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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秦景臣生辰宴那日,我对着房中那件墨黑狐裘大氅发了许久的呆。
指尖抚过那油光水滑的皮毛,暖意似乎能透过皮肤渗进来,可心里头却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最终,我还是将它仔细叠好,收进了衣柜深处。并非不领情,只是觉得,穿着它去秦景臣的府上,就像是将明珠暗投,徒惹是非,更玷污了这份厚重的心意。
“系统,你说这东京城里的贵人们,是不是离了宴席就活不下去?冬至祭天、元旦朝贺、这又来个生辰宴,接下来是不是连家里猫狗下崽儿都得摆上几桌?”
我一边任由巧娘替我整理那身靛蓝色常服的衣领,一边在脑子里跟系统抱怨。
“根据这个架空时代的社会行为模型分析,宴会可是维系宗族关系、巩固政治联盟、展示家族财富与地位的重要社交活动。其频率与规模,与参与者之社会层级呈正相关。你好歹也是礼部侍郎,应该深刻理解其不可或缺性。”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且缺乏人情味。
“理解,太理解了。理解到赴宴太多该吃健胃消食片了。”我没好气地在脑中回怼,整了整腰间的玉佩,“走吧鲍嘉,早点去,早点寻个由头溜回来。这鸿门宴,我总觉得吃不安生。”
鲍嘉跟在我身后,小声嘀咕:“老爷,您说秦将军这次怎么突然想起给您下帖子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冷哼一声:“他能安什么好心?八成是憋着坏呢。待会儿机灵点,见势不妙咱们就撤。”
将军府今日确是热闹非凡。朱漆大门洞开,门前车马簇簇,各色衣着光鲜的宾客络绎不绝。
门房见了我,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唱喏声都比旁人高了八度:“礼部侍郎祁大人到——!”引得不少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面无表情,随着引路的仆人穿过庭院。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些熟悉的假山盆景,心下却是一叹,这府邸倒是修得气派,只可惜里头住的人……念头还没转完,已到了正厅前的台阶下。
抬眼望去,秦景臣和关山雁正并肩站在厅门口迎客。
秦景臣一身绛紫色缠枝莲纹锦袍,玉带束腰,倒是将他那武人的身形衬出了几分贵气,只是那眉宇间的倨傲与戾气,却是华服也难以完全遮掩的。而我的视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瞬间就黏着在了他身旁的那抹身影上。
关山雁穿着一身海棠红缕金撒花缎面对襟袄子,下系一条月白色百褶细罗裙,外头罩着件银鼠皮坎肩。乌黑的发髻上簪了支低调奢华的珍珠步摇,随着她微微颔首的动作轻轻晃动。
比起离京时的苍白虚弱,她此刻面颊丰润了些,唇上也有了血色,江州的水土和父母的呵护,显然让她恢复得极好。
然而,真正让我心头颤动的,依然是她那双眼睛。
那双我曾无数次回想、时而沉静如秋水、时而倔强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却像两潭被冰封的深泉,看向我时,带着一种刻意拉开的、彻骨的疏离。那疏离之下,更隐隐透出一股我从未见过的、磐石般的坚硬与决绝。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她心底已经尘埃落定,再无丝毫转圜的余地。
她微微屈膝,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祁侍郎。”
语气礼貌,却比这冬日的寒风更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秦景臣竟也破天荒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热情、但也绝无往日敌意的笑容,甚至还带着几分刻意表现的熟稔:“祁侍郎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快里面请。”
这夫妻二人双双上演“宾主尽欢”的戏码,倒让我一时有些愣怔,准备好的应对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按下心头的怪异感,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从鲍嘉手中接过那方用锦盒装着的上等端砚,双手奉上:“恭贺秦将军华生辰,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选这文人雅物,正是要表明我俩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景臣示意身旁管家接过,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似笑非笑:“祁侍郎有心了。”
踏入喧闹的正厅,那股萦绕不散的怪异感更加强烈了。厅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天,官员们相互寒暄,命妇们凑在一起低声说笑,一派盛世繁华、其乐融融的景象。
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热闹是浮在表面的,像一层薄薄的油花漂在汤上,底下是暗流涌动,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和紧张。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和脂粉味,让我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尤其当我看到歪在首席右侧一张铺设着厚厚锦垫的紫檀木圈椅里、正由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捶着腿的柏如烟时,那种不适感达到了顶点。
她的小腹隆起得已十分明显,脸上带着孕中妇人特有的丰腴红润,穿着也极尽奢华,桃红色的遍地织金锦袍,珠翠环绕。见到我进来,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得近乎夸张的笑容,声音扬得又甜又腻,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哎呀!这不是祁侍郎吗?您可是贵客难请,今日总算赏光来了!快,快给祁侍郎看座!”
