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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第 1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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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洗簌完吃早饭,云开惊诧的发现桌上只有一盆清粥和几碟凉拌小菜。他不由得看向默默吃饭的月明:“你不舒服啊,怎么吃这么素?”
月明撅嘴吹着调羹里的清粥,眼皮也不抬道:“我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吃软饭还挑剔,打量我好性呢?”
云开闻言笑裂了嘴:“你耳目众多啊,这么快就知道了?”怪不得昨晚背对他睡,怎么搂都不理他。
月明白了他一眼,愤愤道:“拉我挡枪,你可真是条汉子!......笑个屁啊,你堂堂一个土司老爷,有个惧内的名声好听还是怎么的?这话要是传到母亲耳朵里,她老人家还以为我天天让你吃眼泪泡饭呢!”
云开对这个名声分外满意:“虽是玩笑话,可也是事实啊!全允相谁不知道你说一我就不敢哼二,你让我走路我就不敢骑马?”
“呸!”月明啐他个满脸开花:“咱们两个算是在大佛爷哪里挂上号了,我刀口无德、你刻薄寡恩。我为了你顶撞了大佛爷,你不帮我圆两句就算了,竟然还趁机讹了他一千担粮食。他以后还念什么经啊,怕是天天念着超度我们。”
“我的好太太,你怕他作甚,咒人要真能咒得死,我绝对活不过十八。他在允相声望再高,那也是我罕家给他的体面。我只要一千担还算少的呢!他官佛寺几百亩良田,一分一厘都是我罕家赏给他的。要是这点面子也不给我,二佛爷可盯着他呢!这官佛寺没了他,佛祖还能降雷劈我不成?”
他对自己惹人嫌这块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月明闭眼扶额:“我知道你筹措军粮是好事,可咱们可以出钱买,你何必搞得人下不来台?这年月本就不太平,让他们心生怨怼和你对着干,有什么好处?”
云开给她夹了一筷子凉拌鸡枞放进粥碗里:“我本来没想要那么多,但他一直帮那家子求情,我一下子火起就把一千担全压他身上了。他持着历代土司都敬官佛寺三分,开口慈悲、闭嘴业障。杀父、杀兄之仇,一句慈悲为怀就想抹了去,当我是蠢货呢?”
月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是我说一你就不敢哼二么?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话等着我?”
云开一本正经道:“我这是对太太敞开我的赤诚之心,心中所想一丝一毫都不会隐瞒。我爱你那是爱得死去活来、不依不饶。”
这不依不饶的爱真是让人心累。月明郁郁的长叹一口气后道:“算了,夫妻本是一体。你既然要这么干,我也只能随着你涂了花脸一起唱戏。”
云开哈哈笑着捧住她的小脸使劲亲了一口,赞许道:“这就对了么!咱们还跟以前一样,我打架你在旁边帮我抱衣服。去斗鸡棚赌钱,我押大注你押小注,怎么的也不能让庄家全通杀了去。”
月明被他捧着脸脑袋不能动,只能眨眨眼问:“那这么说,行刑那天你会让我去看了?”
云开的笑僵在脸上,好一会才道:“那是砍脑袋,有什么好看的?你一贯胆子小,听鬼故事都能吓哭,怎么还敢去看杀人?”
月明拿下他的手握在掌心:“我早就不怕了。我公公和伯哥的大仇得报,这种场面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
云开涩然道:“还跑了一个普江,算什么大仇得报。”
“他已经是丧家之犬了,抓他回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定有他血债血偿的那一日。”
汀来一家行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云开破了关门节不处决人犯的规矩,亲自监刑。
底下的郎爷们对此颇有微词,但云开一句“我给我亲爹报仇还得挑日子?”给堵了回去。
汀来父子三人双手被缚跪在行刑台前,云开倒了一杯水酒亲自喂给汀来。
“二叔,喝了临行酒就上路吧!我阿爸和大哥在那头等着你呢!”
