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栖》安槿溪

14、第 14 章

　　八月初旅游的旺季，却是服装行业的淡季，夏季的衣服逐步开始清仓，秋装还未上新。最近品牌尾货放出的款式萧白没瞧得上眼，“这周主要工作，消化现有库存。”会议室里，萧白望向两位主播，语调轻快的道：“周五清点数量，库存少的组，可以得到两千块的奖金，由主播自行分配。”

　　主播不再是名义上的组长，拥有分配奖金的权力，掌握了一定话语权，地位自然上升。江如迅速在脑中过了遍她们组的库存量，毫无优势可言，而且她们的成本和单价本身就比另一组高，就算清货价格也远远高于另一组。

　　手指轻敲着桌面，周里里心念微动，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组员之间眼神交汇，江如似乎有话要说，她紧抿唇畔，眉头拧在一起，衣服风格和受众群体完全不同的两组，有必要形成竞争关系吗。

　　江如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萧白的眼中，她侧目，身体偏向江如，凑近了些：“江组长，有问题吗？”

　　争取权益的话哽在喉咙，嘴下意识的张开，脑中无数的思绪接踵而来。抗拒是因为知道自己注定会输吗，当众对老板提出质疑不合适吧，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江如快速的说道：“没有问题。”似有实体的目光散去，江如长舒口气。

　　三三两两的人陆续走出办公室，江如脚步踟蹰，想私下单独找萧白说两句，余光瞥见始终坐在会议室未动的周里里，便熄了念头，江如跟随众人走出会议室。

　　“姐，我室友回来了，她要准备考研，想我回学校陪她。”江如的存在像根刺，她什么都没做，已经扎在周里里的心里，或许眼不见心不烦吧，“公司这边我现在帮不上什么忙，想先回学校，发发日常的视频，攒攒粉丝。”尾音上扬，透着俏皮和撒娇的可爱。

　　萧白轻刮了下周里里的鼻尖，嗔道：“不陪姐姐，陪室友。”心里面莫名有些松快。

　　吐了吐舌头，周里里嘿嘿笑着，你有江如陪着话咽回肚里，“我下午就回学校了哦。”得了姐姐的应许，周里里准备直接回家收拾东西。出办公室的瞬间，周里里脸上维持的笑意尽数褪去，眼底的冷冽和紧绷的侧脸，如同把锋利的剑，随时会刺向江如，也会伤到自己。

　　小朋友独自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萧白心里多了份不忍，她快步追上等电梯的周里里，“走吧，我送你回去。”轻揉着周里里的小脑袋，柔软的发丝触感细腻。周里里扬起小脸，嘴角扯出甜甜的笑，“好呀。”她像树懒般抱紧了萧白的胳膊。

　　清仓的衣服依旧做了精心的搭配，江如站在直播间里，品牌方对价格有要求，解除控价不代表对价格没限制，想用更低的价格清货，只能从优惠券入手。

　　“老板不在，衣服乱卖。”江如笑的一脸狡黠，指挥着直播间的家人们去领取满两百减十二的优惠券，“大家快领哦，一会被领导发现，该扣我工资了。”直播视频里面，江如时不时瞟向门口，似乎真的担心老板现场抓人，“今天全部是特价的衣服，有喜欢的可以蹲蹲直播间，来捡漏。”

　　将车停到学校附近的停车场，萧白靠在座椅里，翘着腿，眼底似有隐隐笑意，她举着手机敲下两个字，“乱卖？”自己突然出现在直播间打了江如一个措手不及，“不是，老板您不是去忙了嘛。”瞧着江如脸上牵强又讨好的笑意，萧白晃着脚，眼底的笑意更甚，心情不错的萧白继续在公屏上声讨乱卖的主播，“优惠券是用在上新的时候，谁让你特价时候用了？？？”连着三个问号，足以让看不见自己表情的江如认识到错误。

　　优惠券怎么用，什么时候用，萧白给了两位主播充分的自主权。上新时，大家碰到喜欢的款式争相购买，对价格没那么多计较，根本用不到优惠券。反倒是清仓的时候，都是大家挑剩的款式，需要在价格上给予更大的优惠，才能刺激犹豫的人下单。

　　江如用口型暗示大家快去领优惠券，好像所有看直播的家人们能读懂她的口型，就萧白看不出她在暗示什么，“五分钟后，优惠券会下架。”稍安勿躁，等老板离开直播间，江如再发放优惠券，“大家蹲一蹲，会有惊喜的。”

　　用优惠券给自己制造优势，萧白自然懂得江如的用意，“再让我抓到你乱发优惠券，钱从你工资里面扣。”威胁的话与其说给江如听，不如说是给直播间里的家人们听，大家有了占便宜的感觉，有了不买吃亏的感觉，会更愿意下单。