那笑容,那语气,热情得过了头,假得像戏台上拙劣的表演,眼底深处透出的那丝冰冷和算计,让我莫名升起一股寒意。我强压下心头的膈应,依礼拱了拱手:“柏娘子安好。”
“好,好得很呢。”她用团扇掩着口,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眼波流转,在我身上扫了几个来回,那目光像是带着钩子,“托将军和关姐姐的福,妾身与腹中孩儿一切都好。尤其是关姐姐,自打从江州回来,对妾身更是照顾有加,真是让妾身感激不尽呢。”
这“关姐姐”和“感激不尽”几个字,咬得格外重,带着一股阴恻恻的味道。
我听得头皮发麻,胡乱点了点头,赶紧寻了个离主位不远不近、相对僻静的位置坐下。丫鬟立刻上前斟酒布菜,而我看着满桌珍馐,却毫无食欲,只盼着这折磨人的宴席能快点结束。
“祁大人。”耳边传来甜甜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正是活泼泼的清锳,手上捧着酒壶看着我,“别来无恙啊。”
“清锳姑娘。”我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在这个虎狼窝看到这么纯真的小姑娘终究是令人舒心的事情,“这段时间在江州过得开心吗?”
“那是当然了。”清锳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我们大娘子在江州也过得快乐,您瞅瞅她是不是气色好多啦。”
我脸上挂着笑,清锳真是关山雁的最贴心的姐妹了。我和鲍嘉与她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觉得这孩子是秦府中难得的钟灵毓秀。
清锳笑着给我斟了一盏酒:“祁大人,这杯酒是我替我们家大娘子谢您的。”
“不敢当……”我笑着接过酒,一饮而尽。今天要谨慎饮酒,上次在秦府吃酒的后果我还没忘记。
清锳笑眯眯的看着我,给我行了个万福:“那我去那边服侍女眷们去了,祁大人您吃好喝好。”
我目送着她活泼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笑容渐渐消失,又挂上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酒过一巡,菜肴还未上齐,我心里的那点不祥预感愈演愈盛,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内侍服饰、面生的小太监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穿过喧闹的宾客,径直来到我面前,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祁侍郎,官家有紧急旨意,宣您即刻入宫议事!”
他话音不高,但在相对安静的角落,还是引得邻近几桌的宾客都停下了交谈,好奇地望了过来。满厅的喧闹似乎也为之一滞。
我心头猛地一跳,握着酒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顾昀昭?元旦过后我和他还没见过面,这节骨眼上,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此刻召我入宫紧急议事?
蹊跷。
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主位。只见关山雁盯着面前的杯盘碗盏,似乎若有所思,没有注意到我这边。而秦景臣端着酒杯的手顿在了半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虽然瞬间便恢复了常态,但那一闪而过的疑虑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而更让我心惊的是他身旁的柏如烟——她脸上那原本完美无缺的、带着得意与期待的笑容,在听到官家急召时,如同被冰冻住一般,骤然僵住。虽然她极快地用团扇掩面,假装咳嗽掩饰了过去,但那一刹那她眼中流露出的错愕慌乱,以及一丝懊恼,却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她慌什么?
那股寒意又起来了,顺着我的脊椎爬升。
但圣意如山,不容置疑。我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秦景臣拱手,语气尽量保持平稳:“秦将军,官家相召,不敢耽搁,恕祁某失陪了。”
秦景臣放下酒杯,目光深沉在我和那小太监之间打了个转,摆了摆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公务要紧,祁大人速去便是。”
我无暇细究他的语气,随着那小太监快步走出气氛诡异的大厅。直到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喧嚣,被户外的冷风一吹,我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但心头的疑云却愈发浓重。
这小太监面生得很,走的路线也不是往常去御书房的路,而是七拐八绕,越走越偏僻,周围的宫墙也显得愈发陈旧寂静。
“这位公公,我们这是去往何处?官家不是在御书房召见吗?”我忍不住开口试探。
那小太监头也不回,只低声道:“祁侍郎稍安勿躁,官家在福宁殿等候。”
福宁殿?我搜刮了一遍记忆,我对这处宫殿并无太多印象,只知是后宫皇帝一般用来休息的寝殿,平日少有我们这种前朝的官员去那儿。
顾昀昭为何选在那里召见我?
