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Oooooooo

29、遗失的舞台【番外】

　　我时常会怀念金瑞妍的爱豆时期。

　　这话说出来，可能连我自己的经纪人欧尼都会觉得我疯了。毕竟，现在的金瑞妍，作为一名逐渐崭露头角的演员，显然更自在，更快乐。她找到了真正属于她的领域，眼睛里那种对剧本和角色的钻研光芒，是当初在练习室里对着镜子苦练舞蹈时很少见的。我真心为她高兴，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她发光发热。

　　但……有些东西，就像心底一颗小小的、顽固的砂砾，时不时就要硌一下，提醒我它的存在。这颗砂砾，就是关于她作为爱豆金瑞妍的、那些短暂却鲜明的记忆。

　　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我这想法很可笑。金瑞妍？唱跳基础几乎为零，高音靠吼，舞蹈动作全靠肌肉记忆和临场反应，放在任何一个以实力著称的女团里，大概都是被嘲“拖后腿”的存在。连她自己，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公司那些年见缝插针的PUA——“瑞妍啊，你还是要多努力，不能总靠脸吃饭”、“这个Part你唱不了，换别人吧”、“舞蹈动作又错了，要多向绚雅欧尼学习”——，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掉她本就微薄的自信。再加上我们之间那无法逾越的实力鸿沟，像一道无形的墙，时刻提醒着她的“不足”。

　　我能感觉到，到了后期，她内心对自己“爱豆”这个身份，其实已经产生了一种近乎排斥的疏离感。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即使跳得歪歪扭扭也会眼睛亮亮地问我“欧尼，我有没有好一点？”，而是变成了完成任务般的沉默和机械。那种努力想要做好却总是力不从心的挫败感，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能为力。

　　可是，他们都不懂。包括或许后来的她自己，也选择性地遗忘了——爱豆最重要的，难道仅仅是完美的音准和刀群舞般的整齐划一吗？

　　不，至少在我看来，不是的。

　　爱豆最核心的魅力，在于那种能瞬间击中人心、直观地传递快乐和能量的“星味”。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与生俱来的观众缘和感染力。而这一点上，金瑞妍拥有着连许多训练多年、技术纯熟的爱豆都望尘莫及的天赋。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们一次户外拼盘演唱会的后台候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阴冷，大家又累又乏，气氛有些低迷。轮到我们上场前，工作人员匆匆跑来，说因为雨天设备有点问题，耳返可能不太稳定，让大家多注意。

　　其他成员都面露担忧，紧张地检查设备，反复确认走位。只有金瑞妍，她站在角落里，伸手接了几滴雨水，然后忽然转过头，对着我们这些愁眉苦脸的队友，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用她那种特有的、软软的语气说：“哇，在雨中开演唱会，好像漫画里的场景啊！一定很浪漫！”

　　就那么一瞬间，像一束阳光猛地穿透了乌云，后台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大家都被她那纯粹的笑容感染，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上台后，尽管耳返时断时续，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她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那种元气满满的状态，笑容甜得能融化雨水，每一个镜头捕捉到她，她都在努力互动，用力挥手，那双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辰。

　　那场演出，我们的技术表现或许不是最好的，但现场的气氛却被她一个人带得火热。台下观众的欢呼声，有很多是冲着那个在雨中依旧笑得像个小太阳的她去的。

　　这就是她的天赋。一种无关技巧、直击人心的能量感。她站在舞台上，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微笑，就让人移不开眼睛。她那种略带笨拙的真诚，那种偶尔出错后不好意思吐舌头的可爱，那种毫无攻击性的、纯净的美貌，都成了她独一无二的武器。

　　可是，这些闪光点，在强调“实力”和“整齐”的体系里，被有意无意地忽视了，甚至被贬低为“靠脸”、“划水”。公司故意把她打造成“美丽废物”，更像是一道枷锁，把她真正的魅力封印了起来。

　　有一次团体采访，主持人问她：“瑞妍□□家都知道你的基础相对薄弱，是什么支撑着你一直这么努力地练习唱跳呢？”

　　她当时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看着镜头，很认真、也很平静地说：“因为我现在是Starlight的成员。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责任。我不想因为自己，拖累整个团队。”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我为她的责任感和担当感到由衷的帅气。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骨子里有着异常坚韧的一面。但另一方面，一股细密的酸楚和难过悄然蔓延开来。

　　她的回答里，只有“责任”和“工作”，没有一丝一毫对舞台本身的热爱或享受。仿佛唱跳对她而言，只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沉重的任务。我忍不住想，如果……如果不是“Starlight的成员”了呢？如果卸下了这份责任，她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地、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让她倍感压力的领域，再也不会唱跳了？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

