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四季》慕君辞

26、月光奏鸣曲

　　周一的工作日漫长而乏味。林初夏对着电脑屏幕，心思却飘到了周末的音乐会上。她反复点开与苏沐清的聊天界面，那句“我很期待周六的音乐会”已经读了好多遍。

　　午休时，她忍不住给婷婷发了消息：“你说音乐会之后该做什么？直接回家会不会太没意思？”

　　婷婷的回复迅速而热烈：“当然不能就这么结束！至少要一起吃个宵夜，或者散散步。夜晚的氛围最适合培养感情了！”

　　林初夏咬着嘴唇思考。太过刻意的安排反而会显得不自然，她了解苏沐清的性子，太过急进可能会让她退缩。

　　周三下午，林初夏收到苏沐清的消息：“音乐会的票已经取到了。七点半开始，需要我几点来接你？”

　　林初夏的心跳微微加速：“六点半可以吗？我想提前一点到，免得匆忙。”

　　“好，那就六点半见。——苏沐清”

　　简洁的回复，却让林初夏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她提前下班回家，打开衣柜，开始为周六的音乐会挑选衣服。

　　周五晚上，婷婷特地过来帮她做参谋。

　　“这件黑色的太严肃了，又不是去参加葬礼。”婷婷否决了林初夏的第一选择，“红色的又太过张扬，不符合你小清新的气质。”

　　最终她们选定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有细碎的银色绣花，在灯光下会若隐若现地闪烁。

　　“既不会太过正式，又很有女人味，”婷婷满意地点头，“你家作家姐姐肯定会喜欢的。”

　　周六晚上，林初夏提前十分钟就准备好了。当门铃准时在六点半响起时，她深吸一口气，才走过去开门。

　　苏沐清站在门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简单的白色衬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她手中拿着一个细长的纸袋。

　　“晚上好，”苏沐清微笑着递过纸袋，“路过花店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林初夏接过纸袋，里面是一枝淡蓝色的绣球花，与她裙子的颜色惊人地相配。她惊讶地抬头：“好巧，正好配我的裙子。”

　　苏沐清的目光轻轻掠过她的连衣裙，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确实很配。”

　　去音乐厅的路上，车内播放着轻柔的古典乐。林初夏注意到这是今晚音乐会曲目之一的录音。

　　“先熟悉一下旋律，”苏沐清解释，“现场听时会更有感觉。”

　　林初夏由衷佩服苏沐清的体贴：“你想得真周到。”

　　音乐厅是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欧式建筑，穹顶上绘着精美的壁画。他们的座位在二楼前排，视野很好。离演出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厅内已坐满了人，低声交谈的声音如同远处的潮汐。

　　苏沐清微微倾向林初夏，轻声介绍着音乐厅的历史和建筑特色。她的气息轻轻拂过林初夏的耳际，带来一阵微妙的颤栗。

　　灯光渐暗，演出开始。第一首是德彪西的《月光》，钢琴声如流水般泻满整个音乐厅。在昏暗的光线中，林不自禁地侧目观察苏沐清的侧脸。她闭着眼睛，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微的阴影，完全沉浸在音乐中。

　　当演奏到一首小提琴协奏曲时，苏沐清轻轻睁开眼，注意到林初夏在看自己。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中场休息时，她们随着人流来到休息区。苏沐清取来两杯香槟，递给林初夏一杯。

　　“喜欢吗？”苏沐清问。

　　林初夏点头：“比我想象的还要美。特别是那首《月光》，好像真的能看到月光洒在水面上的样子。”

　　“德彪西的印象派作品就有这种魔力。”苏沐清的眼神柔和，“你形容得很贴切。”

　　她们靠在栏杆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忽然，一位衣着典雅的中年女士走近，惊讶地认出苏沐清。

　　“沐清？真是巧遇！”女士热情地招呼，“好久没在音乐会上见到你了。”

　　苏沐清礼貌地回应：“李教授，好久不见。最近在赶稿，很少出门。”

　　李教授的目光转向林初夏，带着好奇的打量：“这位是？”

　　林初夏感到一丝紧张，不知苏沐清会如何介绍自己。

　　“这位是林初夏，我的朋友。”苏沐清自然地介绍，然后又对林初夏说，“初夏，这位是音乐学院的李教授，我以前的老师。”

　　李教授与林初夏握手，目光中仍有未散的好奇：“很高兴认识你。沐清很少带朋友来音乐会呢。”

　　简单的寒暄后，李教授告辞离开。苏沐清轻声解释：“我大学时辅修过音乐史，李教授是我的指导老师。”