心中的不安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终于,在一处看起来华丽且颇为清雅的宫门前,小太监停下了脚步。殿门虚掩着,门外守卫的禁军士兵眼神锐利,数量也比寻常宫苑多上不少,气氛凝重得让人透不过气。
“祁侍郎,请。”小太监推开殿门,自己却垂手退到了一旁,并无跟进的意思。
我心中疑窦丛生,唯恐前面便是白虎节堂般的地方。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迈步进去。
殿内倒是灯火通明,却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宫女太监垂首侍立在角落,如同泥雕木塑,不见顾昀昭的身影。
“官家何在?”我回头问道,却发现那小太监不知何时已悄然将殿门掩上,退到了门外。
一股强烈的被算计的感觉涌上心头!
“官家并未召你入宫。”
一个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的声音,自身后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旁响起,惊得我浑身一颤,猛地转身。
只见摄政王顾澹宁抱着双臂,缓缓从柱子的阴影中踱步而出。他今日未着朝服,只穿了一身玄色绣金蟒的常服,更衬得他面色冷峻,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与疲惫。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我,周身散发的压迫感让这空旷的大殿显得愈发逼仄。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强自镇定地反驳:“摄政王殿下?您……您此言何意?方才分明是内侍传旨,言道官家急召……”
顾澹宁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浓浓的讥讽和不耐烦,他直接打断了我:“假传圣旨,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祁鹤轩,你想定本王的罪,也得等官家醒过来,有那个力气下旨再说。”
“官家昏迷不醒?!”我失声惊呼,震惊让我暂时忘却了恐惧,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上前一步急急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官家何时昏迷的?为何无人通报?!”
顾澹宁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我一遍,仿佛要透过我的官袍看到我内心深处的想法。片刻后,他收回目光,不再看我,转身朝着殿后走去,只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多余的废话不必再说,跟我来。”
我满心骇然,手脚都有些发凉,只能怀揣着巨大的不安和疑虑,跟在他身后。穿过几重帷幔,来到内殿。这里的药味浓郁得刺鼻,只见龙榻之上,顾昀昭小小的身躯躺在锦被中,双目紧闭,面色是那种毫无生气的灰败,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几名太医围在榻前,个个眉头紧锁,低声交换着意见,脸上写满了凝重与无能为力。
长公主顾清徽坐在榻边的一张绣墩上,她今日穿着较为素净的宫装,脸上未施脂粉,眼下的乌青显示她已在此守候多时,秀眉紧蹙,满是忧色。
而榻前冰凉的砖地上,跪着那位新晋的、年纪尚小的沈贵妃,她正瑟瑟发抖,哭得梨花带雨,妆容都花了,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顾澹宁径直走过去,看都没看顾清徽一眼,目光如刀般钉在沈贵妃身上,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声音冷得能冻裂青石:“说!官家昏过去之前,最后说了什么?!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沈贵妃被他吓得浑身瘫软,像风中落叶般颤抖,泪眼婆娑地看了看面色铁青的顾澹宁,又怯怯地瞄了我一眼,这才抽抽噎噎,带着浓重哭腔颤声道:
“官家……官家他……下午批阅奏章时还好好的……后来……后来就说有些头晕……躺下歇息……妾身按照往常一样给官家喂服安神汤,忽然……忽然官家就抓住妾身的手,说……说‘召祁卿入宫,朕有要事……’话、话还没说完,就……就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呜呜呜……”
我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一般:召我入宫?还是在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这岂不是将我置于百口莫辩的境地?!
顾澹宁听完,猛地松开手,像是丢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将沈贵妃往地上一掼。
她“哎呦”痛呼一声,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旁的顾清徽猛地起身走过去,弯腰将她搀扶起来,她什么话也没说,但盯着沈贵妃的眼神,似乎针尖一般。
我看着这一幕,尤其是顾澹宁那粗暴的举动,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也顾不上害怕了,冲口而出:“王爷!她不过一小姑娘,官家昏迷她已吓得魂不守舍,你何苦如此为难于她?!”
顾澹宁猛地转过头盯住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凌迟:“祁鹤轩,你现在倒有闲心怜香惜玉了?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眼下嫌疑最大、自身难保的就是你!还轮得到你充好人?!”
