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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反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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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园的大火烧了将近半夜,才被众人拼力扑灭。留下的是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兀自冒着滚滚白烟,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气,混合着泥水的气息,一片狼藉。
那间旧库房几乎被烧成了白地,里面的东西,无论是废弃家具还是那几个崭新的樟木箱子,尽数化为灰烬,连同里面可能藏匿的一切秘密。
林氏受了极大的刺激,当夜便“病”得起不来床,锦安堂药气弥漫,丫鬟婆子进出都踮着脚尖,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
侯府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和濒临疯狂的恐慌。
沈卿容依旧每日准时去锦安堂“侍疾”。林氏躺在帐幔后,很少说话,偶尔投射出来的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冰冷又怨毒。李嬷嬷更是形影不离地守着,盯着沈卿容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随时会扑上来撕咬。
这日清晨,沈卿容刚步入锦安堂庭院,便察觉气氛不对。院子里多了几个膀大腰圆、面相陌生的婆子,眼神凶悍,不像内院伺候的人,倒像是从外面庄子上临时调来的粗使。她们的目光像黏腻的蛛网,立刻缠了上来。
李嬷嬷从正房出来,挡在门前,脸上挤出一个僵硬又阴冷的笑:“世子夫人来了。夫人昨夜咳了半宿,刚服了药睡下,吩咐了,今日谁都不见,免得过了病气。夫人还说……”
她顿了顿,目光像毒蛇信子般扫过沈卿容全身,缓缓道:“……府里近日不太平,先是走水,又听闻有些下人手脚不干净,偷奸耍滑,甚至私相传递、窥探主家隐私。夫人命老奴好好整肃一下各处院落,尤其是下人的箱笼包袱,需得仔细搜查,以正家风!”
她话音一落,旁边那两个陌生婆子立刻上前一步,虎视眈眈。
春桃脸色瞬间白了,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小姐屋里……小姐屋里还有那些誊写的账目摘要!虽然用了暗记,但若被搜出……
沈卿容的心也是猛地一沉。来了!林氏果然狗急跳墙,竟想用这种抄检下人房间的卑劣手段,一来报复泄愤,二来想搜罗所谓的“罪证”,哪怕伪造,也要给她按上个罪名!
绝不能让她得逞!
沈卿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被冒犯的薄怒:“嬷嬷这是何意?母亲病着,要整肃家风,儿媳自然无话可说。只是我这听雪堂的下人,个个安分守己,从未行差踏错。嬷嬷要查,自去查便是,何必摆出这般阵仗?倒像是要拿贼一般!”
李嬷嬷皮笑肉不笑:“世子夫人言重了。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府里所有院落一视同仁,并非单独针对听雪堂。还请夫人行个方便,让老奴的人进去走一趟,也好尽快回了夫人,让她安心养病。”
她说着,竟是要强行硬闯的架势。
沈卿容挡在门前,寸步不让,声音也冷了下来:“嬷嬷口口声声奉母亲之命,却不知母亲是下了对牌还是给了手令?若无凭据,恕难从命!我好歹是这侯府的世子夫人,我的院落,岂容人随意搜查?若是传扬出去,侯府的颜面何存?母亲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她搬出身份和侯府颜面,语气强硬,一时间竟将李嬷嬷镇住了。
李嬷嬷没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敢直接顶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尖声道:“夫人病着,难道老奴还能假传命令不成?世子夫人这般阻拦,莫非是屋里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人知道?!”
“放肆!”沈卿容陡然厉喝,目光如冰刃般直刺李嬷嬷,“你一个奴才,也敢如此污蔑主子?谁给你的胆子!今日你若拿不出母亲的手令对牌,我看谁敢踏进听雪堂一步!”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通传:“世子爷到——”
谢珩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也听闻了动静,目光扫过对峙的双方,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耐与烦躁:“又闹什么?!母亲病着,你们就不能安生些!”
李嬷嬷像是见了救星,立刻扑过去,添油加醋地哭诉:“世子爷!您可来了!夫人吩咐整肃家风,老奴奉命行事,世子夫人却百般阻拦,还出言呵斥老奴……老奴这差事没法当了啊!”
谢珩的目光转向沈卿容,带着审视与浓浓的不悦:“怎么回事?母亲既吩咐了,让她查便是,你拦着做什么?”他显然觉得沈卿容又在无事生非。
沈卿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委屈和倔强:“世子爷明鉴。母亲病中,吩咐事物理应有凭据。李嬷嬷空口白牙便要带人搜查我的院子,儿媳询问手令,她便反口污蔑儿媳房中藏污。这般行事,岂是道理?若今日任由她搜了,明日是否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来踩听雪堂一脚?儿媳虽不才,却也不敢如此辱没世子与侯府的颜面!”
她句句占着理,还将侯府颜面抬了出来。
谢珩被她堵得一时语塞。他虽厌烦沈卿容,却也知她的话不无道理。内院搜查世子夫人院落,若无明确指令,确实于礼不合,传出去更是笑话。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瞪了李嬷嬷一眼:“母亲何时下的令?可有手令?”
李嬷嬷支吾起来:“夫人……夫人是口头吩咐的……”
“既无手令,便等母亲醒了问清楚再说!”谢珩不耐烦地挥手,“都散了!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李嬷嬷急了:“世子爷!可是夫人那边……”
“母亲那边我自会去说!”谢珩打断她,语气强硬起来,“还愣着干什么?滚!”
李嬷嬷和那几个婆子见状,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违逆世子,只得悻悻地退了下去。
一场风波暂时被压下。
谢珩冷冷地瞥了沈卿容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卿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紧绷的后背微微松弛,掌心却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好险……
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林氏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必须更快了。
转身回到听雪堂,她对春桃疾声道:“去叫张妈妈来!立刻!”
反扑的獠牙已然露出,她必须在被咬断喉咙之前,先拔出自己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