　　同样蹲在直播间的周里里眯起眼睛，姐姐帮江如造势，那她就帮另一组，“陈薇，你之前游戏的陪玩，能接别的活吗？”要陪玩在直播间里面下单买衣服，姐姐怎么都不会想到是她暗中操作了。

　　“不知道啊，什么活，我可以帮你问问。”回来准备复习考研的陈薇滑动椅子凑到周里里的身边。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薇不赞同的摇头，“按你所说，江如的胜率本就不大，就算她输了，失去的只是奖金，喜欢她的粉丝依旧会看直播，下单，动摇不了江如的根基。”

　　退出直播间，手机倒扣在桌面，周里里神色暗淡，“那你说怎么办，什么都不做吗？”

　　要怎么做才能保证不失去别人的喜爱，陈薇叹息着看向害怕失去姐姐的周里里，“能做，但不是现在。”上不了台面的话，陈薇压低了声音，附在周里里耳边说了一番话。

　　将话听进去的周里里频频点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陈薇说的对，要让江如失去大家的信任，不愿在直播间里下单购买，时间久了，江如那脆弱的自尊心，自己就先受不住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同楼层的仓库为工作提供了不少便利，库房的衣服经过一周的清仓逐渐减少。王漫站在库房，肉眼比对着两组所剩的库存量，按照现在的数量，她们组必输无疑。王漫烦躁的踢了脚堆在地上的衣服，软趴趴的塑料袋凹了进去，片刻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那个，老板招呼大家开会。”许秋探头，扒在仓库的门边，见王漫向外面走，许秋松了口气。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会议室走去。

　　获胜组得到两千块现金红包的奖励，“恭喜你们，库房快被你们清干净了。”萧白亲手把红包交到组长王颖萱手中，笑着问道：“打算怎么分配？”

　　组建团队的时日尚短，稳定人心成为王颖萱首要考虑的问题，“大家团队齐心协力取得的成绩，我准备奖金平分。”四人平分，每人五百块，她们工作量相差无几，谁也挑不出毛病。

　　萧白笑着点头，对王颖萱的管理风格有了基本的了解。陪坐在侧的江如友善的对王颖萱笑笑，单按清货量算，她们组完成的也不差。

　　自己输无所谓，但组员跟着她挣不到钱，多多少少对她们来说也点不公平，江如抱歉的看向许秋，小姑娘跟着自己没少干活，还有负责打包发货的曹陌，两人最近没少加班，应该得到额外的奖励。至于王漫的厌恶和敌意，她本质工作干的都费劲，自然不必在意王漫对自己的态度。

　　江如抠着笔上面的标签，瞧着情绪有些低落，萧白走到江如身侧，递过去一个红包。包装纸上印着烫金的二等奖字样，江如抬起眼眸定定地看向萧白，那双含笑的眼睛，如朝阳般明亮璀璨。

　　萧白晃着手里的红包，“第二名的奖金，一千七。”之前开会藏了半句话，现在终于说完整，“你会怎么分？”

　　江如接过红包，指尖摩梭着红包上面的纹路，心里的亏欠被抚平，连同她的窘迫和无所适从一同消散，“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许秋七百，我和曹陌各五百。”江如说完，淡淡看向王漫，“这次没有你的奖金，希望下次你能多为团队做贡献。”躲在库房打游戏的人，就别奢望奖金了。一碗水端平，就是对付出更多的组员的不公平。

　　王漫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凭什么，你就是故意针对我。”

　　毫不掩饰的组内矛盾，吃瓜看戏的同事们一会瞧瞧江如的神色，一会瞧瞧王漫的模样。王颖萱去库房撞见好几次只顾打游戏的王漫，就这还说是江如故意针对她。都是新人，谁都不服谁，王颖萱同情的目光给到江如，庆幸自己没遇见这样的组员。

　　萧白的手搭在江如肩头，安抚似得轻轻捏了下，萧白的视线转到王漫身上，“公司有监控，你做了多少工作，应不应该得到奖励，需要放投影，大家一起评判吗？”

　　冷冽的音调刮过王漫耳侧，像是一记巴掌，王漫脸涨得通红，静默半秒，王漫重新坐回椅子。行，江如，你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肩头的灼热感烧得江如浑身发烫，心里却似有清泉漫过，第一次江如不必独自面对质疑，有人坚定的挡在她的身前，相信她的决定。

　　出了会议室的门，王漫给周里里的发去消息，这家公司是萧白给周里里开的，未来谁是这的主人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