真是觉得他这个姐姐轻重不分,现在要紧的是敲锣打鼓去庙里接三老太太出来么?现在要紧的是去孟定府救人。难道真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孟定坝子夷为平地么?
他让月明照顾一下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祖孙两人,让武署司的郎官点了一千的兵去孟定府,能救几个算几个。
过了几天武署司的郎官回来报:“除了土司衙门和粮仓,波西、波掌、芒掌三座缅寺也被烧毁了,孟定街子、沙坝寨、芒掌寨、波赛寨、波广寨、允坝寨,近300户人家受难。河外的栗子寨直接被屠村,无一人生还。”武署司的郎官带兵进入孟定时,日军已经撤退,只留下一个人间烈狱给他。早年间他也是跟随老土司征战四方抢地盘的,却从未见过如此灭绝人性的一幕。看着那些被烧毁的房屋,挂在木桩上的尸体,和失去家园财产痛哭流涕的平民百姓,他的心中悲愤万分。
在座的郎爷们听完武署司的郎官的阐述,也无一不为孟定的惨事动容。大佛爷颤抖着声音骂道:“简直是一帮子禽兽,竟然连与世无争的出家人都不放过。”
云开面色沉沉道:“去年南伞,今年孟定,再过几天就该轮到允相了。你们若还要鼓吹事不关己,就全卸了官印全部给我滚回家里去孵蛋。”
郎爷们急忙下跪:“吾等惶恐,全凭老爷做主。”
云开对武署司的郎官道:“传我的命令,各勐圈集齐府兵、私兵,两日后在土司府整军集合,追截这股日军。”
云开连接两日都宿在书房,饭都不回屋吃。衙门里的郎爷在府里进进出出,神色匆匆,其他土司府和部落首领的信差也是一茬接一茬的往府里来,月明冷眼看着,很快就猜到了云开要做什么。
出发前的头一晚,云开回到卧房,见月明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一瓶红酒两个水晶杯。
他笑道:“太太好兴致,这是等着我小酌几杯么?”
月明笑而不语,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云开落座,瞅瞅只有酒的桌面:“干喝呀!寡酒我可喝不惯。”说完扬声喊俸小赛,让他送几个下酒菜过来。
“不用了。”月明拉着他的袖子制止道:“壮行酒,喝的是气势,有菜没菜都行。”
云开的笑容挂不住了,涩然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月明好笑道:“府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想瞒住我?”
云开默而不语,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饮尽。
月明无语,自己都没生气,他反而矫情上了。按住他继续要倒酒的手掌,柔声哄道:“我其实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要不,你给我讲讲。”
云开心中苦笑,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腾冲时说得好听,担心她身陷险境才软硬兼施的骗她回允相。谁知允相也躲不过战火的波及,自己还要扔下她去打仗。
他反握住月明的手,慢慢牵着她靠在自己胸口,双臂紧围住将她紧紧搂住。
闻着她发间簪花的香味缓缓吟道:“情人不愿吐掉口中的槟榔,姑娘不愿摘下头发上的金簪,我不愿放走心爱的姑娘。姑娘啊!只有现在,我才感到,我是一个骄傲的国王。姑娘啊!我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就遇到了不幸。不过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惊吓。大树倒了会惊散鸟群,灾难会伤害人的性命。我啊,不得不离开心爱的人,但我的心会永远在你身边。”
听着他胸腔内有力的心跳声,月明双眼湿润,她回应道:“你的爱情象血液一样,永远激荡着我的心房。有你在,就像冬天坐在火塘旁。请你不要为我伤心,也不要为我怕去打仗。你的妻子,一万年都是为你活着。你要很好地带领那些勇士,他们会帮你杀退仇敌。我在家里,会用最真诚的心祈求神灵帮助你。你会感觉到,你的妻子一直都站在你身旁。葵花总是向着太阳,你一定会得胜,以后的日子会像松柏一样长远。”
说完她像诗里的南木努娜一样,吻了吻他的头巾。云开回吻了她的额头,低笑道:“那些年跟我去茶馆听的章哈真是没白听。”
月明含泪笑问:“那这壮行酒还喝不喝?”
云开袖子一挽:“喝,今晚痛痛快快喝一场。我还藏着一箱时越送我的波尔多,今晚全给它喝了。”
二月还带着寒意的风从窗棂透过来,吹得房内的烛火摇曳。
云开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枕在脑后躺在窗前的榻上。月明也端着一杯酒枕着他的胸口。地上滚满了横七竖八的酒瓶。
云开问月明:“冷不冷?”
月明摸摸被酒精烧得红霞一片的面孔,摇摇头。举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想下榻再去倒杯酒,云开却按住她的肩膀翻身而上。榻边小几的烛火映在他的双眼中不住的跳跃。
云开沉声问道:“怪不怪我?”
月明摇头,稍稍抬起身,捧着他的面孔细细吻着,口中含糊道:“你一直说想做我的英雄,你做到了。”
云开闭上眼又睁开,喉结剧烈的滑动,他哑声道:“从小到大,都是个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