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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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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市的秋夜总来得急,林漾抱着吉他走回出租屋时,巷子里的路灯已经亮得有些晃眼。
老旧居民楼的墙皮斑驳脱落,墙角堆着几个装废品的纸箱,风一吹,硬纸板摩擦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掏出钥匙开门,生锈的锁芯转了三圈才应声弹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旧家具气息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出租屋只有十二平米,一张单人床占了一半空间,床边挤着掉漆的书桌,书桌上摆着一个掉了耳朵的马克杯,杯沿还沾着早上没洗的奶粉渍。
林漾把吉他靠在墙角,脱下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这是沈聿衡的外套,布料细腻挺括,和他这间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
他把外套小心翼翼地搭在椅背上,指尖碰到布料时,还能隐约闻到那股冷冽的雪松味,像云境湾金融区顶层办公室里的空调风,带着距离感,却又莫名让人安心。
口袋里的名片被他攥得发皱,黑色卡纸边缘已经起了毛边。
林漾把名片掏出来,放在台灯下仔细看——上面只有“沈聿衡”三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字迹是烫金的,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
他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串数字,指腹的薄茧蹭过卡纸,留下淡淡的痕迹。
“打还是不打?”
林漾坐在床沿,把手机放在腿上,屏幕亮着,停留在拨号界面。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手指悬在“拨打”键上方,却迟迟没按下去。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沈聿衡的样子——那个穿着定制西装、气场强大的 Alpha,眼神冷冽,却在蹲下身时,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可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又在心里响起:“别傻了,他只是一时兴起。”
这个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他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
林漾把手机扔在一边,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墙角的吉他上。吉他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孤儿院的院长妈妈用攒了半年的退休金买的,琴身上还贴着一张小小的贴纸,上面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那是院长妈妈亲手画的。
“阿漾,你嗓子好,以后一定要站在大舞台上唱歌呀。”
院长妈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漾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孤儿院的暖气坏了,晚上冷得让人睡不着。
院长妈妈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棉袄裹着他,哼着童谣哄他睡觉。那时候,院长妈妈的怀里总是暖暖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味,是他这辈子最熟悉的温暖。
可后来,院长妈妈走了。
那天是他十六岁生日,他放学回到孤儿院,却没看到院长妈妈在门口等他。
其他小朋友告诉他,院长妈妈突发心脏病,被救护车拉走了。
他疯了一样跑到医院,却只看到盖着白布的担架。那时候,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人,说了再见,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真正的孤魂。
孤儿院的其他孩子要么被领养,要么长大离开,只有他,因为体弱,因为性子倔,没人愿意要。
他记得有一次,一对看起来很和善的夫妻来孤儿院领养孩子,他们一开始看中了他。
可当医生说他早产体弱,以后可能需要花很多钱治病时,那对夫妻犹豫了,最后领养了一个健康的小男孩。
那天晚上,他躲在孤儿院的储藏室里,抱着院长妈妈留给她的旧毛衣,哭了一整晚。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留不住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他想要一个家,就这么难?
“叮铃——”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一条短信提醒,内容是“您的话费余额已不足 10元”。
林漾回过神,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那张皱巴巴的名片。
他想起今天下午在医院,医生说他的咳嗽加重了,需要尽快做检查,否则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并发症。
可检查费需要三千块,他现在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哪里来的钱做检查?
唱歌是他唯一的出路。
沈聿衡说,他旗下有娱乐公司,缺一个有实力的歌手。
如果他打电话给沈聿衡,是不是真的能有机会?是不是真的能不用再在街头吹风,不用再担心下一顿饭在哪里?
可他又怕。他怕沈聿衡只是一时兴起,怕自己像当初期待那对夫妻一样,最后还是会失望。
他怕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希望,最后还是会像泡沫一样破灭。
林漾把名片放在掌心,用力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雪松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名片上,提醒着他昨天晚上那个意外的相遇。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手指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按下了“取消”。
“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说,“等明天,等明天再打。”
可他知道,他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他怕,怕再次被抛弃,怕再次失去所有。
与此同时,云境湾金融区顶层的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沈聿衡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着一叠厚厚的财报。
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指针指向晚上九点。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和他偶尔翻动纸张的声响。
“沈总,恒通集团的签约材料已经核对完毕,没有问题。”陈默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语气恭敬。
“不过恒通集团的张总刚才打电话来,希望明天签约仪式结束后,能和您一起吃个饭。”
沈聿衡头也没抬,目光依旧落在财报上,声音低沉:“推了。”
“可是沈总,张总说有重要的合作想和您谈,关于下一步的产业投资……”
“让投资部的人跟他谈。”沈聿衡打断陈默的话,翻了一页财报,眉头微微皱起,“这份财报里的数据有问题,让财务部明天早上之前重新做一份给我。”
陈默连忙应下:“好的,沈总。”
陈默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沈聿衡叫住:“等等。”
“沈总,还有什么吩咐?”
沈聿衡抬起头,目光落在窗外。
云境湾的夜景很美,摩天大楼的灯光像星星一样,在夜色里闪烁。
他想起昨天晚上在街角遇到的那个青年,浅棕色的头发,圆润的脸颊,还有那缕淡得几乎闻不见的白桃乌龙。
“昨天晚上那个唱歌的青年,有消息吗?”沈聿衡问道。
陈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聿衡说的是谁:“暂时没有,沈总。我们没有派人跟着他,所以不知道他有没有……”
“不用管了。”沈聿衡打断陈默的话,重新低下头看财报,“让他自己做决定。”
陈默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沈聿衡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太阳穴。
他很少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兴趣,可昨天晚上那个青年,却让他莫名地在意。
他在意他眼底的倔强,在意他攥紧吉他时的紧张,在意他咳嗽时泛红的脸颊。
他知道那个青年是 Omega,信息素的味道很特别,白桃乌龙的甜混着药香,像一杯温温的茶,让人觉得舒服。
他见过很多 Omega,要么是刻意讨好,要么是怯怯懦懦,像那个青年一样,明明体弱,却还带着防备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沈聿衡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
他想起昨天晚上,他把外套披在那个青年身上时,青年攥着外套衣角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想起他递名片给青年时,青年犹豫的眼神。
他知道那个青年在担心什么。
一个没背景没依靠的 Omega,对陌生 Alpha的示好抱有警惕,很正常。
可他还是希望,那个青年能打给他。
他想听他唱歌,想让他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让更多人听到他的声音。
沈聿衡放下水杯,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在财报上,可心里却莫名地有些烦躁。
他想起刚才陈默说,恒通集团的张总想和他吃饭,他下意识地拒绝了。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不必要的社交,觉得浪费时间。可如果是那个青年,他或许会愿意多花一点时间。
“真是奇怪。”沈聿衡低声自语,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财报上。
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没时间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他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那个他偶尔想起的青年,正抱着他的外套,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的名片,犹豫着要不要拨通那个电话。
夜色渐深,云境湾的灯光依旧璀璨,而出租屋里的台灯,却只照亮了一小片角落。
林漾把名片放在枕头底下,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院长妈妈,想起孤儿院的日子,想起昨天晚上沈聿衡的眼神。
他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只知道,那张皱巴巴的名片,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也是他唯一的恐惧。
“再等等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等明天早上,等太阳出来了,我就打电话。”
可他知道,他还是在害怕。
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再次被抛弃。这种不安全感,像一根无形的线,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呼吸。
窗外的风又大了,吹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林漾裹紧了被子,把脸埋在枕头里,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雪松的味道。
他不知道,这份味道,会在他未来的人生里,留下怎样深刻的印记。
他只知道,今晚,他又要在纠结和恐惧中,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