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2023年深秋,沪市云境湾的傍晚总裹着一层湿冷的风。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从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缓缓往下沉,把金融区的金属质感揉进朦胧的灯影里。
晚高峰的车流在世纪大道上织成流动的光河,鸣笛声、高跟鞋敲击地砖的清脆声、西装革履者交谈时的低频嗓音,混杂成这座城市最熟悉的黄昏交响。
但在距离云境湾最中心大厦不到一公里的老街区街角,却藏着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没有玻璃幕墙的反光,只有斑驳的砖墙和挂着“老上海馄饨铺”招牌的小店。
路灯是老式的暖黄色,灯杆上缠着半枯的爬山虎,风一吹,枯叶就打着旋儿落在积着薄尘的地面上。
街角的公交站台旁,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毛衣的青年正抱着一把旧木吉他,坐在折叠小凳上。
青年叫林漾,二十岁,身高一米八六的个子裹在宽松的毛衣里,却不显臃肿,反而衬得肩膀有些单薄。
蓬松的浅棕色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几缕碎发贴在圆润柔软的脸颊旁,他抬手把碎发捋到耳后时,能看到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吉他盒敞开着放在脚边,里面零散躺着几张纸币和硬币,最大的面额是二十块。
“……越过山和海,才发现你不在,星光落满怀,只剩风徘徊……”
林漾的声音很干净,像浸过温水的白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格外戳人。
他唱歌的时候眼睛微微垂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灯光落在他圆润的鼻尖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
手指按在吉他弦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偶尔会因为冷风瑟缩一下,却没停下弹奏的动作。
身上除了毛衣自带的柔软气息,还飘着一缕极淡的药香,混着若有似无的甜味——那是他作为 Omega,刻意用抑制剂压到最低的信息素味道,像刚剥开的白桃,裹着一丝乌龙茶的清苦,淡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刚从医院出来,口袋里还揣着医生开的药瓶,瓶身上贴着的标签写着“每日三次,每次一片”。
早产带来的体弱是刻在骨子里的,换季的时候尤其容易犯病,今天下午咳嗽得厉害,护士小姐姐还特意叮嘱他别再出来吹风,可他摸了摸空空的钱包,还是抱着吉他来了这里。
唱歌是他唯一的本事,也是他能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从孤儿院出来后,他做过餐厅服务员,发过传单,最后还是回到了街头——只有抱着吉他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不是飘在这座城市里的孤魂。
风又大了些,林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咳嗽了两声,声音里的沙哑更明显了。
他抬手揉了揉胸口,想把那阵闷痛压下去,却没注意到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正缓缓停在路边。
车后座,沈聿衡正闭着眼睛听陈默汇报下周的行程。
他穿着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领口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袖口露出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经典款,表盘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冷光。
一米九二的身高让宽敞的后座都显得有些局促,他靠在椅背上,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那是顶级 Alpha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混着他信息素的味道,冷冽的雪松,强势又沉稳,哪怕隔着车窗,都能让路过的 Beta下意识加快脚步。
“沈总,下周一是和华尔街那边的视频会议,上午十点;下午两点是和恒通集团的签约仪式,晚上有个慈善晚宴,需要您……”助理陈默的声音很恭敬,却带着点小心翼翼。
他跟着沈聿衡五年,知道这位沈氏集团的掌权人,不仅是金融圈出了名的“金手指”,更是出了名的没耐心,尤其是在处理这些繁琐事务的时候。
果然,沈聿衡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他的瞳色很深,像化不开的墨,看向窗外时带着点不耐:“慈善晚宴推了,让副总去。”
“可是沈总,这次晚宴有不少重要的合作方……”
“重要的合作方不会只靠一场晚宴谈生意。”沈聿衡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把恒通集团的签约材料再核对一遍,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
陈默连忙应下,正准备继续汇报,沈聿衡却突然抬手打断了他。
“停车。”
司机下意识踩了刹车,迈巴赫平稳地停在了路边。
陈默有些疑惑地看向窗外——这里不是商业区,也不是沈总的住处,只有一个抱着吉他唱歌的青年,在暖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
沈聿衡的目光落在了林漾身上。
他本来是被那阵歌声吸引的。