我被他这蛮不讲理的指控气得差点笑出声来,双手一摊,语气也带上了讥讽:“我自身难保?我有什么可难的?官家临晕厥前想召我入宫商议要事,这能说明什么?难不成是我祁鹤轩有通天法术,能在宫外隔空施咒,害得官家昏迷不醒吗?!”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但愤怒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顾澹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非但没有被我的反问噎住,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厉声喝问,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那你方才不在礼部衙门,不在自己府上,跑去宫外何处鬼混了?!”
我被他这胡搅蛮缠、穷追不舍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索性也豁出去了,上下打量着他,语带挑衅:“我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你的好哥们、镇国大将军秦景臣的府上,赴他的生辰宴去了!怎么?莫非你二人兄弟情深,他过大寿这等喜事,竟没给你摄政王殿下送张帖子?还是说……你俩如今已生分了?”
顾澹宁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被戳中痛处的恼怒,但那恼怒瞬间就被一种更强烈的、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关键环节的惊疑所取代。
他脸色骤变,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语气陡然变得急促而沉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的生辰宴……今日都有哪些人在场?!说!”
我本不欲再与他多做纠缠,但看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隐隐的惊骇。连一旁一直沉默的顾清徽也投来了凝重而带着探究的目光,我心下不由一沉,隐约感到似乎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巨大阴谋正在展开,而我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中心。
不得已,我只得压下火气,仔细回忆着宴席上的情形,缓缓说道:“还能有谁?无非是些常见的朝中同僚,几位宗室……坐在主位之上的,除了今日的寿星公秦将军,和他那位身怀六甲、备受呵护的柏娘子之外,还有三天前,刚刚从江州被东京城的关大娘子。”
“你说什么?!关山雁被接回来了?!”
顾澹宁脸色剧变,竟失态地一步上前,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我骨头生疼,龇牙咧嘴,他几乎是低吼着追问,“何时的事?!为何无人向本王通报?!是谁接她回来的?!”
我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竟没能挣脱,腕上传来阵阵痛感,让我也恼火起来,没好气地解释道:“关大娘子回来得极其低调,并未乘坐镇国将军府标识的马车,用的是她父亲关老将军府的旧驾。关老将军离京归隐多年,其在京府邸早已空置,车驾也非时新样式,混在年关进城的人流里,寻常人谁认得?也就是些常往来于东京与江州之间的行商,或许有眼尖的能认出。这等小事,有何必要特意通报摄政王殿下您呢?”
顾澹宁和顾清徽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了“大事不好”的惊骇神情,那是一种混合了意外、愤怒以及棋差一着的懊悔。
我看着他们姑侄二人的反应,心头的疑云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到底怎么回事?官家昏迷,跟关大娘子回京能有什么关系?”我忍不住再次追问,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
顾澹宁死死盯着龙榻上气息奄奄的顾昀昭,腮帮子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在下某种极其艰难却又不得不为的决心。
终于,他猛地转过头来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般的狠绝,不再多言,拉着我的胳膊就强行往外拖:“没时间解释了!跟我走!”
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又惊又怒:“顾澹宁!你放开!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秦景臣的生辰宴!”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脸上是那种摒弃了一切犹豫、唯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你疯了吗?!”我难以置信地大喊,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这都过去多久了?宴席早该散了!宾客肯定都走光了!你现在去做什么?打包剩饭剩菜吗?”
顾澹宁猛地回头瞪我,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汹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低沉而危险:“再多说一句废话,本王现在就剁了你,扔去喂狗!”
他愤恨地又瞥了一眼寝殿方向:“若非长公主顾念与你母亲往日情分,执意要保你一命,你以为你此刻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跟本王啰嗦?!”
我被他话里毫不掩饰的杀意和那句没头没脑的“保你一命”震得一时语塞,大脑一片混乱。
长公主和我娘的旧情?保我?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道我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还没等我想明白,就被他连拖带拽,几乎是押解着拉出了气氛凝重的福宁殿,等候在殿外的是一辆没有任何标识、但看起来就知绝非寻常的漆黑马车,只见马车中忽然探出一个人高马大的黑影——应该是服侍顾澹宁的贴身侍卫,一把薅住我粗暴地塞进了车厢内部。
马车立刻疾驰起来,车轮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车厢里空间宽敞,装饰奢华,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顾澹宁闭目靠在柔软的车壁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显然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我坐在他对面,心绪如麻。尝试着开口,想从他嘴里套出点话来:“摄政王殿下,就算要去秦府,您总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吧?我祁鹤轩就算死,也得做个明白鬼不是?”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我只是一团空气。
我又试了一次,语气带上几分恳切:“殿下,关大娘子她……是否会有危险?”
