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起意，心动落地》菜鸟进化论

12、檐下乍逢

　　舞蹈室的暖气开得很足，汗水浸湿了训练服后背，紧贴着皮肤，在暖烘烘的空气里蒸腾着热气 。最后一个wave动作收尾时，田栩宁的手腕还是僵了半拍。他扶着膝盖喘气，训练服后背洇开一片深色湿痕，嘴角已先一步扬起——那笑意里没有‘总算学会’的轻松，倒像在害怕，怕这面镜子、这个空间，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
　　“哥，你这表情，活像刚考完期末考的大学生。”梓渝递水时，瓶身故意轻撞了下他的胳膊，那一点凉意让田栩宁猛地抬头，直直撞进对方带笑的眼睛里。这几天教舞，他早发现田栩宁“认真”的外壳下藏着点笨拙的真诚：学错动作会偷偷抿嘴，被夸时耳尖会比脸颊先红，连递水都要先在裤子上擦两下手心。
　　“谢谢。”田栩宁接过水，瓶盖没拧开，反而先捏出了几道指痕。他盯着瓶身上‘柠檬气泡水’的标签——那是上次教舞时梓渝随口提过‘清爽又能补充能量，适合舞台或训练间隙’，他便记下了，让工作人员买了一整箱放进舞蹈室。此刻那标签却像块烙铁，烫得他说不出解释的话。“改天请你吃饭，就…就上次你说想吃的那家粤菜馆？”
　　梓渝拧瓶盖的手顿了顿，上次休息时随口提的“巷尾粤菜馆”，他自己都快忘了，田栩宁却记着。心里那点因“临时教学关系结束”而起的空落，忽然被这声‘粤菜馆’轻轻戳了一下，泛起一丝微酸的甜意。他仰头灌了口气泡水，压下喉间的涩意，故意扬起眉：“行啊，得是你请客——毕竟是‘学生’谢‘老师’。”
　　话是洒脱的，转身时背包带却勒得格外紧。梓渝推开门，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身后田栩宁那句“路上小心”被风吹得碎了一半。他没回头，脚步却比来时慢了些——像怕走快了，就会惊散心底那句无声的‘其实还想多教几天’。
　　门合上时，田栩宁的肩膀轻轻垮了下来。他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泛红的耳尖，又低头看手里那瓶柠檬气泡水——和梓渝刚拿走的那瓶一模一样。手机在裤袋里震了震，是经纪人催他去赶下一个通告的消息。他点开那个只有自己知道密码的小号，刷新了“极速小鱼”的主页：最新一条还是半个月前的跳舞片段，配文“再试一次”。他指尖悬在“私信”按钮上，输了又删，最后只点了个“转发”，配文藏在草稿箱里：“今天的老师很厉害。”
　　两个月后，田栩宁的《转角遇到晴》已杀青一段时间，经纪人拿着综艺企划案敲开休息室的门时，他正对着窗外发呆，他总忍不住想起舞蹈室里那个教他wave的身影。
　　“《屋檐下的时光》，生活类合宿综艺。”经纪人把平板递过去，“制作组专找咱们这种‘有空窗期的艺人’，主打‘真实陪伴’。住城郊小屋，能回家能外出打工，直播+录播，不搞事。你不是总说‘想观察真实生活练演技’？这节目里集齐了人生百态：厨师、程序员、外卖员……关键是有消息说，还有位退隐的演技大拿参与！虽然没确切消息是谁...”经纪人顿了顿，压低声音，“报价不高，毕竟是新形式试水，不确定水花。但你最近没其他工作，演技老师也提过你现在‘匠气有点重’，需要更接地气的体验。公司支持你走演技派路线，这机会难得——观察生活、接触不同人，万一真碰上那位大拿，更是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
　　听着经纪人的苦口婆心，田栩宁的手指在平板上划来划去，“可以，我去，酬劳这个不重要。”
　　就在几天后的清晨，梓渝刚结束便利店夜班，手机在兜里震动时，他正蹲在巷口啃包子。是在前公司时的经纪人林姐，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小渝，有个综艺缺人，《屋檐下的时光》，住城郊小屋，能随时请假去打工，钱不多但管饭，直播+录播的形式，很适合你去露露脸刷点人气……这节目除了录播的游戏互动，没剧本，就拍大家做饭、种菜、瞎聊天，像‘线上合租’似的，你不是总说‘希望能有更多圈内的工作’嘛？”
　　梓渝咬着包子抬头，看见便利店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子：眼下两团青黑格外刺眼。他想起选秀失败后搬过的第八个出租屋，想起昨天房东催租的短信。
　　“……包住宿吗？”他听见自己问。
　　“包！小屋带独立卫浴，不过是双人间。”
　　“行，我去。”
　　挂了电话，原本热腾腾的包子已经完全冷却，他将剩下的包子重新装进了袋子里，远处的早班车碾过覆着一层硬雪的路面，溅起细碎冰冷的雪粒 ，在车灯下短暂闪烁。
　　一周后，田栩宁站在玄关，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还缠在脖子上，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屋内的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门口的寒意，他进门后很快脱掉了厚重的外套，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客厅里热络的交谈声和数个镜头无声的注视定住了脚步。那熟悉的、踏入陌生环境的拘谨感瞬间裹紧了他。他下意识挺直背脊，手指蜷进袖口，脸上努力维持一个得体的、带着紧张弧度的微笑，目光谨慎地扫过客厅里陌生的面孔。