在云境湾金融区待了一天,耳边全是 KPI、收益率、风险评估,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术语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可刚才那阵歌声,像一汪温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了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隔着车窗看过去,青年穿着浅色的毛衣,头发蓬蓬松松的,像只受了冻的小兽。
唱歌的时候很专注,哪怕风把他的头发吹乱,哪怕吉他盒里没几个钱,他的眼神里也没有丝毫讨好,反而带着点倔强的认真。
直到青年咳嗽了两声,抬手揉胸口的时候,沈聿衡才注意到他口袋里露出来的药瓶一角,还有那缕飘过来的、极淡的味道——药香混着白桃乌龙的甜,和他自己冷冽的雪松信息素截然不同,却奇异地勾住了他的注意力。
“沈总,要处理吗?”陈默以为是有人挡路,连忙问道,“我让安保……”
“不用。”沈聿衡打断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冷风吹在脸上,沈聿衡却没在意。
他一步步走向林漾,Alpha的气场不自觉地散开,周围路过的人下意识绕开,原本还算热闹的街角,渐渐只剩下林漾的歌声和沈聿衡的脚步声。
林漾是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势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像寒冬里的雪松,带着压迫感,让他这个 Omega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他停下唱歌,抬起头,正好对上沈聿衡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男人很高,站在他面前,几乎挡住了所有的灯光,阴影笼罩下来,让他莫名觉得紧张。他攥紧了吉他弦,指节泛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打鼓——这人一看就不好惹,是来找麻烦的吗?
沈聿衡看着他,目光从他蓬松的头发扫到他攥紧吉他的手,最后落在他口袋里露出来的药瓶上。
“唱得不错。”他开口,声音比车厢里更沉,带着雪松的冷意,却没什么恶意。
林漾却皱了皱眉,把吉他往怀里抱了抱,语气带着点防备:“我没挡路。”
他的声音软软的,却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像被惹毛了的小猫,明明害怕,却还要炸毛。
沈聿衡挑了挑眉,觉得有点意思。
他见过的Omega不少,要么是刻意讨好,要么是怯怯懦懦,像这样明明身体弱得一吹就倒,却还摆出防备姿态的,还是第一个。
“没说你挡路。”沈聿衡蹲下身,目光和林漾平视。
他注意到林漾的脸颊很圆润,皮肤看起来很软,像婴儿的脸颊,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只是觉得,你的声音不该只在这里唱歌。”
林漾愣了一下,随即皱得更紧了:“我在哪里唱歌和你没关系。”
他最讨厌别人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
从小到大,因为体弱,因为是孤儿,他听了太多“可怜”“可惜”的话,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本能地抗拒别人的“好意”。
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是有钱人,穿的西装比他一年的生活费都贵,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想把他当玩意儿逗弄。
沈聿衡看着他戒备的样子,没生气,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他指了指林漾口袋里的药瓶:“身体不好还出来吹风,不怕病情加重?”
提到药,林漾的眼神暗了暗,下意识把口袋里的药瓶往里塞了塞,嘴硬道:“不用你管。”
“我叫沈聿衡。”沈聿衡没再纠结药的事,而是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名片是纯黑色的,上面只有他的名字和私人电话,没有任何头衔,却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我旗下有一家娱乐公司,缺一个有实力的歌手。你很有天赋,要不要试试?”
林漾看着那张递到面前的名片,指尖动了动,却没接。
他抬起头,看向沈聿衡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玩笑的意味,可沈聿衡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丝毫戏谑。
娱乐公司?歌手?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从小就喜欢唱歌,孤儿院的院长妈妈说他嗓子好,还特意攒钱给他买过磁带。他也幻想过站在舞台上,被灯光照着,有很多人听他唱歌。
可现实是,他连养活自己都难,更别说当歌手了。
“我……”林漾张了张嘴,想说“我不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沈聿衡冷冽的眼神,看着自己手里旧得掉漆的吉他,看着吉他盒里寥寥无几的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也许,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可转念一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沈聿衡是 Alpha,还是这么有钱的 Alpha,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是 Omega?
