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栖》安槿溪

21、第 21 章

　　片刻功夫，王漫从办公室退了出来，她的问题显而易见。当初招王漫进来，萧白看重的是她不内耗的特点，适合应对难缠顾客，但对其他正常诉求的顾客，依旧没有耐心，态度强硬。同盟军周里里至此一条信息没有，霹雳巴拉的收拾着东西，许秋吓了一激灵，偷偷瞥眼王漫拉了着老长脸，将头埋回电脑屏幕后面，心里悄悄说了句，活该。

　　过不了试用期的原因，江如没那么想知道。不得已坐到萧白的对面，心沉到海底，江如习惯用巨大的平静面对生活中的艰难时刻。

　　萧白眼里盛满笑意，语调轻快的笑问：“想过自己过不了试用期嘛。”

　　“前两周想过，后面……”江如苦笑着摇头，眼底藏着自嘲，“我尊重公司的决定，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应该为自己争取的，但她觉得自己狼狈又仓皇，只想快些离开。

　　江如看着温顺的外表下包裹着坚硬的壳，想走进她心里很难，萧白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江如，你个人工作态度没问题。”

　　但是，肯定过后的但是，才是谈话的重点，江如微微抬头，等着那个但是。

　　“但是管理水平不达标，你们组发货速度慢一天，你有了解具体什么原因吗？”萧白的目光似箭，像是要洞穿对面人全部的心思，“直播间内顾客反应客服的态度问题，你有进行有妥善的处理吗？”

　　发货速度，江如咀嚼着萧白的话，她确实不够重视，若是每天下播安排发货，即便暴雨洗劫仓库，也不必要求买家退货。客服王漫的问题她有指出，奈何同事有自己的想法，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手中的权柄不够，如果标准和绩效挂钩，会不会更好管理。

　　“我说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王颖萱来找我询问过组长的职能和权利。”

　　两位组长的风格完全不同，王颖萱倾向内部管理，她分别跟运营和客服谈话，根据各自表现，绩效按照销售额的百分之二到百分之四浮动，她们是整体，只有团体和谐，为相同的目标努力，大家才能赚到钱。当天发货，也是王颖萱的要求。

　　江如的视野放眼公司利益，制定流程和标准，为得是长远的发展，所以在应对公司损失上，她表现的更用心。

　　“明白。”习惯事事亲力亲为，面对不好相处的同事，她会采取回避策略。从组长的岗位职能考虑，她确实不达标。

　　“王漫和曹陌，今天会离开公司。”萧白看着江如的眼睛，“这两个岗位会重新招人。”

　　江如了然的点头，站在老板的立场考量问题，萧白的决策没有任何问题，但江如心里还是有点痛，那是自作多情被光速打脸的痛。保留最后的体面和从容，江如含笑看向萧白，“试用期工资下个月十号发？”

　　“这么容易放弃，不为自己再争取一下。”萧白悠闲的靠近座椅里。

　　江如配合道：“那看在我努力挽回公司损失的面上，请领导再给我一次机会。”语调略显轻快，实则心里没抱任何希望。

　　“行吧。”萧白异常好说话，她从抽屉里掏出份合同，“签吧，再出现管理不到位的情况，我亲自收拾你。” 亲昵玩笑的口吻透着几分认真，“靠一个人的努力公司做不大，希望这次的事情能让你意识到团队管理的重要，组长加班拆包，组员正点下班，不是团队该有的样子。”

　　增强个人在团队里的声望，管理好组员预期，江如点点头，一笔一画的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姓名，心却沉到湖底。

　　工作回归平稳，萧白重新招人，现场考核客服与顾客的沟通方式，当着领导的面，女孩表现的落落大方，和人沟通完全不怯场。按照领导给出的指示，有效完成沟通。前一阵退货损失的顾客，重新关注直播间。

　　相同的品牌尾货萧白又拿了一份，按照之前下单信息，免费补偿退款顾客衣服。白得件心仪的衣服，足够表达诚意挽回人心。江如最欣赏萧白的点，就是她舍得让渡眼前的利润，换取更长久稳定的客源。

　　“烦死了，这人收到货就退，收到货就退，这都第三次了。”直播间里写明了，不退不换，有质量问题也就算了，这位收到不喜欢就退，她们是尾货直播间，单款单件，哪禁得起反复退货。

　　新招来的客服郑言，小姑娘干活爽利又痛快，和人沟通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什么时候坚持原则，什么时候退让，许秋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学不会郑言的灵活。

　　一袭黑色裹身长裙的江如站到郑言身侧，头发松松散散的扎在脑后，对话框泛着白色的荧光，映出江如温柔淡雅的侧脸。郑言与顾客聊天的语气温和，讲道理的告知对方不能退的缘由。鼠标向下滑动，江如看完两人全部的聊天内容，语气淡淡道：“她的标准，很难在直播间买到心仪的衣服，给她退了，拉黑吧。”有历史成交记录的顾客，无故退货达到五次以上，拉黑，没有历史成交记录的顾客，无故退货达到三次以上，拉黑。江如在一点点制定工作的标准和规则。