　　“哎呀，又一位到了！欢迎欢迎！”大厨李哥嗓门洪亮，第一个站起来招呼，观其身形，就是颠勺的好手。
　　“看这身高，是小田，田栩宁吧？你好你好，我是王海蓉。”一位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从容起身，身姿挺拔如松。灯光在她发间晕开柔和光泽，嘴角噙着温和矜持的笑意。她向田栩宁轻轻颔首，举手投足间是岁月沉淀的娴雅气度——正是经纪人提过的演技大拿王海蓉老师……
　　田栩宁连忙微微鞠躬：“各位老师好，我是田栩宁，初来乍到，请多关照。”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一边换着节目组准备的室内拖鞋，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碎碎念：这么多人…直播镜头果然少不了…王海蓉老师也在，压力好大…环境倒是还行，比想象中舒服点…
　　就在他换好鞋，准备拉着箱子正式踏入客厅时，一个裹着深色羽绒服、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的身影堵在门口，挡住了玄关的光线，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 。
　　“哇！这环境不错啊！”一个清亮、带着蓬勃朝气的声音响起，瞬间打破了玄关的安静，也吸引了客厅所有人的目光。“大家好大家好！我是梓渝！不好意思来晚了点儿！”
　　这个声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田栩宁的心底荡开一圈涟漪。他保持着弯腰拉行李箱的姿势，身体却像被按了暂停键，猛地回头，视线骤然撞上。
　　那张在无数个深夜被他小号反复浏览、揣摩过表情的脸，此刻带着鲜活明亮的笑容出现在眼前。他站在门槛处，清冷的冬日光线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形，发梢在门口灌进来的寒风中细微晃动着 。他看起来开朗，自信，像一团不会熄灭的小火焰。
　　梓渝？！他…也在这里？！ 田栩宁脑子‘轰’地一片空白。心脏先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紧接着又失重般狂跳起来。他记得那个深夜练舞室里的汗水味，记得梓渝纠正他动作时带着点无奈又觉得好笑的语气，记得那双因为示范而专注盯着自己的眼睛……那些细微的熟悉感，此刻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却又被眼前这完全陌生的录制场景、无处不在的镜头和一群陌生的嘉宾硬生生拍在了岸边，只留下湿漉漉的印记。
　　就在田栩宁内心OS风暴席卷的几秒钟里，梓渝已经完成了玄关的“亮相”。他同样看到了僵在原地的田栩宁。那双总是带着点小骄傲和活力的眼睛，在看到田栩宁的瞬间，瞳孔明显地放大了，脸上完美的营业式笑容如同卡帧般凝滞了一瞬。阳光开朗的表象下，一丝真实得近乎狼狈的惊诧，像湖底暗流倏忽翻涌，又被他强行按回深处。仅仅一瞬。
　　下一秒，梓渝脸上那因为惊讶而短暂的空白迅速被更加灿烂、仿佛毫无阴霾的笑容覆盖。他甚至还歪了歪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熟稔：“哟！田老师？！这么巧！”
　　他语气轻快，大步走进来，自然地伸出手，似乎想拍拍田栩宁的肩，又或者想握手？那动作在抬起的半空中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察觉到了环境的特殊和镜头的存在，最终顺势落在了自己行李箱的拉杆上，还装模作样地提了提。
　　“没想到又在这儿遇到了！太有缘了吧？”梓渝的声音依旧清亮，但田栩宁捕捉到了那笑容深处一丝极其微小的紧绷，像是阳光下的玻璃，看似通透，内里却折射着不易察觉的防御。他维持着开朗的外壳，眼神却不像之前那样径直撞向田栩宁，只快速掠过对方的脸，像被烫到般立刻弹开，转向客厅众人，笑容无缝切换得热情洋溢“各位前辈老师好！我是梓渝，接下来一段时间请多多指教啦！” 他微微鞠躬，姿态无可挑剔，热情洋溢，完美地符合一个年轻后辈的形象。只有离他最近的田栩宁，或许能察觉到那鞠躬的弧度比平时更标准一点点，仿佛在用力固定着什么。
　　田栩宁被他那声“田老师”和过于明亮的笑容唤回了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也努力恢复了平静，甚至挤出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但足够真诚的笑容回应梓渝：“是啊，梓渝，真的好巧。”他声音放得比较轻，带着点腼腆，“没想到你也参加这个节目。”他目光飞快掠过梓渝的脸——似乎更清瘦了些？夜班打工的强度果然吃不消…这念头一闪，心口莫名地沉了一下。
　　“来来来，都别站门口了，快进来坐！里面暖，门口冷。” 李哥热情地招呼，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混合着熟悉与陌生、惊喜与拘谨的微妙薄膜。
　　“对，进来坐，地方大着呢。”王海蓉老师也笑着开口。
　　田栩宁连忙点头：“好的好的。”他拉着箱子往客厅里面走，刻意放慢了一点脚步，似乎在给梓渝让路。
　　梓渝则像条灵活的鱼，拽着醒目的柠檬黄行李箱，脸上笑容不减，目光在田栩宁脸上飞快一荡，声音拔得更高更亮：“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