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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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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曲评级带来的波澜尚未完全平息,节目组立刻抛出了下一个,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残酷挑战——第一次公演团队竞演。
巨大的演播室里,气氛比初舞台时更加凝重。这次不再是个人战,而是团队的荣辱与共。选曲、选人、排练、最终的舞台呈现和现场观众投票,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去留。
一百零一名练习生站在台下,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的六首竞演曲目预告。风格迥异,有酷飒的Girl Crush风,甜美的校园风,性感的爵士风,也有难度极高的 Vocal 曲和 Dance 曲。
我的心跳得很快。团队战,变数更大。我需要强大的队友,需要能展现我优势的歌曲。我的目光牢牢锁定了那首最强力、最炸场的舞曲《Venom》。高难度的编舞,强烈的节奏,需要极强的控场能力和表现力——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我必须争取到这首歌的C位。
选人规则是基于主题曲评级。A等级优先选择曲目和队友。
当我的名字被第一个叫到,作为A班第一顺位时,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台,毫不犹豫地拿起了《Venom》的牌子。
“我选择《Venom》。”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去,清晰,坚定。台下响起一阵惊呼和掌声。选择最难曲目,需要莫大的勇气和自信。我享受这种目光。
接下来是选择队友。我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渴望、紧张、期待的脸。我需要同样强大的舞担,需要能撑起vocal的队友。中村优子……她会选我吗?她的舞蹈实力毋庸置疑。
然而,中村优子作为A班第二顺位,上台后,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径直走向了另一首同样高难度的舞曲《Storm》,拿起了牌子,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心微微一沉。果然。强者都倾向于和自己水平相当的人组队,避免被拖累。她选择了更稳妥的、全是高等级练习生的强强联合。
接下来的选人过程,像一盆冷水,渐渐浇灭了我的雄心。
A班和B班的练习生们,大多迅速抱团,形成了几个实力强劲的小组。她们彼此熟悉,实力相当,合作起来事半功倍。而《Venom》这首歌,因为其超高难度,反而让许多实力中游的练习生望而却步。
轮到我去选择队友时,台下剩下的,大多是C、D、甚至F班的练习生,她们眼中带着期待,却也藏着不安。几个舞蹈稍好的C班生,也被其他稍微简单些的曲目组抢走了。
我握着话筒,手指冰凉。看着那些怯生生的、实力明显不济的面孔,一种无力的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就因为我没有像中村优子那样第一时间找到盟友吗?就因为我不够“合群”吗?
最终,我的团队组合尘埃落定:我(A),两个D班练习生(一个是日本区的佐藤美穗,舞蹈尚可但vocal极弱,另一个是韩国小公司的朴秀敏,各方面都平平),以及……三个F班练习生。其中两个是日本区的,基础非常薄弱,语言也不太通,沟通困难。
而最后一个F班……
“金瑞妍练习生,加入《Venom》组。”
当她的名字被念出,她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会进入最难曲目的组。她看向我,眼神里有一丝茫然,但很快走了过来,对我露出一个“请多指教”的、略带歉意的笑容。
我闭了闭眼,几乎能预见到未来几天地狱般的景象。我的心血《Venom》,要和这样一支队伍来完成?这简直是个笑话。巨大的落差感让我胸口发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分组结束,各队进入指定的练习室。
《Venom》组的练习室里,气氛低迷得可怕。我和金瑞妍还算熟悉,另外四个女孩几乎不敢抬头看我,尤其是那两个日本练习生,紧张得快要哭出来。
我看着她们,看着这支堪称“残兵败将”的队伍,一股火气直冲头顶。七年的坚持,梦想的舞台,难道就要毁在第一轮公演?毁在这些……连基础都打不好的人手里?
我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冰冷严厉:“都自我介绍一下,名字,等级,擅长和不擅长的部分。从你开始。”我指向离我最近的那个日本女孩。
她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用日语说了一大串,夹杂着零散的韩语单词:“我、我是来自日本的铃木爱理,F班……擅、擅长……好像没有……不擅长……全部……”说完,她眼圈就红了。
另一个日本女孩情况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竹内由纪,F班……请多指教。”然后就是深深的鞠躬。
朴秀敏(D)和另一个韩国D班生也小声介绍了自己,声音里充满了不自信。
轮到金瑞妍,她倒是很镇定,甚至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大家好,我是金瑞妍,F班,嗯……不擅长的也是全部,但我会努力跟上大家的!绚雅欧尼,拜托你了!”她对着我,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我看着这一片“惨淡”的景象,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努力?在这种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努力能弥补多少?
