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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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强度的工作，需要时刻维持的得体微笑，像一层层无形的茧，将人包裹得透不过气。回到宿舍区，喧嚣褪去，只剩下夜晚的宁静和身体的疲惫感。
王珞丹习惯性地走向宿舍楼那个小小的露天阳台。这里相对僻静，她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
夜风微凉，拂过面颊，带走几分燥热。她倚着栏杆，望向远处城市连绵的灯火，像一片坠落的星空，繁华却疏离。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她没有回头，似乎已经能从那步调的节奏里辨认出来人。
祝绪丹拿着一瓶水和一杯温热的牛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将牛奶递给她。“猜你就没睡。喝点热的，晚上能睡得好些。”
王珞丹微微怔了一下，接过杯子，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祝绪丹的手，温热的温度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
“谢谢。”她低声说。
“不客气。”祝绪丹学着她的样子，也趴在栏杆上，仰头望着星空，
“今晚的星星真好看，虽然不多，但亮的纯粹。”
她的侧脸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柔和而安静，与白日里那种跳跃的的状态，截然不同。
“嗯。”王珞丹应了一声，小口喝着牛奶。她没有问祝绪丹为什么没去休息，也没有刻意寻找话题。
她们就这样静静地并肩站了一会儿，共享着这片夜空。
“有时候觉得挺奇怪的，”祝绪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我们好像被放在一个巨大的展示柜里，每一点情绪，每一个反应，甚至每一次沉默，都会被解读、放大。”
祝绪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
“可能这就是我们的职业吧。”
王珞丹侧过头看她。祝绪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星空，但眼神有些飘远。
“展示柜……”王珞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异常贴切，
“是啊。所以偶尔能有独处时间，都显得特别珍贵。”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这个小小的露台。
祝绪丹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眼睛弯了弯：
“比如这里？”
“比如这里。”王珞丹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但并不尴尬。
祝绪丹轻轻晃着水瓶，看着里面的水波荡漾，忽然问道：
“姐姐，你当初为什么想当演员？”她问得很认真，是真的想知道，
“在最开始的时候。”
王珞丹沉默了片刻，摸索着最初的记忆。她很少和别人聊起这个。
“最开始？”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可能就是觉得，能成为另一个人，体验另一种人生，是件很神奇的事吧。
可以躲在角色的后面，去表达那些自己可能永远不敢表达的情感，去体验那些意想不到的人生。”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回忆的悠远，
“那时候觉得，能触碰到的灵魂越多，演员这个身份就越高级，越有价值，很理想化，是吧？”她末尾轻轻反问。
“不，我懂。”祝绪丹立刻接话，眼神亮晶晶的，
“我也是！就觉得故事里的那些角色太迷人了，能参与进去，哪怕只是短暂地成为她，感受她的喜怒哀乐，都是一件特别过瘾、特别纯粹的事。”
王珞丹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她微微一笑：
“是啊，很纯粹。”但那笑容里，多少掺杂了些许复杂的东西。
祝绪丹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些：
“但是后来，后来发现这个所谓的‘展示柜’太亮了，亮得有时候会看不清自己。需要计较的东西越来越多，演技、人气、口碑、商业价值……甚至有时候，你需要拿出来展示的，不再是角色，而是你自己。你的情绪，你的关系，你的一切。”
“有时候拍完一部戏，从那个角色里走出来，回到自己，反而会觉得有点陌生。”
王珞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知道祝绪丹说的“陌生”是什么。是浮华褪尽后的虚空，是自我在角色和现实之间切换时的轻微错位感。
“所以很多人说，‘戏子无情’。”王珞丹的声音很轻，几乎融在风里。她没有看祝绪丹
祝绪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她扯出一个苦笑，那笑容里有无奈，有坦然，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刺痛。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是因为情感太充沛，透支得太厉害，所以显得无情？还是因为必须学会快速抽离，所以显得冷漠？或者说……”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
“在某些方面，真的不得不变得‘无情’，才能保护自己，或者保护别人？”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含糊而迅速，但王珞丹听清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她们都深知这个标签背后的偏见与辛酸，也明白在这个行业里，情感有时是多么奢侈且危险的东西。
“或许，只是因为情感的表达和接收方式，在这个环境下，太容易被误解、被扭曲。”王珞丹最终轻轻地说。
“真的东西，反而不敢轻易露出来了。”
祝绪丹猛地抬头看向她：
“但那不代表心里没有，对吗？就像，就像我们演戏，投入的时候，那些情感都是真的！只是它属于那个时刻，那个角色。”她像是在捍卫什么，语气有些激动，“不能因为会抽离，就否定那一刻的真实。”
王珞丹迎着她的目光，她点了点头，语气肯定：
“当然。那一刻的真实，无可替代。”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柔和，“而且，有些真实，并不只存在于戏里。”
祝绪丹的瞳孔微微放大，。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重复：“不只在戏里？”