汀来的两个儿子跪在他身旁,已吓得浑身瘫软,嘴里塞了核桃哭嚷不出声,满脸涕泪。
汀来看着两个孩子还未长成便要同他一起命丧黄泉心中懊悔万千,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他看着云开,表情平静无波:“你倒是比你阿爸心狠,知道斩草要除根。”
云开扔了酒杯,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沾到的酒液,:“二叔到这时候还要怪别人么?”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其实心狠一点也不算什么坏事。我阿爸当初若是心狠一点,舍得让你吃苦放你去勐圈,后面也不会有那么多事。所以说,做人还是得狠一点,省得麻烦。”
汀来太爷讥诮道:“其实你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你今天也坐不上土司的位子。若是厉阳还在,你同我是一个下场......”话音未落被云开劈手一个耳光打偏了头。
云开再次掏出帕子,擦着刚刚打他的那只手,仿若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冷冷道:“不要把你龌龊的心思摁到别人身上,这位子你宝贝得不得了,我却不大看得上。你们这些人,把自己围死在允相,眼里、心里惦记得不过是权势二字。却不想想,大清亡了,皇权没落。我们这些占据一方的领主又能风光到几时?”
汀来不屑冷笑:“你话说得高瞻远瞩、冠冕堂皇,可还不是霸着这个位子......”剩下的话又被云开一耳光抽断。
云开揪着他的衣领厉声道:“这都是被你们逼的。你以为我稀罕这个位子么?”
汀来脸上讽意浓浓:“稀不稀罕的,你不是已经坐上了么?你从小一贯滑头,嘴上说一套,心里盘算的又是另外一套。不管闯了多大的祸,做了多荒唐的事,你都有办法圆转回来。我还真当你对兰家的小丫头死心了,结果你竟然还有本事把她给骗回来。让别人真以为你对她一往情深,其实你是舍不得兰家的万贯家财吧?”
云开松开他的衣领,慢慢地撑起身子,双臂负后睥睨地看着他:“我和月明的事,你们这些罪魁祸首没有资格评判。二叔还是好好想想下去以后怎么面对我父兄吧!我现在倒是有些可怜你了,做了鬼还得遮起脸。”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面无表情的吩咐:“时辰到了,行刑吧!”
背对着那父子三人,直到听到刀砍在骨头上的声音和台下百姓的惊呼。
他闭上眼,在心里默默道:“阿爸、大哥,你们放心,普江很快也会去地下向你们赎罪的。”
汀来一家伏法,但普江却不见踪迹,云开设下一万大洋的悬赏散发到各地,誓要将他缉拿归案。
不管如何,厉阳和老土司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开门节将至,月明挑了些料子吩咐艾叶给八太太、三小姐还有两个表小姐送去。老太太料子她稍晚些会亲自去送。
艾叶撇嘴不满道:“甘英小姐倒好说,瑟曼丽小姐怕是不用了。好心好意送礼,还要看她脸色,听她讥讽。”
月明瞪了她一眼:“让老太太听见扒了你的皮。”
艾叶吐了吐舌,嘻笑道:“您不扒我皮就行。”
月明让她少跟俸小赛学,交待道:“记住了,这就是亲戚。打不得、骂不得,你可以不理她但不能不管她。”
艾叶闻言叹了一口气:“她干的那些事,恐怕只有老太太能管得了。”
月明闻言虎了脸抬高了胳膊作势要打她:“你真是皮痒了。”
艾叶连忙捧着料子往外逃:“我干活,去干活。”
艾叶还没回来,新城的甘英小姐却拎了回礼来致谢。
甘英奉上礼物客气道:“谢谢表嫂挂牵,我这里有几个小玩意,表嫂得闲赏玩,也是个乐子。”
月明笑着接过,关心道:“前段时间府里事情多,我都没顾得上问问妹妹,下人服侍得周不周到?下人要是懒惰了或者平日缺了什么,不要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说就行。”
若是瑟曼丽,肯定会翻个白眼:“老太太是我亲姑妈,那个不要命的敢薄带我?”