　　现在拆包和挂烫的时候，大家就会对衣服进行检查，避免影响打包发货的速度。前期增加的工作量，是为了减少后期衣服因质量造成的退货问题，尽量给顾客留下好的购物体验。

　　刚到公司的萧白远远便看见江如修长白皙的脖颈，直肩薄背，天生的衣服架子，尾货里的款式，换个人穿，都穿不出时尚好看的高级感。顾客见江如穿着好看，便下了单，回家套在自己身上，和预想的效果完全不同，怎能甘心，“要怪就怪，咱们江组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萧白自然的将胳膊搭在江如肩头，“顾客穿不出效果，自然要退单。”

　　江如直起看对话框时微微弓起的身体，不动声色的侧移，甩掉肩头的胳膊。

　　失去支撑的胳膊骤然垂落，带着萧白身体往前倾，“你……”话未说完，便见江如回了工位干活。

　　似曾相识的一幕，曾经喜欢的女生也会有意无意的避开和自己的肢体接触。两人的情谊可以追溯到高中，大学确定关系，女生对她的喜欢停留在心理层面，想到她心头暖洋洋，嘴角会扬起好看的弧度。但生理喜欢男生的女孩，对萧白的肢体接触多有排斥，她曾对萧白说，“不见你的时候，我最爱你。”或许江如也窥探了她喜欢女生的秘密，才会避之不及吧。

　　萧白的脸上渐渐似有冰霜笼罩，她快步走回办公室，关门声响彻整间办公室。

　　刚刚还笑着调侃组长，这会就变脸了，郑言用眼神询问对角的许秋，她刚来不久，对老板的脾气秉性尚未掌握，许秋对她轻轻摇头，眼角余光瞥向江如，见人对巨大的关门声毫无反应，专心的看着电脑。

　　电脑上的数据悬浮在空中，一个字没落尽眼里，握着鼠标的手骨节微微泛白，自己的疏离引起了老板的不悦。江如垂下长长的睫毛，可她真的不愿自己再受伤。

　　半个小时后，萧白办公室的门重新打开，她冷声道：“江组长。”待江如寻声望去，掌心朝里挥了下。

　　带上纸笔，江如快步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萧白靠在座椅内，盯着转身关门的江如，眼中的冷意凝结出冰霜，等江如站到办公桌面前，开口道：“销量不如预期好，什么原因。”萧白的声音里压抑着星星点点的怒火。

　　绩效不仅和营业额挂钩，跟顾客增长率，库存周转率，退货率全部挂钩，江如最近粉丝量增长缓慢，销售额呈平稳趋势，看不到增量。

　　打开手里的笔记本，江如盯着笔记本的空白页，缓缓道：“这份货的调性适合喜欢优雅端庄的顾客群。”之前统计过直播间里的受众群体偏好，“直播里的粉丝更喜欢有设计感偏职业的风格款式。”合上笔记本，江如身体站得笔直，玄月般的锁骨藏着从容和疏离，“粉丝群询问较多的品牌名称，统计出来了，稍后发您邮箱？”尾音轻轻上扬。

　　江如公事公办的模样让萧白生出几分肝火，她沉着脸，盯着江如墨一样的双眸，“穿插着过款，风格不要太局限。我们一周直播六天，老顾客的购买力会出现下降趋势，需要不断发展新的顾客。”萧白手搭在椅侧的扶手，舒展的姿势显出几分慵懒，清冷的眉眼又透着威压，见江如点头表示认可，萧白继续道，“江组长，这月的新增粉丝量，还没有达标。”

　　白皙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江如微不可察的调整了呼吸，“是，我会通过调整直播节奏，加快过款速度，提高直播间留人能力，使其转换成粉丝。”

　　“哦？”萧白摆弄着新作的指甲，流光溢彩的琥珀色反出金色光芒，秀眉轻挑问道：“若是依旧不达标呢？”

　　呼吸一滞，江如猜不透老板的心思，试探道：“不达标，我主动离职？”

　　“没那么严重，江组长，”萧白审视的目光打量在江如瘦削的身板上，每顿小猫似得的饭量，萧白漆黑的双眸转了转，笑道：“只需一点惩罚。”

　　“什么？”江如攥着本的手微微收紧。

　　捕捉到江如一丝的紧张，萧白脸上的冰霜融化些许，“完不成业绩，每天中午和我一起吃饭。”江如目光微微闪动，嘴抿成一条直线，和领导共进午餐，只怕会胃口更差。

　　“还有二十三层楼，每天爬一圈，同意的话，业绩不达标，也不扣你们组的绩效，如何，江组长？”萧白好整以暇的看着江如，办公室安静的只剩呼吸声，半晌，萧白听见江如的低柔的声音，“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