这一次,他身边那个一直如影子般存在且面目冷硬如铁的贴身侍卫动了。
他探身上前,没有任何预兆,一只带着厚茧、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猛地伸过来,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力道之大,让我瞬间呼吸困难,只能发出“唔……唔……”的微弱挣扎声。
“安静。”那侍卫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眼神冰冷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我那武力值56的反抗显得如此可笑。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席卷了我。我只能在脑中疯狂地呼喊。
“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澹宁他想干什么?!”
“我检测到剧情线发生剧烈崩坏性偏移,已完全脱离数据库中原有主干。当前事件涉及最高层级、非公开权力斗争,核心数据缺失,无法进行有效预测、风险评估及行为指导。你当前的处境极端危险。生存概率我也无法测算。只能建议你保持极度谨慎,见机行事。”系统的声音竟然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急促和杂音,最后的结论更是让我心都凉了一半。
唯一的指望,或许真的只剩下顾清徽和我娘那点虚无缥缈的“旧情”了。
马车不知在漆黑的夜色中行驶了多久,仿佛漫长无比,又仿佛只是瞬息。终于,猛地一个减速,停了下来。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零星几点灯火。
车帘被掀开,寒冷的夜风灌了进来。顾澹宁率先下车,我紧随其后,被那侍卫紧紧跟在身侧。
我们停下的地方,是镇国将军府的一处侧门附近,僻静无人。府内似乎异常安静,与前几个时辰想象中的喧闹残留截然不同,只有屋檐下几盏孤零零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一般。
顾澹宁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对我和那侍卫低声道:“不必通报他们家的人,直接进去。”
我揉着被捂得仍旧发麻的嘴角,满心忐忑与不祥的预感,跟在他身后,如同提线木偶般走向那扇黑漆漆的侧门。那侍卫如同幽灵般贴在我身侧,防止我有任何异动。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踏入那扇通往府内后院的月亮门时,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与绝望的尖叫,猛地划破了夜的死寂,如同利刃般刺入我的耳膜。
那声音……
不是关山雁还能是谁??!!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随后又直冲头顶。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身旁侍卫下意识的阻拦,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疯冲过去。
顾澹宁在我身后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似乎也没料到我会突然爆发,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对侍卫打了个手势,一行人紧随其后,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杂乱急促。
穿过那道圆形的月亮门,后院的情景如同地狱的画卷般陡然展开,让我和紧随其后的顾澹宁都瞬间僵立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眼前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冻结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几十个家丁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将中央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秦景臣和柏如烟,如同掌控生杀大权的阎罗王和王后,高高在上地端坐在廊檐下的两把紫檀木太师椅里。秦景臣面色冷硬,看不出什么表情,而柏如烟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残忍而快意的笑容,那笑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而院子的中央,一条沾满暗红色污迹的长条凳横在那里,刺眼无比。凳子上,清锳毫无生气地俯趴着,她下半身的衣裙早已被棍棒打得稀烂,与皮肉模糊地粘连在一起,鲜血浸透了凳脚周围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她显然已经断了气,软软地趴在那里,像一具被撕碎的破布娃娃。
关山雁扑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脊背和身体死死护着早已冰冷僵硬的好姐妹,她的后背和手臂上,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皮开肉绽的杖痕,鲜血将她月白色的罗裙染得大片猩红。
她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泪水混合着血污和泥土纵横流淌,那双曾让我心动、也曾让我困惑、此刻却只剩下无边无际绝望和疯狂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廊下的那对男女。
她发出的已经不是哭泣,而是从喉咙深处、从五脏六腑中被强行撕裂出来的、呕心沥血般的哀嚎,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血泪和刻骨的仇恨。
“你们这群畜生——!”
她低头看着怀里那具软趴趴的身体,如同失了理智一般。
她已经发不出正常的字眼来了,只能发出杜鹃啼血般的悲鸣。
我看着眼前这如同阿鼻地狱般的景象,听着关山雁那泣血的哭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冰凉彻骨。然而熊熊的怒火油混合着锥心的刺痛以及难以置信的惊骇,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轰然爆发。
你们竟敢如此……你们怎么敢……
顾澹宁在我身边,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震慑住了片刻。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飞快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秦景臣那张冷酷淡漠的脸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彻骨又充满了鄙夷与愤怒的话:
“秦景臣……你这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关山雁和秦景臣HE的概率已经跌破底线。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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