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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马蹄踩在官道的湿润的泥土上,传来闷闷的踢踏声。

      京郊的景致在深秋雨后湿润的空气里显得格外苍凉,远远已能望见我娘那处别院青瓦白墙的轮廓。我心里揣着点急切,催马又快了几分,鲍嘉骑的那匹马也在我后面吭哧吭哧地跟着。

      天光有些晦暗,层云低垂,空气里弥漫着雨前特有的土腥气和草木清气。我早上出门前的判断是对的,要下雨了。

      刚拐过最后一个弯,眼看别院大门就在不远处,却见一辆青篷小车正停在院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从车上踏下来。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压都压不下来。

      是她。

      关山雁今日穿了身一身温润的印金白罗襦裙,外罩芙蓉梅花纹半臂,墨发松松绾着端庄的盘髻,簪了支缠绕着金饰的青玉簪。她今日似乎特地有微微打扮过,小小的耳垂上长叶形的金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侧脸的线条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柔和又静谧。清锳跟在她身后,正从车里拿出一个食盒。

      恰在此时,几滴冰凉的水珠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打在我的脸上、手背上,迅速连成细密的雨丝,窸窸窣窣,转眼就将原本乌黑油润的地面更染上一层湿意。

      关山雁轻呼一声,下意识抬手遮额,清锳见状,慌忙将食盒随手一放,转身要回到车厢内去拿伞。

      我几乎是本能反应,一夹马腹冲了过去,匆匆忙忙乱七八糟地翻身下马,飞快地从鲍嘉背着的行囊里抽出一把油纸伞,几步抢到她们跟前,“唰”地一声撑开,稳稳地遮在了关山雁的头顶。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在我们周围织就一层朦胧的雨幕。

      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一下,蓦然抬头,与我四目相对。

      她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惊讶,像受扰的林中小鹿,眼波清澈见底。待看清是我,那惊讶便缓缓化开,漾起一点极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冲散了些许眉宇间惯有的轻愁。刚刚没用伞遮住的雨水沾湿了她的几缕鬓发,柔顺地贴在颊边。

      我看着她,心脏没出息地漏跳了一拍,昨晚那不可言说的旖旎的梦境像洪水一样涌进我的脑内,不由得呼吸都重了几分。

      系统:“啊……你的心跳。”

      我:“从现在开始,你都静音,除非我主动跟你说话,你都不要做声。”

      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喉头有些发干,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伞面下意识地又往她那边倾了倾,完全没顾自己半边肩膀已经露在了雨里。

      清锳抱着另一把还没来得及撑开的伞,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嘴巴微微张着,一脸愕然。

      鲍嘉牵着两匹马跟过来,瞧了瞧我俩,又瞅了瞅清锳那傻乎乎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过放在车夫身边的食盒,很是自然地接过清锳手里的伞,压低声音嘟囔道:“得了,咱俩边上凉快去吧,这儿没咱俩啥事了。”

      清锳眨了眨眼,看看我,又看看关山雁,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默默退到了鲍嘉身边。

      关山雁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眼睫微垂,轻声道:“……子翊哥。”

      “咳,”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下雨了,先进去吧。”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我便举着伞,与她并肩,一步步走过被雨水打湿的石板小径,走向别院的门扉。

      伞不大,为了不让她淋着,我不得不靠得她近些,能闻到她发间身上那股极淡的、熟悉的冷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扰得人心神不宁。

      和梦中的一样。

      我的喉结上下滚动,希望她没有注意到我的紧张。

      她似乎也有些拘谨,步伐略显局促,但并未躲开。

      我娘早已听到我们在院外的动静,支开了那几个老妇,自己站在廊下等着。看到我们共撑一伞从雨幕中走来,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欣慰,有恍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的感慨。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神在我们身上流连,仿佛看到了什么期盼已久却又猝不及防的画面。

      “娘。”我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静谧。

      “祁夫人。”关山雁也微微躬身行礼。

      我娘这才回过神,连忙笑着迎上来:“哎呀,怎么赶上下雨了?快进来快进来。雁儿你也真是,说来就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让叫人去接你。”

      她亲热地拉住关山雁的手,目光却在我和她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

      进了屋,收了伞。我娘看着关山雁,目光落在她虽已消肿但仔细看仍能辨出些许伤痕的脸颊上,眉头立刻蹙紧了:“秦景臣这厮真是愈发不像话了!还有他那新娶的柏家的姑娘,竟敢如此欺辱于你!”她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愤慨,“我瞧瞧……哎哟,闺女……这细皮嫩肉的……心疼死我了。”

      关山雁眼尾有些泛红,微微侧开脸,神色有些黯然,却还是勉强笑了笑:“劳祁夫人挂心,我已经无碍了。”