　　解散之后，她就像一只终于挣脱了笼子的鸟儿，飞快地、彻底地飞向了属于她的演员天空。唱跳，连同“爱豆金瑞妍”这个身份，仿佛被她刻意地封存了起来，丢弃在了过去的某个角落。

　　现在的她，别说主动唱跳了，就连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小心哼出几句以前的歌，都会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立刻捂住嘴，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被别人听了去。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当红后辈女团跳我们当初的出道曲《Starlight》的Challenge视频，觉得很有趣，下意识地跟着做了几个动作，然后兴致勃勃地想把手机递给她看：“瑞妍呐，你看这个……”

　　她当时正在看剧本，闻声抬起头，目光触及手机屏幕上熟悉的舞蹈动作时，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随即飞快地移开，像是被烫到一样，语气有些生硬地打断我：“啊……欧尼你自己看吧，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然后便重新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剧本里，只留给我一个紧绷的侧影。

　　我举着手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心里那点分享的兴致，瞬间被一股凉意浇灭。

　　我知道，她不是对那个后辈不感兴趣，她只是……对那段属于“爱豆金瑞妍”的过去，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回避和抵触。那些年积累下来的不自信、被否定、以及强压下的责任感，让她本能地想要远离一切与唱跳相关的东西。

　　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她在舞台上，哪怕只是笨拙地、却无比真诚地跳着舞、唱着歌的样子，我心里就涌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遗憾。像丢失了一件很珍贵、却再也找不回来的宝物。

　　那种魅力，是独一份的。是再精湛的演技也无法完全复刻的、属于瞬间的、鲜活的生命力。

　　她自己表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甚至带着点释然地说：“哎呀，本来我就不适合唱歌跳舞嘛，现在这样挺好的。”仿佛真的毫无留恋。

　　可我真的能感觉到，也许，只是也许，在她内心最深处，也藏着那么一丝丝……遗憾吧？

　　比如，偶尔在电视上看到打歌节目，看到那些后辈女团在舞台上活力四射的样子，她的目光会停留得比平时久一些，眼神里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向往。
　　比如，有一次我们路过一个街头表演，几个年轻人放着音乐随性起舞，她看着看着，脚尖会不自觉地跟着音乐轻轻点地，虽然动作微小到几乎看不见，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比如，某次她喝了一点点酒，微醺状态下，靠在我怀里，听着我手机里随机播放到我们以前的歌时，她会很轻很轻地、几乎听不见地，跟着哼唱那么一两句。然后，像是突然惊醒，立刻停下，把脸埋得更深，嘟囔着“好丢人……”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夜空中偶尔划过的流星，短暂却明亮，让我确信，那段时光并非完全没有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只是被太多的负面体验覆盖了，让她不敢去触碰，不敢去承认那份或许存在过的、对舞台的微弱眷恋。

　　而我，能做的很少。我不能强迫她重新站上唱跳舞台，那太残忍了。我只能在某个周末的午后，阳光很好的时候，故意把音响声音调大，放一些节奏轻快的、与我们过去无关的歌，然后拉着她的手，在客厅里毫无章法地、像两个傻子一样乱蹦乱跳。

　　她一开始总是抗拒，红着脸想挣脱：“欧尼！别闹了！好傻！”
　　但我死皮赖脸地不放手，对着她傻笑：“有什么关系！又没人看见！运动一下嘛！”
　　渐渐地，她也会放弃挣扎，跟着我一起晃悠，脸上带着无奈又忍不住的笑意。虽然动作依旧称不上好看，但那份久违的、属于舞蹈的、纯粹的快乐，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睛里。

　　这就够了。

　　我不再去追问她是否遗憾，也不再试图去唤醒那个“爱豆金瑞妍”。我只是把那些关于她舞台魅力的记忆，好好地收藏在心里。同时，更用力地珍惜眼前这个，在演员道路上一步步坚定前行、偶尔还会被我拉着手在客厅里傻乎乎转圈的金瑞妍。

　　遗憾是真的。
　　但爱她，无论是哪个她，更是真的。

　　那个带给我能量、在雨中微笑的小太阳爱豆，和这个认真读剧本、在镜头前仔细揣摩角色的演员，都是她。都是我爱的金瑞妍。

　　只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或许还是会偷偷翻出手机里仅存的、她站在舞台角落却依然发着光的直拍，看上一遍。然后轻轻叹息一声，把那份酸酸甜甜的遗憾，连同对她未来的无限祝福，一起埋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