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生年不满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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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二年春，大旱。
雒阳城外饿殍遍野，人相食。
在这人间地狱中，却有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穿梭其间。
青衣女子名绿幺，白衣男子叫般若，正是近来民间传言的“灵医”二人组。
绿幺望着遍地尸骸，哀叹连连。
般若默默蹲下身，将手按在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额间。
柔和白光自他掌心流出，老妇灰败的面色渐渐红润，呼吸也平稳下来。
“你今日已救十七人，不能再继续了。”绿幺拉住般若又要施救的手，心疼地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
般若微笑：“无妨，再救一个...”
话音未落，他忽然身形一晃，绿幺急忙扶住，发现他心口位置隐隐有金光透出。
“这是怎么回事？”绿幺惊问。
般若按住心口，面露困惑：“好像...有什么在召唤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是个青衫文士，面容清俊，眼神却沧桑如古井。
“终于找到了。”青衫人勒马停住，目光灼灼地盯着般若，“第三颗不死果。”
绿幺警觉地将般若护在身后：“阁下是何人？”
来人下马行礼：“在下徐福，为此人同源而生。”他指向般若，“三百年前，我们本是同根不死果。”
般若怔怔看着徐福，心口金光更盛。
冥冥中，他确实感受到与来人有一种奇妙的联系。
徐福继续道：“我受蓬莱所托，前来寻你。她等你，已经等了九十九世。”
“蓬莱？”绿幺疑惑地问。
“我师妹。吞食了第一颗不死果的人。”徐福叹息，“每活九十九岁，便换一世记忆，永世轮回。这一世，她终于找到了你——第三颗不死果的化身。”
般若茫然：“她找我做什么？”
徐福目光复杂：“去了便知。”
三人来到城外一处僻静宅院。
推门而入，满院海棠盛开，恍若世外桃源。
花树下，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抚琴，琴声哀婉如泣。
听到脚步声，女子抬头。
她看起来年轻貌美，眼神却似历经千年沧桑。
“你来了。”她对般若微笑，仿佛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人。
般若怔在原地，脑海中忽然闪过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东海仙岛、炼丹炉、三颗金光灿灿的果实...
“蓬莱...”他无意识地唤出这个名字。
蓬莱点头：“三百年了，你终于记起来了。”
蓬莱轻抚琴弦，讲述起三百年前的往事。
原来当年徐福与蓬莱混乱中各自吞服不死果，徐福重伤沉睡，蓬莱则开始了永世轮回。
“这一世，我名王荣，是已故大将军何进的义女。”蓬莱苦笑，“董卓乱政时，我本该死在那场宫变中，却被不死果之力救了下来。”
她看向般若，眼神温柔：“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指引我找到你。”
“不死果之间有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你想解除不死之力吗？”
般若还未回答，绿幺先急了：“可以解除？！”
虽然般若的能力可以救很多人，可是……她还是希望般若能够过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生活。
徐福开口缓缓道：“若蓬莱愿将心给般若，般若可解除不死之力，成为凡人，而蓬莱会在百日内身死。”
“若般若愿将心给蓬莱，蓬莱可解除永世轮回，活到百岁而终，但般若和他之前救过的所有人...都会立刻死去。”
院内霎时寂静，唯有海棠花瓣簌簌落下。
绿幺猛地抓住般若的手：“不可以！”不等般若说话，又急急劝道：“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你救的那些人想想！”
般若看着蓬莱：“所以你等了三百年，就为等我做这个选择？”
蓬莱微笑摇头：“选择...我已经做好了。”
她忽然伸手按在自己心口，一团金光自胸腔透出，渐渐凝聚成一颗跳动的心脏状光球。
“九十九世，太累了。”蓬莱轻声道，眼中却有解脱的喜悦，“这一世能遇见你，我才算是解脱。”
她将光球推向般若：“我的心给你，换你余生自由。”
光球融入般若心口，他周身顿时金芒大盛，而后渐渐收敛。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蓬莱的脸色却迅速苍白，但她笑容灿烂：“真好，终于可以好好活一次——哪怕只剩一百天。”
徐福长叹一声，轻轻扶住她。
只有般若才是不死果化形，他徐福就算想帮师妹解脱都做不到。
蓬莱靠在他肩上，呢喃：“孤孤单单九十九世，却好像从未真正活过。这一百天，你陪我好好活一次，可好？”
徐福沉默点头。
四人结伴同行。
蓬莱——现在叫荣娘——仿佛变了个人，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她要去尝街边最辣的胡饼，要去听最俗的俚曲，要去河边捉萤火虫，要在雨中跳舞。
她甚至学着绿幺的样子，给难民施粥治病，尽管她的医术糟糕得让人瞠目结舌。
徐福始终陪在她身边。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普通的小夫妻，游历在这乱世中。
绿幺和般若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一天天接近终点，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荣娘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某夜宿营时，徐福对绿幺说，“三百年前她就推演过所有可能，最终选择等待。”
“她说，有些事情，明知结局也要经历。”
第八十天，四人来到东海之滨。
荣娘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但精神却很好。
“听说这里的日出很美，我一直想看。”她靠在徐福肩上，望着海平面。
当第一缕阳光跃出海面时，荣娘叹息一声，很是满足。
徐福握紧她的手：“若有来世...”
“没有来世了。”荣娘微笑，“这一百天，胜过九十九世。我很满足。”
第九十九天，荣娘已经不能行走。徐福背着她，来到一处海棠盛开的山谷。
“真美啊...”荣娘轻声说，“就像我们初见时那样。”
她让徐福放下她，靠在一棵海棠树下，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
夕阳西下，海棠树下，荣娘在徐福怀中安然闭目。
她嘴角带着微笑，仿佛只是睡着，做了一个美梦。
徐福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泪如雨下。
般若和绿幺默默站在远处，不忍打扰。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时，般若心口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真正的人心在跳动。
“她走了。”般若轻声说，语气平静，“但我能感觉到，她很快乐。”
绿幺长舒一口气：“终于解脱了。”
般若摇头：“解脱的不是我，是她。”他望向远方，“她用九十九世轮回，换我百年凡人光阴。这份恩情，我当铭记。”
徐福在海棠树下葬了荣娘，立了一块简单的碑：“爱妻荣娘之墓——徐福立”。
三人离开山谷时，徐福最后回望一眼。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荣娘站在海棠花雨中，对他挥手告别，笑容灿烂如初。
“接下来去哪？”绿幺问。
徐福掐指一算：“该去找找那位高楼仙人了。听说雒阳西北角的海棠坞，近来又有琴声传出。”
般若心有所感，望向北方：“我好像...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唤。”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生年不满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