      “无碍什么无碍!”我娘嗔怪道,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吩咐贴身的侍女去取她珍藏的各种药膏和补品,“我这儿有上好的玉容散,当年雁门川那边流传的方子,比外头买的强多了。还有活血化瘀的,安神定惊的……雁儿,你都得拿着,不许推辞。还有这些参须、灵芝粉,日常煮水喝,最是养人……”

      她絮絮叨叨地,几乎要把小半个药柜都搬给关山雁,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呵护,让关山雁有些无措,眼圈微微泛了红,低声道:“祁夫人……这太贵重了……”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给你就用着。”我娘拍拍她的手,“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今天咱们不管那些糟心人和糟心事,啊。”

      关山雁咧开嘴角,看起来扯得脸颊有点痛的样子,但是她的笑意非常明媚:“好。”她转身,亲手接过清锳捧着的食盒,“我这次也特地做了一些点心,带来给祁夫人和子翊哥都尝尝。”

      我没意识到还有我的份儿,露出惊讶的表情。

      关山雁瞥了我一眼,柳眉弯弯。

      “好嘞,那就让我尝尝小雁儿的手艺。”我娘接过食盒,转身斜睨我一眼,“刚下朝,没换衣服就过来了哈?”

      我意识到此刻身上还穿着上朝专用的绯色官袍,猴急得没找时间更衣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我咬咬嘴唇,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看着我娘。她端详我一两秒,给了我个面子,没有打趣我就往厨房走去了。

      今日别院内的气氛异常轻松,我娘把茶点在盘子里摆好,亲自给我们两个还有清锳鲍嘉做擂茶喝。我们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关山雁这段时间紧绷的神情渐渐也放松下来,偶尔会抿嘴浅笑,轻声回答几句。到了中午我娘又兴致勃勃地决定要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午膳款待关山雁,说什么也不让她冒雨回去。关山雁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午膳就摆在小花厅里,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内暖意融融。菜肴虽非山珍海味,却样样精致可口,透着家的温馨。我娘不断给关山雁夹菜,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养鸡养鸭的趣闻,又问她最近有了什么新的做刺绣的花样,这几天想吃什么来这边她给她做。语气自然亲切,仿佛关山雁只是自家一个寻常的、惹人怜爱的小辈。

      我看着她们,心里莫名地踏实又温暖。席间,我娘状似无意地叹道:“女人家啊,有时候就得自己想开些,尤其是成了婚以后。我都嫁过两次了我有经验,老天爷让我经历了这一遭就是想告诉我身边有男人和没男人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离了男人我又不是活不了。雁儿,自己过得舒心自在,比什么都强。”

      关山雁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我娘,又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若有所思。

      我低头扒饭,假装没听见。

      雨渐渐小了,变成了细密的雨丝。用过午膳,又喝了一盏茶,关山雁起身告辞。我娘又叮嘱了许多,塞了满满一包消肿化瘀的药给她。

      关山雁走出门廊,清锳在她身边撑起伞。她回头看向我娘,一双眼眸中似乎有道不清的千言万语。我娘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门廊下,微笑着看着她的双眼,缓缓点了点头。

      我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许这时关山雁彻底理解了我跟她说的:你把我们当做你的娘家人来依靠。

      鲍嘉来到我身边给我撑起伞,我陪在关山雁身边一同走向别院大门。小院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我们四个人脚步踏在鹅卵石上的动静。

      “昨日,多谢子翊哥……”也许是为了打破这暧昧的寂静,关山雁起手就给我来那一套疏远的礼貌。

      “你我之间,没必要说这些。”我打断了她的言语,侧过脸低头看着她,并且敏锐地注意到我们两人的肩膀之间有了不到一掌宽的间隙,比之前共撑一把伞进院时并肩而行的距离宽多了。

      几百年后杨利伟上太空,第一眼看到的是万里长城,第二眼就是我俩之间的这道间隙。

      这时她扬起脑袋看着我,脸上没有昨日的疏离,只有温柔的笑意。

      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心情又好了。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草木洗得干净透亮。

      刚走出没几步,却见前方竹林那边,几骑马影伫立,挡住了去路。为首那人,身形高大,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还能是谁,正是那英俊吓人的秦景臣,身后还跟着几个一脸彪悍的亲随。

      他看到我们并肩从我娘别院里出来,关山雁身后的清锳还提着那个显眼的、塞满药的包裹,而我则走在她身侧,距离亲密。我几乎是肉眼可见秦景臣的眼中压抑着暴怒的火焰,额角青筋暴跳。

      然而他不动声色地背着手走到我们面前,后槽牙在脸颊内磨动。

      “娘子,”又高又壮的他黑压压地走到我俩面前,声音极低,脸上还带着风雨欲来的假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山雁抬眼看着他,丝毫不怵的样子,也没做声。

      我清清嗓子:“咳……阿雁她今天是来……”

      “我有问你吗?!”他猛地转头朝我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微微扭曲,“你一个外男和我娘子在这种地方厮混在一起,还亏你是礼部侍郎,之前在我府上还张嘴闭嘴礼制的,合着别人一套你自己又是另一套。我没叫上官府前来抓你已经是饶你一命了。”

      “祁大人并非是和我在这里厮混!”关山雁高声喝道,一双杏眼因为盛怒而睁得圆圆的,“是我来这边拜访长辈遇到他的!”