这个念头让林漾瞬间警惕起来,他往后退了退,摇了摇头:“我不感兴趣。”
沈聿衡看着他瞬间又竖起的防备,挑了挑眉。
他能感觉到林漾心里的动摇,也能猜到他的顾虑——一个没背景没依靠的 Omega,对陌生 Alpha的示好抱有警惕,很正常。
“没关系。”他收回名片,却没立刻离开,而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递到林漾面前,“风大,披着吧。”
外套上还带着沈聿衡的体温,混着他雪松的信息素味道,强势却不刺鼻。
林漾看着那件黑色的西装,又看了看沈聿衡,心里更纠结了。
他想拒绝,可身上的冷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咳嗽又涌了上来。
“不用……”他刚开口,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脸都咳红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连忙抬手捂住嘴,想把咳嗽压下去,却越咳越厉害,胸口闷得发疼。
沈聿衡的眉头皱了起来,没再问他的意见,直接把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外套很大,裹在林漾身上,几乎能把他整个人都罩住,带着体温的布料瞬间驱散了不少寒意,连咳嗽都缓解了些。
“把药吃了。”沈聿衡的声音里多了点不容拒绝的意味,他指了指林漾的口袋,“我知道你口袋里有药。”
林漾愣住了,他没想到沈聿衡会注意到这个。
他攥着外套的衣角,看着沈聿衡,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警惕,有疑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来不是会说软话的人,哪怕心里感激,嘴上也说不出来。
沈聿衡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知道他是嘴硬,也没拆穿。
他重新递了一张名片过去,这次语气放软了些:“想通了,就打这个电话,随时都可以。”
这次,林漾没有拒绝。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名片,指尖碰到沈聿衡的手指,对方的体温很高,让他下意识缩了缩手。
沈聿衡看着他像受惊小兔子一样的反应,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他没再多说,转身走回了迈巴赫。车门关上的瞬间,他又看了一眼街角——那个穿着他外套的青年,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头发被风吹得乱动,像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
“沈总,需要让人跟着他吗?”陈默问道。
“不用。”沈聿衡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林漾那双带着倔强的眼睛,还有那缕淡得几乎闻不到的白桃乌龙信息素,“他会打过来的。”
迈巴赫缓缓驶离,消失在夜色里。
林漾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黑色的名片,身上披着沈聿衡的外套。
雪松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驱散了冷意,也让他的心乱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名片上的名字——沈聿衡,又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别傻了,他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定是想把你当玩物。”
另一个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不想站在舞台上唱歌吗?你不想不用再在街头吹风吗?”
风渐渐小了,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漾抱着吉他,慢慢坐在小凳上,重新拨动了琴弦。
这次唱的不是之前的歌,而是一首很老的童谣,是孤儿院院长妈妈教他的。
“月亮光光,照在窗上,宝宝乖乖,进入梦乡……”
歌声很轻,带着点委屈,也带着点期待。
他唱着唱着,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却倔强地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就像沈聿衡说的,他的声音,不该只在这里唱歌。
口袋里的名片被他攥得发皱,上面的电话号码却清晰地印在他心里。
他不知道这个叫沈聿衡的 Alpha是不是真的能帮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他知道,自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根能让他从泥泞里爬出来的稻草。
夜色渐深,街角的歌声还在继续,裹着雪松的冷意,也裹着白桃的甜,在沪市的秋夜里,悄悄埋下了命运的伏笔。
林漾不知道,这次相遇,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会让他遇见爱,也遇见痛,会让他在巅峰与谷底之间反复挣扎,最后才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他只知道,今天晚上,他不用再担心冷风会把他吹病,因为身上这件带着 Alpha体温的外套,足够温暖。
而那张黑色的名片,像一颗种子,落在了他荒芜的心里,等着某一天,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