“《Venom》的难度,你们应该清楚。”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打基础。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必须拼尽全力,跟上我的节奏。做不到的人,只会拖累整个团队。”
我的话很重,练习室里的空气几乎要冻结了。铃木爱理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金瑞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哭泣的队友,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铃木爱理,用她仅会的、磕磕巴巴的日语安慰道:“大丈夫……だいじょうぶ(没关系)……”
接着,她又用韩语对大家说:“大家别灰心,我们是一个团队了,一起努力,总会有办法的!绚雅欧尼很厉害的,我们跟着她学就好!”她努力笑着,试图活跃气氛,虽然效果甚微。
我扭开头,不想看她这种“老好人”的行为。在这个赛制里,善良和安慰是最没用的东西。
练习开始。地狱模式开启。
我分解动作,一遍遍示范。但差距是显而易见的。除了我,其他人连最基本的发力方式都不对,动作软绵绵的,节奏感全无,走位混乱不堪。更不用说还要兼顾唱歌。
“不对!手要伸直!核心发力!”
“节奏!跟上拍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朴秀敏!你的方向反了!”
“铃木!眼神!不要看地板!”
我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frustration像野草一样疯长。我甚至开始口不择言:“这个动作很难吗?为什么就是学不会?你们到底有没有练习过?”
练习室里只剩下我严厉的呵斥、沉重的喘息声和偶尔压抑的啜泣。两个日本女孩因为语言障碍,经常听不懂我的指令,愣在原地,更加剧了我的焦躁。
“翻译!谁给她们翻译一下!”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来试试!”金瑞妍立刻举手。她拿出手机,打开翻译软件,又连比划带猜,用她那塑料日语努力地向铃木和竹内解释我的要求。她的日语水平仅限于日常问候和简单词汇,翻译得磕磕绊绊,急得自己额头冒汗,但那份认真和耐心,却奇异地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一点点。
至少,沟通的桥梁勉强搭建起来了。
但技术上的沟壑,无法靠翻译填补。一遍遍的重复,收效甚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绝望感像潮水般淹没了我。
中途导师巡查来到我们练习室。
看完我们稀稀拉拉的排练后,舞蹈导师的脸色沉了下来。
“停!”他打断音乐,语气严厉,“李绚雅,这就是你带的队?”
我羞愧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整体混乱,毫无力度,拍子一塌糊涂!除了你,其他人根本看不到任何亮点!甚至不如一些基础更差的组!你们是一个团队,不是李绚雅和她的伴舞!团队协调性在哪里?队友之间的互动和默契在哪里?”
他的批评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身上,也抽打在每一个队员身上。
“还有vocal部分,副歌齐唱简直是一场灾难!声音不齐,气息不稳,甚至有人跑调!李绚雅,你是队长,也是核心,你必须负起责任,想办法调动每一个人,而不是只盯着自己!”
“是……对不起,导师。”我低着头,声音哽咽。委屈和压力几乎将我压垮。我已经尽力了,我还要怎么做?难道要我一个个手把手教吗?
导师又看向其他人,语气稍缓但依旧严肃:“你们也要努力!不要觉得有李绚雅在就可以依赖她!这是你们的舞台,每个人的表现都至关重要!如果下次检查还是这样,你们这首歌就危险了!”
导师离开后,练习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失败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
金瑞妍默默地去倒了温水,分给每一个垂头丧气的队员,包括我。
“欧尼,喝点水吧。你嗓子都哑了。”她把水杯递给我,眼神里是纯粹的担忧,没有一丝抱怨。
我看着那杯水,看着她同样疲惫却依旧努力维持温和的脸庞,再看看其他几个虽然沮丧却还在默默练习动作的队友,忽然间,那股堵在胸口的邪火消散了。
是啊,我在冲谁发脾气呢?她们并不是不努力。铃木和竹内眼睛都哭肿了,还在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那个怎么也做不好的转身。朴秀敏嗓子都快唱哑了。金瑞妍更是忙前忙后,又要自己练习,又要帮忙翻译调节气氛。
她们只是……能力有限而已。
而我作为队长,作为实力最强的人,除了指责和发脾气,又为这个团队做了什么实质性的建设呢?
导师说得对,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舞台。
我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浇灭了些许燥热,也让我冷静了下来。
“……谢谢。”我低声对金瑞妍说。
她摇摇头,露出一个疲惫却温暖的笑容。
我放下水杯,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带着忐忑和一丝期待。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对不起,刚才我太急躁了。”
队员们惊讶地看着我。
“导师批评得对。我们是一个团队。现在,我们重新调整策略。”我走到白板前,“动作难度确实太大,我们或许可以适当简化一些非核心的细节,突出关键记忆点。vocal部分,分part需要再调整,尽量扬长避短。”
我看向金瑞妍:“瑞妍,你的音色很干净,副歌前那句过渡的独唱部分,你来试试。”
金瑞妍愣了一下,指指自己:“我?我可以吗?”