      “长辈?”秦景臣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这个地方能有你什么长辈?我的家人全在东京城内,你的娘家人都在江州,扯谎也要有点证据。”

      “我娘不是你长辈啊?!”我眉毛拧了起来看着秦景臣,“这里是她住的地方,她好歹也是做过几年你的娘的,能不能放尊重点?”

      “你娘?”秦景臣一愣,抬头打量了眼前这个质朴素雅的小院半晌,好像被逗乐了似的,哈哈大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那个害得我爹名声扫地的破鞋。我说怎么离了我爹之后就找不到她人了,原来在这个穷地方躲着呢。”

      听到他说这种话,就算是圣母特蕾莎也会忍不住变成萨达姆做好战斗准备的。此刻我的血压又猛地窜了上来,上前一步刚想冲他挥拳,就被身后的鲍嘉一把拉住胳臂,“老爷就你这身板,你会被他拆了的。”他小声在我耳边低语道。

      “你真会给自己挑长辈啊,娘子。昨日才在府里闹得天翻地覆,今日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这野地方来,与这姓祁的母子厮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还有没有半点廉耻?”秦景臣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内,没有注意到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这话也太难听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他武力值98我56或者他今天会卸我头盖骨我也忍不住了,正欲一拳打上去:“秦景臣我□□大——”

      ——“啪!!!”

      无比清脆的一记耳光,响彻小院门口这片小竹林。

      关山雁脸色煞白,双眼怒瞪,粗重地呼吸着,刚打完秦景臣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

      秦景臣和他的一堆随从彻底呆在原地,看她的眼神好像看到鱼从水里跳出来会走路了似的。

      “将军,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是来看望小时候关照过我的长辈,合乎礼数,何来厮混一说?倒是你,无故跟踪围堵,出口伤人,更侮辱你曾经的继母,这就是你秦大将军的威风?”关山雁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却无比的坚定。

      我还有清锳和鲍嘉都愣愣地看着她。

      秦景臣是最愣的那个,因为刚刚这一巴掌的力气似乎远超我们所有人想象。他本来就显古铜色的面容上竟然飞快地出现了一层黑里透红的浮肿。而他本人看起来似乎已经被打懵了,眼神中除了发愣之外还有一些迷茫。

      “……你在吗?”我在惊呆的同时也在脑中呼唤系统。

      “嗯哼?”好长时间没吭声的系统傲娇回应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眨了眨干涸的眼睛,看着关山雁并没有显得很强壮的背影问道,“她的武力值有多少。”

      “92。”系统淡淡说道,“这还是她嫁进秦府后疏于训练后的数值。”

      我重重地吸气。

      其实也不应奇怪对吗,毕竟她的父亲是关老将军,完了小时候还经常被她爹带到校场上玩闹,嫁人前最喜欢玩的玩具还是把一看我就拉不动的弓……

      我看着她,只感觉喉头一阵苦涩。如此一个将门虎女,却被这世道驯成了一个尊崇夫为妻纲的三从四德的行尸走肉。

      秦景臣好像逐渐回过神来,他左右晃晃僵硬的脖颈,活动了一下被打得有点错位的下颌关节,看上去后槽牙似乎被打得松动了,抬手摸上自己被打得阵阵发痛的脸颊。

      糟了,这怎么看都是要上来火拼的节奏。虽然关山雁武力值不低,但是她的身形看上去也只有秦景臣的一半大。

      我毫不犹豫,走上前,把这具武力值56的身躯挡在了关山雁前面。

      秦景臣眼神投向我,气笑了。

      “祁鹤轩,你算个什么东西,让开。”秦景臣抬起手里的马鞭指着我,刚挨完一记武力值92的耳掴后的他声音平静到有点可怕,“这是我们的家事,和你无关。”

      “涉及到朝廷命官宗室礼制之事,我不管谁管?!”我挺起腰板,丝毫不怯。他有他的拳头,我有我的舌头。就算是最后他真的要上来揍我,至少鲍嘉应该还能帮我挡几下……吧。

      “你个靠溜须拍马上位的小人也配插手我秦某的家事?”秦景臣收敛起刚刚面对关山雁时那人模狗样的嘴脸,对我凶相毕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龌龊主意祁鹤轩。我告诉你,只要我秦景臣一天没写休书,她就一天是我秦家的人,轮不到你在这献殷勤!”