“嗯。”王珞丹转开视线，重新望向夜空，
“成年人的世界，尤其是我们，‘真实’往往需要披上各种各样的外衣。直接的，炙热的，有时候反而会烫伤彼此，或者成为别人眼中的戏码。”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经历过后的通透与谨慎。
“所以我从来不敢……”祝绪丹脱口而出，随即又猛地停住，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泄露了太多心事。
王珞丹疑惑地看向她。
祝绪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轻得像耳语，
：“所以我从来没真正谈过恋爱。”
王珞丹彻底怔住了。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祝绪丹似乎从她的惊讶里得到了某种鼓励，她继续说着，语速稍微快了些，像是找到了出口：
“也不是没有人表达过好感，但我总是觉得差一点。要么觉得对方喜欢的可能只是他想象中我的某个角色，要么就是我表现出来的某一方面；要么就是觉得，感情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的纯粹和炙热，宁肯不要。可能这样很幼稚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却异常认真，
“就像我喜欢的表演一样，要么完全投入，要么就不要开始。我不想玩暧昧，不想算计得失，更不想把它当成工作的一部分。”
王珞丹静静地听着，她看着眼前的祝绪丹，让她感到震撼，甚至有一丝心疼。
“不幼稚。”王珞丹的声音放得更柔，
“这很珍贵。”她斟酌着用词，
“需要很小心地收藏和保护。”
“珍贵吗？”祝绪丹喃喃道，眼神有些迷茫，
“有时候只觉得是自己笨，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不是笨。”王珞丹摇头，语气坚定，
“是选择。你选择了一种艰难但更尊重自己内心的方式。”
祝绪丹疑惑地看向她。
王珞丹的目光变得深远，像是在梳理自己多年的感悟：
“就像我每次都比较在意双向奔赴，它像是一种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的默契。不需要大声的表达，甚至可能表面上还要刻意保持距离。只要知道，在需要的时候，对方会在；在重要的选择上，会考虑到彼此；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能给你力量。”她的话语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和温度，
“它是一种相互的理解、支持和守护，是在这个疯狂又复杂的世界里，为彼此保留的一块自留地。那种奔赴，是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成长，而不是单纯的情感消耗。”
她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但此刻，她莫名地想要分享这些。或许，是因为她在祝绪丹身上看到了自己。
祝绪丹听得入了神。王珞丹的话语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她心中某个一直拧着的结。她所憧憬的那种纯粹炙热的感情，王珞丹用言语将它呈现了出来。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她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感觉心脏的血液在一点点的被填满。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王珞丹，
“所以，姐姐，你是相信的，对吗？”
王珞丹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她轻轻点头：
“我相信。”停顿片刻，她补充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只是它需要运气，更需要勇气。”承担后果的勇气。
最后那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祝绪丹仿佛听到了。她看到了王珞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脆弱和担忧，那是一种高敏感人格对潜在伤害的预判和本能防护。这一刻，祝绪丹更加理解了王珞丹平日里的理性与疏离，那不是冷漠，而是太过清醒的自我保护。
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祝绪丹，她想告诉王珞丹，她有勇气，有很多很多的勇气。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她不想让自己的炽热再次变成一种压力，或者一种需要对方来回应的负担。她只是用力地点点头，眼神无比坚定：
“嗯！我相信只要有，就值得等待和争取。”
她的回答很真诚，既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没有越过那条模糊的界线。
王珞丹看着她，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让祝绪丹看呆了。她下意识地说：
“姐姐，你真的应该多这样笑一笑。”
王珞丹微微挑眉，想起她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王珞丹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
夜更深了，风也更凉了些。但两人谁也没有提出要回去。这个意外的深夜交谈，像一次灵魂的相互叩问和安抚，触摸到了彼此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那片土壤。
她们看到了对方的软肋，更重要的是，她们看到了彼此都有对纯粹和真实的共同向往。
这比任何时候的默契都重要。
周围陷入更深的寂静，只有星光依旧固执地亮着。
“该回去了。”王珞丹轻声说。
“嗯。”祝绪丹点头，站直身体。她看着王珞丹的侧影，忽然非常认真地说：
“姐姐，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祝绪丹的笑容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也谢谢你的牛奶，虽然是我给你的。”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王珞丹再次笑了起来：
“不客气。”
门轻轻关上，将星光和夜晚的对话关在门外。
夜空之下，城市仿佛已经安睡。但两个人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