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孤城雪

15、待寄芙蓉心上露

　　灯下看美人，始是情浓！

　　烛影摇红。修长莹白的玉手轻轻将薄薄的籍册推了过来，纤纤素手，十指青葱。云端淡淡一笑，眸光流转，妙丽无方。

　　“这是……”什么？司徒睿疑惑地看着她，再看向白玉小桌上的东西，“给我看的？”对方点头，于是临渊帝淡定地翻开，查阅，然后极为不淡定地惊呼出声，迥异于平日所表现的冷漠严峻、睿智沉着。

　　“这……可是翌水山庄帐目？！”翌水山庄，为风晋皇朝商业之首，独揽风晋上下大半盐粮生意，可谓手眼通天，富可敌国。司徒睿登位之前，身为皇朝太子，也曾多方拉拢笼络翌水山庄，怎奈均是无效，待他登基之后，便使人干预商贸，意图打压下翌水山庄之势，到如今虽然仗恃朝廷之力掌握全国生意也有三成左右，却也还是动摇不得翌水山庄的庞大根基。如今……

　　云端低叹一声，道：“我当日百般筹谋，又不惜声名体面暗中使了心腹经营起这偌大的翌水山庄，原只为有个退步抽身之地，只如今……多是用不上了。”她看一眼面色迟疑不定的司徒睿，幽淡一笑，自有一番明美风姿，绝色无双。“皇上用心挚诚，我并非是全然不知的……这些时日前后思量，这才拿定了主意，却不是我有意欺瞒……”

　　“公主不必说了。”司徒睿猛地站起身，急急踱了两步，回身看着她，沉声道，“在你心中，我司徒睿便是如此……”原是极为郁忿委屈的，可他看着云端茫然不解的神色，竟是什么脾气也都散了。司徒睿眸子深幽，定定注视着她，温声低语，“你很不必如此，难道……难道，我还不信你么？”其实，他本是想说，“难道你还是信不过我”么……

　　云端看着他，细想他话中之意，不由得心中一乐，灿笑如花。“我知道的啊，正因如此，我才未曾防着你不是吗？”这人倒一脸的委屈，好似她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冤枉了他一般……“我好歹也是一番心意，你以为这东西是容易来的么？总是我几日的辛苦所得，你便看都不看一眼么？”

　　“原来，公主这几日，是……”并不是生气不愿再见他么？司徒睿心下一喜，不由一阵傻笑。

　　“世家财阀，多掌国家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如要根除世家党羽，不免投鼠忌器，为人所制。”云端柔如丝缎的嗓音款款而谈，竟是清明透彻，直白无讳。“皇上竟只甘作守成之君么？”司徒睿大震。

　　“云端一介女子，所为毕竟有限，只能以翌水山庄之财势，望能襄助皇上一二，不求恩惠苍生，只是不想悔恨遗憾罢了。”云端玉容沉静，眼神平静安宁，如不波不兴。

　　司徒睿蓦然看向她，目光幽深深挚，温柔无匹。他肃容正色，深深作揖，许出一生之诺。“公主大义，承卿此意，睿此生足矣。”他明白的，那翌水山庄，必是她半生倚靠，如今她却就这样拱
　　手让与他，佳人若斯，争教他不独钟情于她呢？

　　云端忙起身避让，“皇上这是作何？”干嘛这般郑重其事的？云端有些小心虚。

　　司徒睿直起身，脸上表情是空前的温润柔和，连素日冷酷无情的眼神都化作一汪春水，俊美的面容满是深情地看着云端，柔声道：“我只是高兴得很了。”他上前一步拉住云端的手，垂眸望进他眼底，目光专注而深情，“公主愿意如此，必定也是心里有我的，是不是？”

　　执手相对，云端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情意与真挚，再不能自欺欺人视若未见。云端回望着他，终是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目光淡垂，落在他胸前暗绣的龙纹上，低低叹息。她还是逃不开这个怪圈吗？又是帝王，又是皇城……可是，如果是他，她还是愿意的吧。哪怕最后终是隔世轮回，黄泉碧落……

　　司徒睿拥住她，笑得很傻很傻，感觉心底泛起无数的温柔甜蜜，如得之天下。“兰芝，兰芝……”

　　“我的表字，是云端……”以云端之名，承君此生。

　　却说那日黛玉回府，来到正室拜见贾母，却只见满室宫锦，珠围翠绕，邢王二夫人并三春、宝玉俱都在座。黛玉依礼王见了，却听王夫人抢先问道：“大姑娘从宫里来，可曾见过你大姐姐？不知她过得可好不好？大姑娘怎的不跟皇上提一提，好歹升一升你大姐姐的位分。”贾母只是微阖双目听着，并不曾表态。

　　黛玉听得目瞪口呆，只好道：“后宫之事，岂是我能插手干预的？一切自有皇上、长公主定夺，黛玉并不敢置喙的。”不过，今日匆匆一面，她却并不觉得二舅母口口声声皇宠加身的贾才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贾母终于开口问道：“玉儿今日匆匆进宫，却是为了何事？我怎么听着那夏公公的口气像是长公主有什么不好了？”黛玉听了皱一皱眉，心里觉着这话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其所以然，只得暂且按下不表，言道：“并没有什么的。”只不过是当今行事不谨，平白惹了云端姐姐生得一场闲气，起因正是因为那位大表姐，这个能说吗能说吗？“只是长公主许是有些思念家人，是以圣上才宣了玉儿进宫陪伴……适才长公主已回府小居。”看样子，气还没消呢。是小居还是长住，就得看今上的手段了……

　　贾母没再说什么。

　　一时无话，众人便各自散去。

　　数日之后，黛玉于郡主楼内闲坐读诗，忽听身边大丫头青书、墨月两个进来报说，圣上钧旨，加封长公主为“大长公主”，食双王俸，并言其“性资敏慧，容止端雅，素有令名”，“中宫无主”，遂加赐大长公主一品夫人衔，“摄六宫事”。另，御赐凤辇仪仗，一切起居比照皇后用度……其用心昭如日月！

　　黛玉浅然轻笑，眉目淡柔，声如碎玉轻灵，“知君用心如日月，看来，咱们长公主殿下有的烦忧了……”她却也是真心为云端姐姐高兴的。不过……“咱们是不是该入宫朝贺去了？”看看戏，也无可厚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