　　林初夏惊讶不已：“你还会音乐？”

　　“只是理论，不会演奏。”苏沐清微笑，“说起来，我选择写作，某种程度上是受音乐的影响。它们都是时间的艺术，只不过一个用声音，一个用文字。”

　　下半场的音乐更加动人。当最后的音符落下，掌声如雷般响起。艺术家们多次谢幕，观众才依依不舍地开始离场。

　　走出音乐厅，夜晚的空气凉爽宜人。满月悬在天际，银辉洒落在城市的屋顶上。

　　“还不想就这么回家，”苏沐清忽然说，“我知道附近有个可以看夜景的地方，要不要去走走？”

　　林初夏的心轻轻一跳：“好啊。”

　　她们沿着音乐厅后的小路向上走，来到一处僻静的观景台。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夜景，远处灯火阑珊，近处树影婆娑。

　　“好久没来这里了，”苏沐清倚在栏杆上，“以前写不出东西的时候，我会一个人来这里静一静。”

　　林初夏站在她身边：“那你现在还会写不出东西吗？”

　　“当然会，”苏沐清轻笑，“写作就像与看不见的力量拔河，有时候赢，有时候输。重要的是不放弃拉扯。”

　　月光下，苏沐清的侧脸显得柔和而神秘。林初夏鼓起勇气，轻声说：“谢谢你带我来这里，今晚我很开心。”

　　苏沐清转向她，目光在月光下显得深邃：“我也很开心。其实...”她顿了顿，“很久没有和人一起分享音乐了。”

　　一阵夜风吹过，林初夏微微颤抖。苏沐清自然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小心着凉。”

　　外套上带着苏沐清的体温和那缕熟悉的檀香。林初夏抓紧外套的边缘，心跳如鼓。

　　她们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夜景，苏沐清忽然轻声哼起刚才音乐会上的旋律。她的声音低沉柔和，在夜风中几乎如同耳语。

　　林初夏惊讶地看着她：“你记得所有旋律？”

　　“只是片段，”苏沐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对音乐的记忆力还不错。”

　　“很美的声音，”林初夏真诚地说，“你应该多唱唱。”

　　苏沐清摇摇头：“还是写作更适合我。音乐太短暂了，一瞬间就消失在空中。文字至少能留下来。”

　　“但正是因为它短暂，才更珍贵啊。”林初夏反驳道，“就像今晚，音乐会结束了，但那份感动会留在心里。不是所有美好都需要被保存下来，有些只需要被体验就够了。”

　　苏沐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说得对。我总是想着如何记录和保存，却忘了最重要的是体验当下。”

　　远处城市的钟楼敲响十一点的钟声。苏沐清直起身：“不早了，该送你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安静。林初夏依然披着苏沐清的外套，沉浸在今晚的氛围中。车内的音乐已经关闭，只有引擎轻微的嗡鸣声。

　　到达林初夏住处楼下，苏沐清停好车，却没有立即解锁车门。

　　“谢谢你的陪伴，初夏。”她轻声说，“今晚很愉快。”

　　“我也是，”林初夏犹豫了一下，“要上来喝杯茶吗？”

　　苏沐清微微摇头：“太晚了，不打扰你休息。”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下次吧，下次我可以尝尝你泡的茶。”

　　这个委婉的拒绝并没有让林初夏失望，因为其中暗示着还有下一次见面。她点点头，脱下外套还给苏沐清：“那，晚安。”

　　“晚安。”苏沐清接过外套，手指不经意地擦过林初夏的手背。

　　这个细微的接触让两人都愣了一下。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她们的目光相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最终，林初夏轻声说：“那我上去了。你开车小心。”

　　推开车门，夜风的凉意让她稍稍清醒。她走向楼道口，回头看到苏沐清的车仍然停在原地，似乎是在确保她安全上楼。

　　进入电梯后，林初夏靠在镜面上，回想今晚的每一个细节。月光下的对话，披在肩上的外套，还有最后那个若有若无的触碰。

　　回到家中，她走到窗前，恰好看到苏沐清的车缓缓驶离。手机响起提示音，是苏沐清发来的消息：“已出发回家。今晚的月光很美，谢谢你与我共赏。”

　　林初夏回复：“安全到家后请告诉我一声。晚安，沐清。”

　　她放下手机，走到阳台上。夜空中的月亮依然明亮，她想起音乐厅里的《月光》，想起观景台上的对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夜晚，如同那首钢琴曲一般，温柔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而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