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文成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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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二年的长安城飘着柳絮，太极宫两侧的朱红宫墙内，十九岁的李氏对着铜镜最后一次整理钗钿。
镜中人眉间点着时兴的蝶黛妆，眼底却凝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窗外隐约传来鸿胪寺官员的唱诵：“吐蕃使臣禄东赞，请见大唐文成公主——”
三日前的大殿之上，太宗李世民正面临一桩难题。
吐蕃大相禄东赞奉赞普松赞干布之命，呈递镶金青玉牒：
“我吐蕃赞普愿与大唐永结甥舅之好，请赐公主以通婚盟。”
殿中省官员低声奏报：此番已是吐蕃第七次遣使求亲。
太宗沉吟不语。
此前吐谷浑、突厥求亲均遭拒绝，但这个崛起于雪域的高原王朝，去年竟大败吐谷浑兵临松州。
兵部侍郎出列：“吐蕃地势险峻，其兵悍勇，不如...”
话未说完，禄东赞忽然行大礼：“臣带来赞普三问，若大唐能解，吐蕃愿永奉大唐为舅。”
内侍呈上三件物什：一串九曲璎珞、一段檀木、一袋青稞。
满朝文武愕然间，屏风后忽然转出身着男装的李氏——她以皇子伴读身份隐在殿中多年，此刻竟朗声道：“请予臣女丝线蚂蚁、钢凿良工、铁釜耕犁。”
太宗颔首应允。
但见她在九曲玉孔中穿入系蚁丝线，令工匠凿出檀木榫卯，又将青稞播于犁开的御田。
禄东赞目露惊叹，忽以吐蕃礼赞颂：“雪山之神赐福长安！”
当夜甘露殿烛火通明。
太宗凝视这个自幼丧父、被收养宫中的宗室女：“吐蕃路遥苦寒，汝可愿往？”
李氏俯身而拜：“昔有细君解忧远嫁乌孙，今臣女愿效先贤。”
贞观十五年正月，送亲队伍自长安启程。
礼部尚书持节前导，车队载着太宗陪嫁的“八宝十六典”：从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到百工六艺，医典农书装缀三百车驾。
行至陇右道，忽见吐蕃使团千人跪迎——原来禄东赞早命人按公主车舆尺寸拓宽道路，遇水架桥，遇山凿道。
行至青海湖畔，公主突发高热。
随行太医急报：“高原气窒，公主玉体...”
话未竟，帐外忽然传来吐蕃民歌。
禄东赞亲自带领使者唱诵祈福，又献上红景天汤药：“此乃雪山灵药，赞普命臣等每日快马传送新鲜药材。”
公主病愈那日，见湖畔跪满吐蕃百姓。
翻译官禀报：“民闻公主带来青稞良种，皆称‘甲萨’（汉妃）。”
她忽然落泪，将随身玉簪投入湖中：“自今日始，再无长安李氏，唯有吐蕃甲萨。”
柏海行宫的红烛燃至天明。
松赞干布望着这个跨越三千里而来的大唐公主，竟有些无措。
她却以流利的吐蕃语问候：“赞普，请看父皇所赠舆图。”
绢帛展开，竟是吐蕃与大唐疆域拼接的巨幅地图。
“父皇说，甥舅之谊当如江河同源。”她指向金沙江，“此水南流为大唐界，北流为吐蕃疆，实则同出昆仑。”
松赞干布动容，忽然击掌唤人抬进箱箧：“此乃聘礼。”
但见其中并非金银，而是吐蕃各部落的土壤样本。
公主立即召来农官：“黑土宜麦，红土宜青稞，白沙可种荞麦。”又取来陪嫁的犁具演示深耕。
帐外悄悄围观的吐蕃贵族窃语：“汉妃竟知稼穑？”
真正的考验在三个月后的盟誓大典。
按照传统，王妃需亲手制作青稞酒敬献天神。
公主却创新以唐式蒸馏法提纯，又加入长安带来的桂花。
大相禄东赞率先尝饮：“此酒既存吐蕃之烈，兼得大唐之香！”
万众欢呼声中，松赞干布执起她的手：“拉萨红宫将为你修建佛殿。”
公主带来的工匠开始在逻些城创造奇迹。
汉式斗拱与吐蕃碉楼结合，形成独特的“如崩”建筑风格。
医官将《太医令》译成吐蕃文，又融入高原药材知识。
最令人称奇的是公主主持的“五明学堂”，不仅教授汉文，更将吐蕃民歌用唐诗格律记录整理。
某年大雪封山，吐蕃爆发牛疫。
公主打开陪嫁的医药库，发现太宗特意准备的兽医典籍。
她亲自配药，命人制成药饼分送各部。
有老牧人跪谢：“甲萨不仅是赞普的妃子，更是吐蕃的母亲。”
但危机总在不经意时降临。
吐蕃贵族联名上书：“汉妃改制过多，亵渎神灵。”
松赞干布大怒欲惩处，公主却设宴邀请众贵族。
席间她展示新织的氆氇：“长安织法加上吐蕃纹样，可售往西域获利十倍。”
又命人抬出新铸的铜钱：“统一钱制，贸易方便。”
最具说服力的是她指着大昭寺金顶：“佛教劝人向善，与吐蕃本教皆导人敬天爱人。”
最后取出太宗亲笔信：“大唐愿开茶马互市，以益吐蕃。”
反对之声渐消。
永徽元年，松赞干布病逝。
公主按制守陵三年，期间完成《汉蕃对照辞典》。
大唐使臣密报高宗：“公主可需召回？”
她回信：“妾已植根雪域，愿为两地桥梁。”
她最欣慰的是见到吐蕃女子开始读书习字，农人学会轮作施肥。
每当长安传来新历法，她立即组织修订吐蕃历；见到吐蕃骏马改良品种，又遣人送返大唐。
晚年她主持修建的小昭寺中，特意将梁柱雕成杨柳纹——长安的柳絮，终究飘过了雪山。
仪凤四年春，公主预感大限将至。
她将太宗所赠凤凰镜献给大昭寺，又命人取来青稞酒与长安葡萄酒混酿。
最后一刻，她望着东方喃喃：“妾已离家，三十八载...”
讣告传至长安，高宗辍朝三日。
吐蕃按公主遗愿，将她安葬在能望见长安的方向。
至今拉萨民歌仍唱：“文成公主带来的种子啊，种出了三千里格桑花。大唐阿姐走过的路哟，连起了雪山和彩霞。”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文成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