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覆灯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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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
铺一层黄褐色旧报纸在水泥基地面上。胡枫点着画有劫匪的假想相片指给所有人，那是五年前的新闻。
这时候我们仔仔还没出生呢。他笑着说，猫眼眯成一道弯。
又用臂肘怼了怼右侧的小辛：“你还吃奶呢吧？人家大盗已经抢了十万块的项链宝石了。”
小辛马上反捣回去，被胡枫就地一滚躲开，但胡枫压到了毫无防备的阿威身上。
“——啊！”
阿威惨叫一声。
“想不到我堂堂阿威饿死之前先被枫你压扁！给我起开啊！”阿威狂怒。阿威雄起。他要把恶意压在他身上像只八爪鱼的胡枫甩下去，但是被同样恶趣味的小辛一个头槌顶翻。三个人四仰八叉摔成一盘小趴菜。
“啊。又报废了一沓。”巽仪吐槽乱来的三个小孩。
“报废就报废喽，反正没得几件好衣服穿，早晚都要弄脏的，铺不铺没差啦。”话是这么说，熙蒙身下反而老老实实铺了两层报纸，跟他的好兄弟形成鲜明对比。巽仪觉得他这话实在没说服力。
也许因为这几日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雨，今晨的太阳憋了很久的样子，变得极其张扬，如同魅力无限的摩登先生一般四散热意。
于是六个小孩感受到召唤，趴得整整齐齐。统一姿势接受大太阳的烘烤。
“这样真的能不再感到饿吗？”
“报纸上说的。不知真假。试试喽。”
“好像没有那么冷了，肚子饿久了会好冷好冷。”仔仔终于出声了。
胡枫嗤笑一声。但大家没有人懂他的笑点。
“巽仪多大了？”他慢吞吞地把话题拉到小女孩身上。熙蒙也感兴趣地竖起一只耳朵。
“跟我差不多大吧。我们两个就是因为一前一后送进来，而且月龄差不多才放一起的。”小辛抢答道。
巽仪好脾气，没有被抢话的不忿，反而给他贴心补充：“那一年的男孩就三个，基本都是女生，而且修女说你小时候长得好青靓白净，放一块根本看不出来。”
被这样暗戳戳调侃，小辛也没生气，只轻哼一声。
仔仔提问：“那谁更大一点呢？”
“我吧！我我！我要当哥哥！”小辛头顶四个哥，一点威风都冇，只能从弟弟妹妹身上找回来。
“我都OK啊，”巽仪倒没什么心思。小辛逗她，“叫声哥来听听。”她也就拖长了音满足他：“哥——小辛哥——”喊得小辛心花怒放，喊得熙蒙鸡皮疙瘩抖一地。
“你怎么没脾气的？点咁乖。”
巽仪有些意外看他一眼。“我是真没所谓啊，熙蒙哥。不过要是他抢我吃的，那就不行了。”
大家笑起来。熙蒙的声音淹没在孩童的笑声里。
“……不是也常说自己饭量小把东西推给我们吃吗。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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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放饭啦——”
“这么早！?”趴的板正、饥欲投胎的小饿死鬼们垂死病中惊坐起。
下面传话的小孩继续喊，目标是所有在外面玩的小孩。
“有新的捐赠人救苦救难来了——礼堂今日食猪扒包！！有肉啊！！有肉啊！！”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从天台飞出、抱住屋顶旁边参天大树的树干光速滑下，又火箭炮一样头也不回向礼堂发射出去。
“——阿威不讲武德！跑咁快！还讲自己快饿扁！”
听不清胡枫叽里咕噜的骂声。巽仪起太猛两眼一黑，被熙蒙拉住才堪堪未倒。晒太阳的其他同伴早就一溜烟跑没了。
他俩下来再赶到礼堂时人已经很多，就随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吃饭。
巽仪坐下。终于有吃的了，终于吃到肉了，时间过得太久，久到她都快忘记肉的滋味了。
但她刚满心欢喜地把外卖包装纸拆开，就感受到礼堂一下子静下来，旁边熙蒙咀嚼的声音也停了，她抬头去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就站在面前。
修女落后男人四五步，走上来道谢。“傅生啊，真是多亏你，这么多孩子这么多张口，没有你他们真就活不下去了……”男人挥手叫停她，修女知趣地收声，到边上关心其他小孩去了。
“不认得我了，小妹？”
挡住光源，成年人的阴影整个罩住巽仪，她的视野暗下去。被称为傅生的男人柔声循循善诱。
怎么认不得。摇身一变成有钱人哦。深蓝西装大背头，衣冠楚楚笑容亲切，腕上还戴着一只好大的金表。
怎么认不得。不就是收拾了遍身血污，再套上张上等人的皮吗。巽仪很想顶这么一句回去。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个人好奇怪。她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熙蒙也是。巽仪余光瞥到长凳上事不关己淡定晃腿的熙蒙，他表现得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但看到熙蒙的表现，巽仪突然福至心灵，笑肌速速提起。“阿叔是不是认错人，我之前没见过你。”
。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为表礼貌看着人眼睛回话的巽仪看到傅生骤然敛起笑容，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格外凌厉晦暗，他眼底闪动着寒光，教她平白打个冷颤——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一块红肉，而傅生在考虑从何处下刀。
但傅隆生却在想。
——很好。跟熙旺那孩子表现的一样。嘴巴很严。
他心里其实很满意。他心情越好，表情就越放松，越贴近他自然状态下的样子。但他的试探仍然没有停止，修女和很多孩子看似游离在外，其实一直关注着这里。
傅生一把抓住小女孩的两只细弱的胳膊，老鹰般有力的手指钳制住她，他发问：“那你抖什么？”
“……”巽仪发誓，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哭出声来，而男人也已经看到了她湿润的眼眶。
救命！绷、绷不住了。为什么逮着我问啊？救你的另一个人就在我旁边，干嘛来难为我……
“我、我、我好饿……呜呜呜叔叔我想吃东西……”
傅隆生更满意了。
——还有急智。不错，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覆灯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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