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江湖｜烟云破川》唐无田

48、通缉

　　要找到续昼门萧悲回，非得有周榜主带路不可。
　　烟破川在京城附近悄然跟上周横灵。

　　周横灵一路无知无觉，到了京城郊一处湖泊，在水边一木亭歇脚。

　　烟破川趁机打量四周地形，这处湖泊有着十分明显的人造痕迹，看着像是将蒙拜大陆第一大川“大良江”的水流截流了一部分，挖凿引了一段支流，在低洼谷地形成的活水大湖。

　　这水道工程巨大，竟然没听街头巷尾议论过，续昼门的实力——不管财力还是控制消息的能力，或比想象更骇人。

　　在歇脚的周横灵猝不及防轻叱一声，喊叫道，“都到山门口了，还不现身？”

　　烟破川闻言即敛息，右手掌戒备在身前，谨慎往周横灵走去。

　　平静的湖面水波突地起漩，竟然有人从湖里浮出来，先于烟破川道，“原来是周师叔，还请稍候，弟子去拉船过来。”说完后向水里一沉，水面恢复平静。

　　烟破川脚下停步，反复咀嚼“续昼门”三个字。

　　水边的周横灵轻哼一声，黝黑脸上更黑。
　　他朝着烟破川藏身的树林这边扫了一眼，直直叫道：“说他也说你，跟我一路，就算你是高手，我也没那么不济，一点儿听不到吧！”

　　烟破川坦坦荡荡现身，神色淡淡地朝周横灵颔首。

　　周横灵皱眉：“你虽然不是大侠，怎么说也是个正经高手，行得鬼鬼祟祟之举作甚？”
　　烟破川没什么情绪地说：“杀萧悲回。”

　　周横灵忽然站起，“别扯淡了。”他再清啸一声，偌大的湖面一只船从湖里生长的树林中钻出，船上的一个女子如蜻蜓点水随着啸声飞渡到周横灵身边。

　　正是续昼门掌门，何悲月。

　　周横灵问她：“萧姓小子可回了？那把黑伞呢？”
　　何悲月向周横灵施礼后回答：“人回来了，黑伞他没拿。”

　　黑伞的消息烟云游先知道。
　　这日，她接到蒙拜帝发来的圣旨：敕赐堰岳王胞妹云游为无忌县主。

　　来送圣旨的御史传蒙拜帝口谕：
　　有人找到先堰岳王飘然剑、惊涛枪制成的一把黑伞，陛下听闻周榜主将此物传给的无忌县主，令她前去堰岳府接回此名兵。

　　烟云游第一次看圣旨，盯着“云游”那两个字看，然后冷笑了一下。

　　笑什么？自然笑蒙拜帝和达，打什么主意从来不掩藏。
　　恩赐云游，而非烟云游，笼络云行。
　　叫她去？烟云游猜测不是好事，可能是笼络，更有可能是为控制云行，当然，也可以此控制烟破川。

　　这大概就是帝王的王霸之气，阴谋也可以当阳谋使。

　　吴不工也看了圣旨，跟烟云游如出一辙，不以为意道：“若臣子一点儿也猜不出帝王隐秘的心思，那还如何迎合，皇帝做得没滋没味儿，就没意思了。”

　　烟云游问他：“你和诸先生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去？”
　　——林俐结识诸仲莳后，很是推崇诸仲莳医术，把李自远的情况说了，诸仲莳果然揽下救治李大侠的主治一职。

　　吴不工“啊”了一声：“我还说如今要体验一把抗旨呢，你怕了？为什么要去？”
　　烟云游对他答：“便宜哥哥，也是哥哥，我有些想去见见云行。”

　　吴不工在慕岳盟时，整天跟未卜先厮混，对云行曾评是，眉与眼之间，似有山水永不相逢那架势，还总是一本正经地做些上不得台面的敛财偷钱之举，故不爱与他来往。

　　想着想着，他感叹一句：“因缘际会！因缘际会。”
　　烟云游问：“听不懂，去是不去？”

　　吴不工点头：“去的去的！要保护好嫂嫂你，破川还说了，你语动诀要再破境，需要少说话！我怎么感觉现在你话多了许多……”
　　自从烟破川闭关那段时间，两人混熟后，吴不工把之前对着未卜先饶舌废话那一套，用在了烟云游身上，这才招惹得她有样学样，废话多了。

　　烟云游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作不可置信之状。
　　又指指吴不工，肢体语言很明确：我话多？不，是你话多！

　　百岳榜与分榜细节推敲，这两日她与周篷周桡商量得差不多，说动身便可立时走。
　　周篷周桡这两日也要亲自动身，去设立十二处分堂与云楼、执榜人遗留问题。

　　周桡与周篷两人私下，周桡对兄长说：“云游心性随了先赵师姐，只好在一点，她不管用人，不培亲信。”
　　周篷少有的感叹道：“赵师姐最后几年以云楼党同伐异、搅动江湖风云，落得那般结局，云游这点不像她，才好。”

　　武功好的都不在，烟云游叮嘱，通知王巳远来保护李自远，并请诸仲莳留意烟破川与周横灵消息。

　　周篷分管的六处分堂，他第一个要去的是祐都，恰与烟云游、吴不工可同行一段。

　　是日清早，吴不工带了十八张无忌镇面饼揣包袱里，三人撇开蒙拜帝的御史上路。

　　烟云游本想体验一把与友人、同门一起走江湖的豪情，结果一路闻着吴不工那面试香气袅袅的包袱，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撇开御史单独走的必要。
　　吴不工怎么说的来着：江湖中人，以武论事，而非以皇权论事，我们哪怕去堰岳府，也不能和那御史一道！