“试试。”我又看向两个日本队员,“爱理,由纪,你们的舞蹈动作,我会再拆解得更细。不要急,一个一个动作抠。”
“秀敏,你的高音部分,我们等下单独练气息。”
我开始真正像一个队长那样,去分析每个人的特点,寻找最适合团队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要求她们达到我的标准。
金瑞妍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用力点头:“内!我会努力的!”她立刻拿起歌词本,开始研究她那部分。
其他队员似乎也因为我态度的转变而重新燃起了希望,练习室里低迷的气氛开始回暖。
金瑞妍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团队的“润滑剂”。在我严格教学的时候,她会用她笨拙的方式安慰鼓励队友;在我和日本队员沟通不畅时,她立刻拿着手机冲上来充当蹩脚翻译;练习间隙,她会拿出偷偷藏起来的零食分给大家,说些有趣的话缓解压力。
她甚至能注意到我因为练舞而扭伤的手腕,默默去找工作人员要来了膏药,趁休息时塞给我。
“欧尼,贴一下这个会好点。你别太拼了,我们……我们会加油的。”她小声说着,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关切。
我看着那帖膏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被戳了一下。这个十九岁的女孩,明明自己身处困境,却总能看到别人的需要,并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付出。
在她的影响下,团队的氛围奇迹般地变得团结起来。大家不再各自为战,而是互相抠动作,纠正音准,虽然依旧磕磕绊绊,但那种绝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的悲壮和默契。
而我,也开始真正地注意到金瑞妍在舞台上的另一面。
当她完全沉浸到表演中时,那种笨拙感会奇异地消失一部分。她的学习能力其实不差,只是基础太弱。更重要的是,她拥有一种极其宝贵的镜头感。只要镜头对准她,她就能立刻绽放出那种清新又带着些许羞涩的甜美笑容,眼神清澈而专注,极其抓人眼球。即使动作力度不够,她的表情管理和舞台魅力,也能在瞬间吸引观众的注意。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观众缘”,是老天赏饭吃的天赋。
公演当日。
候场区,我们组的气氛依旧紧张。相比其他组光鲜亮丽、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们显得格外沉默和忐忑。互相检查着妆容和耳麦,手心里全是汗。
金瑞妍看起来也很紧张,不停地深呼吸。我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别紧张,就像平时练习那样。记住你的part,做好表情管理。”
她抬起头看我,眼睛亮亮的,重重地点了下头:“内!欧尼也是!加油!”
轮到我们上场。灯光暗下,我们站定位置。台下是黑压压的观众,无数的应援灯牌。
音乐前奏响起,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表演开始。
我知道我们的不足,力度不齐,走位有瑕疵,vocal部分也只能算勉强及格。但我尽力做到了最好,同时也时刻关注着队友,用眼神和微小的动作引导着她们。
轮到金瑞妍的独唱部分。她一开口,音准居然出乎意料地稳,声音干净清亮,像一股清泉流过喧嚣的舞台。镜头对准她特写,她微微侧脸,露出一个带着些许脆弱感却又无比坚定的完美笑容。
台下瞬间响起了一阵不小的惊呼和掌声!
紧接着是一个集体的转身动作。或许是因为紧张,铃木爱理转错了方向,差点撞到旁边的竹内由纪。舞台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我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危急关头,站在铃木旁边的金瑞妍,反应极快地轻轻拉了她一把,同时自己顺势做了一个即兴的旋转动作,巧妙地带过了这个失误,并对著镜头做了一个wink,仿佛那是设计好的一般!
台下竟然因为这临场反应而爆发出了更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表演继续。有惊无险。
当最后一個动作定格,灯光亮起,我们所有人喘着气,看着台下。掌声如雷动!许多观众在高喊着我们的名字,其中,“金瑞妍”的声音异常清晰和响亮。
我们鞠躬谢幕。走下舞台时,我的腿都是软的。
回到后台,其他组的练习生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看金瑞妍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探究。
林薇冲过来抱住我们:“哇!你们太棒了!尤其是瑞妍欧尼!你那个救场太帅了!台下反应超好!”
中村优子也难得地对我点了点头:“舞台效果不错。”
我看向金瑞妍,她正被同组的日本队员抱着又哭又笑,脸上还带着表演后的红晕和些许茫然,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引发了怎样的反响。
那一刻,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也许我们的整体表现依旧不尽如人意,也许最终的投票结果依旧未知。
但金瑞妍,这个F班出身、练习时长仅一周的“素人”,凭借着她惊人的颜值、临危不乱的应变、以及那种难以言喻的舞台魅力,真的……意外地火出圈了。
而我,看着在人群中发光的她,心里百感交集。
有为团队努力没有白费的欣慰,
有对她惊人潜力的震惊,
有一丝微妙的、作为“前辈”却被抢去风头的酸涩,
但更多的,是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
为她感到的骄傲。
以及,一种越来越清晰的认知:
金瑞妍,她从来就不是需要我庇护的、柔弱的月光。
她是蓄势待发的星辰,只是被偶然的尘埃遮掩了光芒。
而如今,尘埃拂去,她正以自己的方式,璀璨升起,照亮了整个荆棘遍布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