甘英虽然才16岁,脸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青涩,但待人接物很是得体。
“表嫂客气了,下人服侍得很尽心,日常有表嫂和姨母关照着,我和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妹妹客气了,就算没有这层亲戚关系,我父亲对妹妹的祖父那也是敬仰有加。他回腾冲前一再交待我,对妹妹要和亲妹妹一样,不能让你在府里受了委屈。”
说到兰应德,气氛便有些微妙了。
新城老土司早年带着弟弟和弟媳留学日本。回国后便在新城开了西医医院和火柴厂。西药和火柴是多重要的战略物资。兰应德为了筹措物资,忍了帕家和罕家是姻亲关系,亲自去新城求见,希望帕土司能破除和军方的旧怨,支持一下腾冲的驻军。不想每次都吃了闭门羹。
现在自己嫁进土司府,月明觉得,甘英或许能成为破冰的关键。
见甘英不接腔,月明继续道:“当年妹妹的祖父在北平含冤而逝,你们家恨国民政府过河拆桥,也怨昆明那位袖手旁观。这是人之常情,我和父亲都很理解。”
听月明这么说,甘英才道:“先前,的确是慢怠了亲家老爷。望表嫂莫怪。”
“事出有因,我父亲不会介意的。”月明道:“只是妹妹,目前是什么形式不用我说。姨父有再大的本事那也是孤掌难鸣。是时候放下个人恩怨,寻求合作,共同抵御外敌。”
甘英一脸天真:“我只是个孩子,大人们的事我是不懂的。在家里也轮不到我一个女孩说话。”
月明微笑:“妹妹自谦了,你祖父家当年去日本留学的一行人,有一半都是女子。她们有的学医,有的学了纺织,有的学了种植。你们家的医院、火柴厂、银庄哪一个没有女子的影子。我父亲可是经常用你家女子做例子,批评我不学无术。”
“亲家老爷谬赞了,表嫂兰心蕙质,岂是我们这些乡下姑娘可比的?”
这孩子真是油盐不进呀!
幸好自己的目的也不真是让她们家和仇人一笑泯恩仇。把道划得大一点,才好讨价还价呀!
“既然现在已经成了亲戚,那妹妹能不能和你父亲说说好话,我们两家做笔生意。政府你们信不过,军队你们不想打交道。但我家做生意的口碑妹妹应该是有所耳闻的,绝不会仗着有了这层亲戚关系占便宜。”
甘英沉吟几息还是没有一口答应,只是道:“我写封信请亲家老爷送到我家里可以么?”继而苦笑着对月明道:“表嫂不要以为我是推脱,家里的事都是长辈做主,我能做到的真有只有写封信了。”
月明微笑道:“这就够了!谈生意么,谈是最重要的。妹妹的这份情义,我和父亲感激不尽。”
云开回房,见月明抱着猫对着桌上的一封信一会咬唇一会摇头,奇怪道:“谁来的信?说什么了你这么摇头摆尾的。”
月明放下猫,两个指头夹起信对云开道:“这不是信,是你姨夫家的敲门砖。”
云开明了,笑道:“想和我姨夫家买药呀?”
月明摇头道:“是买路!日本人把路都封死了,你姨父家的医院还是开得好好的,那说明他家肯定有运输路子。他们家离腾冲最近,物资采购最便利,也更安全。”
云开点头:“那肯定是有,我这边马帮都走不了了,我姨父的洋火厂还能找到原料生产,肯定是有路子的。”说完他赞许地看着月明:“聪明呀,知道从甘英身上下功夫。”
月明耸肩:“你这个表妹不好对付呀!”
云开笑道:“我原以为你会让我帮岳父分分忧,让我去和姨夫商议。结果你闷声不吭的就打上甘英的主意。”
月明似真似假地抱怨:“你事那么多,我那好意思去打搅你。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吧!”
云开挑眉:“甘英那小丫头别看年纪小,可不好对付,你是怎么说动她帮你的?”
月明撩了撩额发,一派云淡风轻道:“谈判除了利益,最重要的就是责任。利益我已经抛出去了,他们家谁要来担这个责任?很明显不是甘英,她也不想担责任。那我给她指明一个能担责任的主就行了。”
云开对她竖大拇指:“你这几年真是长进不少啊!这么厉害的谈判技巧都学会了。”
月明捂嘴笑道:“这其实还是跟三老太太学的。谈判,就是不要让对方打乱你的节奏,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三老太太吵架就是这个套路。”
云开听完哈哈大笑:“那我把三老太太从庙里放出来,让她再好好给你上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