　　烟云游本想反驳他，自己并非以武论事之流，只不过囿于语动诀新一轮修习已开始，少言、谨言，便不和这大哥打嘴仗。

　　蒙拜帝和达派来的御史听报，无忌县主与周篷一行人已去往堰岳府，他这才着手开干陛下派他做的第三件事：
　　下发中枢签发、皇帝玺印加盖的海捕文书：
　　反贼烟破川，四月初一于云遥城无忌镇屠杀禁军，蒙拜大□□海之内，追捕恶贼。

　　驿马飞驰，不出五天，各路府州县按令张贴公之于众。
　　烟破川尚不知此事。

　　大湖畔，他见周横灵、何悲月两人同时现身，居然不出手交战，灵巧翻身避过他们，直接往何悲月下来的那艘小船而去。
　　周横灵惊叫道，“嘿！你还真不守江湖规矩，当我们两人是死的吗？”说罢一点何悲月，两人追赶烟破川上船。

　　烟破川看准时机，轻掌打在驾船那人肩上，逼迫他速速驶离。
　　驾船的人倒乖觉，一戳就动，船向水树林深处行去。

　　续昼门，藏于这湖中密林深处。

　　等烟破川登岸看到一排南地特有的绵延房屋时，周横灵、何悲月已把后路截断，他被围堵于续昼门内。

　　那驾船的人斗笠一扔，两指捏在下唇吹哨叫人。
　　周横灵一推那小子肩膀：“吹什么吹，我们俩打他一个，若还要叫人，你们续昼门趁早关张，混什么江湖？”

　　小伙子脸色讪讪地看看何悲月，奈何他家掌门并不理会此等俗务，他便想快速退下，给派他来的二掌门萧悲回报信。

　　何悲月见他要走，伸手拽下一旁树枝条，一出手，枝条似变得长如水秀，绞打在小伙子膝头，他登时跪地。

　　“你欲作何去？”
　　那小伙子苦笑回禀：“去回二掌门话。”

　　何悲月看了他一眼，萧悲回一回来便称闭关，连她也没见到。
　　这会儿烟破川来了，却又派了个面生的门徒来此打探。
　　闭关？恐怕不是。
　　避她，才是真的。

　　她蓦然转身，对那门徒说，“带周榜主与烟先生到大厅等我。”然后飞身走了。

　　周横灵盯着飞走的何悲月，奇叫道：“你丫头不打倒是说话啊，搞得师叔我以为要在这里狠斗一场……”

　　话没说完，烟破川脚尖一点，跟着何悲月而去
　　——他本就不是来议事的，只想直取萧悲回性命。

　　周横灵见这两人走了，怎么肯错失这等热闹，也飞身跟着去。
　　续昼门地缘隐秘，此后，他们在此逗留数日，自然不得知烟破川被通缉的消息。

　　和达下令时，吩咐通缉令只在云遥城以内蒙拜国各处张贴。

　　烟云游与吴不工到堰岳府便也看不到这海捕文书。
　　朝廷设的布告栏贴着蒙拜帝敕赐无忌县主的最新圣旨。

　　堰岳府城内风物人情像从前的无忌镇，处处还保留着祐国的特征，并无战后特别的肃杀寥落之感。

　　吴不工问了城里百姓才知，堰岳王大营驻扎在堰岳府一个偏远县城外，称梭罗坡，为本次拿下的祐国几城交界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意，便不再施展轻功赶路，老实赁了两匹马，往梭罗坡而去。
　　夜幕深深之际方到梭罗坡。

　　烟云游从来没有一次赶过这么远的路，路程比凌崤山去渚州多出一倍。
　　在大营门口等待通传时就歪歪扭扭在马上坐不住了。

　　等了挺久，夜风一吹，她打哆嗦。
　　吴不工看到了，顾及烟云游是嫂嫂，避嫌，只笑言云王爷动作真慢，还不出来，冷死个人。

　　终于，营门内一大群人簇拥过来，围在中间的那位带着神泽人间的口气道：“寡人听得你到了，亲自来迎。”
　　烟云游打个冷颤，赶紧从马上下来，正欲行礼，一件厚重的披风搭在她身上：“无忌，免礼吧。”

　　和达的披风不像皇帝用的，没有任何熏香或个人气味，烟云游便感激一笑，没有拒绝。

　　吴不工不轻不重在一旁开口，“云游嫂嫂近日因练功有碍，不能开口说话。我代她谢谢了。”嫂嫂那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蒙拜帝和达身边的一个武将呵斥：“还请阁下敬称无忌县主，不得直呼其名。”
　　吴不工回道：“我嫂嫂。”

　　那武将正要暴跳如雷，烟云游深吸一口气道，“夜深了，陛下。”说话间拉过吴不工站在自己身后，如烟破川从前待他那样。

　　和达见了两人小动作，点头对身旁的武将示意。
　　一群人簇拥着他，往中间大帐走去，另有几个人带烟云游、吴不工去别的帐篷歇息。

　　吴不工问身边的兵士：“堰岳王云行不在？”
　　兵士答道：“昨日带兵奇袭宜城，还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