      关山雁在我身后不引人注意地晃动几下。

      “家事?”我嗤笑一声,“您的家事都传遍东京城了秦大将军。纵容平妻诬陷,当众掌掴发妻,这就是你秦大将军处理家事的手段?真是让祁某大开眼界。”

      我故意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看着他:“我虽与关大娘子之间清清白白,不过这殷勤,我还就献了!不光我,整个东京城的人都献了!跟你对待自己妻子的行径比起来,任何正常跟关大娘子相处的行为都堪比献殷勤了!至少我们有人性,知道心疼人,不像某些人,只知道动手!”

      “你找死啊你?!”秦景臣说不过我,被我彻底激怒,抬起手腕,亮出手中紧握着的闪着寒光的解腕尖刀就想冲过来。他身后的亲随也立刻手握刀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将关山雁完全护在身后,全身肌肉绷紧。

      清锳尖叫一声,鲍嘉大喝:“老爷当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亮柔婉、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

      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瞬间冻结了场间暴躁的空气。

      我们全都循声望去。

      只见竹林的另一头,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看似朴素、实则用料极为讲究的马车,周围围着不少于秦景臣亲随人数的侍从。车帘掀开,一位女子正扶着侍女的手,缓步下车。

      她穿着一身青色的常服,料子是最上乘的苏绣锦缎,并无过多纹饰,却剪裁极佳,衬得身段窈窕,气度天成。头上戴着一顶垂落轻纱的帷帽,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挺拔,步履从容。

      她缓缓走上前来,隔着几步距离停下,她抬起纤纤玉手,撩起帷帽的薄纱,扫视着我们这一触即发的场面。

      这女子看上去成熟俊秀,看样子不会低于三十岁。额间的那枚花钿衬得她气质脱俗,不似寻常妇人。

      秦景臣显然认出了来人,脸上的暴怒瞬间化为惊疑不定,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也心中惊愕。这女子是谁?竟能让暴怒中的秦景臣骤然收敛?

      回头一看,关山雁也满脸惊愕地看着那位女子。

      嗯?嗯嗯??这到底是谁?

      还没等我在脑中询问系统,那女子的目光在我和关山雁身上停留了片刻,转向了秦景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淡淡的压迫感:“秦将军,天子脚下,京畿重地,纵马喧哗,刀兵相向,成何体统?”

      秦景臣脸色变幻,手中的尖刀“砰”地丢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纳头便拜,咬牙道:“长公主殿下……此乃末将家事,这祁鹤轩他……”

      长公主?!

      我心中巨震。

      这就是魏国长公主顾清徽?先皇唯一在世的直系亲属?小皇帝顾昀昭的姑祖母、摄政王顾澹宁的堂姑母?那套红宝石头面的原主人??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难道是世界中心牛家村吗?

      这时所有人都已经向她行礼,我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向她行揖礼。

      顾清徽轻轻抬手,让我们免礼,也止住了秦景臣的话头,语气淡然:“家事,回你的将军府去处理。你身为镇国将军,在礼部侍郎的母亲这里闹,丢的是朝廷的脸面,损的是官家的威严。”她话语微微一顿,轻纱后的目光似乎瞥了一眼我身后的我娘别院,“惊扰了本宫故友的清静,更是不该。”

      故友?我猛地回头看向院门。

      我娘应该是听到院外吵闹的动静,已经和她的侍女走了出来站在院门口,脸色平静,似乎对长公主的出现并不意外。

      秦景臣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却明显不敢发作。

      顾清徽这才微微转向我和关山雁的方向,语气缓和了些许:“祁侍郎,关大娘子。雨后天凉,你们各自早些回去吧。”

      我连忙躬身行礼:“多谢长公主殿下出言解围。”

      关山雁也在我身后深深福了一礼。

      顾清徽微微颔首,似乎轻笑了一下。她目光转向别院门口的我娘,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暖意,冲着我娘伸出双手走了过来:“姐姐,我今日来得挺巧,没想到你这里好戏上演。”

      我娘笑了:“殿下随时来都会有好戏。”

      顾清徽再次将目光投向我,帷帽轻纱晃动,我仿佛能感觉到她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的笑意。

      “殿下,”在巨大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实在是忍不住,况且顾清徽此时还是身着常服,以友人身份来拜访我娘,于是我开口便问,“您与下官的母亲是因何故而结识的?”

      顾清徽一顿,随即爆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转头看向我娘:“姐姐,你没跟你儿提过我?”

      我娘笑着摇摇头:“我儿胆小,这事儿说不得。”

      顾清徽看向我,笑声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祁大人,亏你当年还是探花郎,怎么脑子这么傻。你以为,当年你娘递到宗正寺和吏部的那几封申请和离的文书,是谁点头准了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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